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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貞德“哦”了一聲,凝望理查,碧藍色的雙瞳盈盈若閃:“等明日回到軍中,理查弟兄你能把這首《神曲》盡數吟與我麼?”理查道:“如果姑娘喜歡,我現在便可。”貞德卻伸手輕輕掩住他的嘴,道:“賢者彼得拉克曾雲,長愛綿綿不盡意。這樣的好東西,我實在捨不得一次聽完,那樣未免太暴殄天物。等到明日回到軍中,你再說與我聽。”

  理查略猶豫了下,老老實實道:“明日姑娘回營,我不能跟隨,還有件事要辦。”貞德微露出失望神色,卻稍現即逝,淡淡道:“哦,那沒關係,已經麻煩弟兄你太多了。”理查道:“姑娘不必太過失落,等我辦妥當了,再去與將軍你吟完《神曲》。”貞德嗔道:“那自然是好,只是你張口將軍,閉口姑娘,真的不知人家名字叫貞德麼?”理查只得訕訕賠笑,一面望著貞德笑靨如花,心想可從未見她笑得如此開心過。

  他視線掃過貞德胸前,忽然發現那枚掛在脖子上的藍色寶石不見了。貞德道:“那寶石已被太后借去,作王太子在蘭斯登基之用。我出征在外,一時還不及取回。”理查“哦”了一聲,不再追問。貞德嘴角微微上挑,雙眸帶著揶揄道:“莫非修士你只是想尋個藉口?”理查面色騰的一下變紅,連忙道:“不敢,不敢。”貞德見他的窘迫模樣,又咯咯笑了起來。

  次日眾人打點行裝,卡萊爾弄來一匹戰場上走失的馬匹,讓貞德騎上,他與塞隆在兩側護衛。理查對卡萊爾與塞隆叮囑道:“此回大營,兇險異常,你們可要看護好貞德將軍。”塞隆奇道:“這附近英狗已經不多,修士你為何如此擔心?”理查一陣苦笑,心想我說的兇險又何止是來自英格蘭人,可又不便明說。卡萊爾聽出他話中有話,便會意地點頭道:“你儘管去吧,我們自然會護衛好將軍,不教敵人得手。”

  貞德騎在馬上,握緊劍鞘,對理查說道:“等你回來,可要帶我去遊歷煉獄與天國。”塞隆與卡萊爾聽到她的話,都嚇了一跳。只有理查與她相視一笑,在胸口劃了一個十字,轉身離去。

  拜別了貞德一行,理查隻身一路朝著東方而去。不一日,他已穿過整個佛蘭德地區,來到布魯日城。布魯日乃是佛蘭德重鎮,一條萊茵河穿城而過,水道網布,商船如織,萬商交匯,極為繁華。

  理查進了城後,先去聖血教堂拜謁了基督血匣,而後雇了一條小木船,飄飄搖搖到了城內西北一處修道院。這一處修道院以白石砌成,高牆圓頂,頗有拜占庭古風。看岩fèng斑駁,少說也有數百年歷史。理查走到修道院正門,望見一尊聖母像高高聳立,心想這便是貝居因會的總舵了。

  卡萊爾曾說,貝居因會行事低調神秘,但居所卻從不避人,其中總舵便設在布魯日城中。整個佛蘭德乃至西歐全境,常有女子前來這裡尋求庇護。

  理查走到修道院大門前,伸手拍了拍木門。半晌方有一位掃地老嬤嬤打開旁邊小門,探頭出來。那嬤嬤打量一番理查,開口道:“修士若是來禮聖靜祈的,請去聖桑大教堂,自有主內的弟兄接引。這裡是女修道院,卻不方便。”理查恭恭敬敬道:“請問加布里埃拉院長可在?”

  那嬤嬤道:“院長正在靜養,不見外人的。”理查道:“我是來自特魯瓦城西妥斯會的理查修士,找院長有要事相商,煩請通報一聲。”嬤嬤一聽,面色陡然一變,慢慢打開門放他進來,轉身便走,一言不發。

  理查隨著她走過一條長廊,來到修道院內的一處接引大廳。這大廳呈正方形,穹頂高闊,四下各有一扇木門,四周牆壁上有諸多彩繪雕塑,無不陰柔細膩,一看便知出自女子之手。引路嬤嬤道:“你可等在這裡,我去通報。”

  過不多時,理查忽然聽到腳步紛亂,一抬頭,卻見幾十位修女從大廳四個入口魚貫而入,個個表情肅穆。為首的一位老嬤嬤指著理查喝道:“好個惡賊,敢來闖我貝居因會!”理查愕然,連忙分辯道:“我來此地是找院長大人有要事相商,沒什麼歹意。”

  老嬤嬤一揮手道:“事到如今還要狡辯,布陣!”她一聲令下,那幾十位修女身形如飛,很快站成數隊,東一簇,西一叢,守在四個出口。老嬤嬤冷笑道:“惡賊,你自投羅網,我看你如今還能跑去哪裡。”

  理查再一看那些修女所站的位置,不禁倒吸一口冷氣,這陣法儼然是格里高利唱詩班的格局,心中頓覺不妙。

  數百年前梵蒂岡曾有一位教皇格里高利,是一代武學奇才。他悟到以氣馭韻、以音傳氣的法門,開創了唱詩班聖詠。唱詩班聖詠講究的是韻律相輔,層疊響應,即便陣中之人個個內力平常,也可靠著聖詠合唱發揮出數倍威力。後來到了希爾德嘉德的時代,她精通樂理,曾親手譜寫百十餘首聖歌,因此貝居因會的唱詩班聖詠,威力猶在梵蒂岡之上。

  理查認出這個陣法,心想自己真是好大的面子,竟讓貝居因會布出這種陣法來對付自己。他情知此陣一經布成,萬難逃脫,便想只好先下手為強,趁陣勢未成去闖上一闖。

  他見西門處站著的數名修女年紀尚輕,身形一晃,便揮掌攻去。修女們一見他開始動手,連忙各自站位,齊聲開口詠唱,合聲悠揚而起,傳來陣陣內力。這是希爾德嘉德譜寫的《願神的清泉沐浴深在》,寓意精深,旋律巧妙。

  理查沖至陣前,施展出路迦福音攻向唱詩班中的一個年輕修女。掌風當前,那修女巋然不動,只從唇里吐出一陣輕嘯,周圍同伴隨著旋律和聲,似是千萬隻手灌輸內力給她。理查的掌快攻到她面前時,已經是強弩之末,只覺得對方內力如排山倒海般襲來。理查不得已只得雙腿一頓,閃身避過,哪知另三位修女低音湧起,在他面前築起一道厚厚的無形牆壁;又有兩位修女緊承,甩出兩段花腔兒,螺旋直上,理查只得後退數步,才穩住陣腳。

  理查這才真切地體會到唱詩班陣的威力,那四個唱詩班雖然分列四門,實則低音、中音、高音諸聲部靠詠唱與彼此配合,嫻熟默契。低音低沉,中音宏厚,高音激越,正似諸般長短兵刃彼此組合,毫無破綻,一浪高過一浪。

  漸進高cháo之時,四門領唱的四位嬤嬤邁前一步,聲音高亢,如四條長劍一般刺向理查:“我們在天上的父,他垂憐我們,應許我們的!”理查大吃一驚,縱身躲閃,卻不防眾修女齊聲唱答:“聖哉聖哉,天上的父。”把他周身團團籠罩。

  這由獨唱者領唱一節詩篇,然後唱詩班重複該節的前半部分。兩者一問一答,旋律越發花俏,正是格里高利聖詠中最高形式的應答聖詠。四門共有四位領唱,等若是四位高手分進合擊,旁邊還有許多中音部與低音部的和聲一旁掠陣。理查在圍攻之下無路可走,只能退到大廳中間。好在貝居因會的武功慈柔,並不進逼,以靜制動。

  那老嬤嬤見惡賊已經走投無路,大為得意,正要喝令他束手就縛,身旁卻忽然多了一位老嫗。這老嫗七十多歲,滿面核桃般的皺紋,卻生得慈眉善目,兩道白眉之間一粒紅痣,雙目清澈如水。老嬤嬤見了她,連忙躬身道:“加布里埃拉院長大人,您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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