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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不可吃分辨善惡樹上的果子,因為你吃的日子必死。」風吹掉祝堯的帽子,金色髮絲在空中亂舞,露出他破碎的臉,黑色的眼睛裡沒有難過,同樣也沒有期待。

  那句話是聖經中上帝給亞當的禁令,然而維吉尼亞既要吃果子,也要不死,他眯起眼睛,看向北方,遙遠的地方樹立著一座高梯,脫離凡俗。

  菲爾德跪在窗前咬緊牙關,眼角沁出一滴淚轉瞬即逝,握緊窗沿的手被碎片割裂,他拼盡全力沒讓自己向後露出猙獰的面孔。

  急墜而下的祝堯在即將接觸地面之時忽然被一道疾如閃電的白色利影穿過,下一秒消失在天際之間。

  菲爾德緊繃的身體猛然一顫抖,他轉頭,維吉尼亞的手搭在他肩膀上,那張本溫和的臉仿佛同樣龜裂開來,冒出森森黑氣。他往後一撤,回過神來,哪有什麼黑氣,維吉尼亞仍是那個教皇。

  「菲爾德,只有你能理解我的苦心,不日之後我將召集眾主教,選舉下一任教皇,我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對嗎?」維吉尼亞鼓勵的目光注視著菲爾德茫然的臉。

  許久後,茫然化為堅定,他跪直身子,低下頭:「是的,父親。」

  低壓的氣氛凝滯,鳥啼聲衝破雲霄。

  祝堯扔掉黑色斗篷,蒼白的臉上滿是堅毅,他借冷風來緩解體內灼熱,那種撕裂心肺的痛苦時時刻刻纏繞著他。

  聽著身下鳥傳來的陣陣鳴叫,他無奈苦笑,低聲說:「我沒想到他們對這種侵入也毫無辦法,難道只有抽脊這最後一個辦法?」

  那無異於送死,他還不想死。

  ***

  遙遠之地,達日爾族大本營中迎來一位意料之中的客人。

  拉克申對來人怒目而視,卻被達日爾王后拉在身後護著,生怕他惹出禍端來。

  「賽罕,你終於來見我了。」達日爾王喜形於色。

  「南陸戰局已經成為教皇和卡洛斯之間的戰役,您舉這令牌,西十二城不會阻攔您的戰士。」賽罕交給達日爾王一枚令牌,他毫無寒暄之意,大步朝外走去。

  「賽罕!」拉克申大步向前,面有不忿,「別以為你現在不在西陸了就可以踩在我們的頭上,告訴你,跟卡洛斯合作不是因為你,只是為了西陸從此不再成為神國的後花園。」

  「嗯嗯,你說的很對。」賽罕敷衍一番,掀開帘子。

  外面站著達日爾族的戰士們,在他們身後,是壯碩龐大的獸群,他們神情激盪,看著這位曾經的將領再次出現在他們面前。

  「將軍……」

  賽罕並非無動於衷,他上前拍了拍他們的肩膀,「都是好樣的,為了家園而戰。」

  「將軍,您不與我們並肩作戰嗎?」

  身後達日爾王也站了出來,拉克申神色落寞,賽罕環視一周,聳肩笑道:「你們有你們的家人,我也有我需要保護的人,他更需要我,但是不要氣餒,我們還有站在一起的機會。」

  「好了,聽我說,給所有的戰獸們套上鐵甲,你們要面對的敵人很強大,依託爾會輔佐拉克申進行指揮的,他同我一樣對戰士們非常熟悉。」

  賽罕招手讓副使走過來,又吩咐了幾句,看到一旁躊躇想聽又不要聽的拉克申,大手一扯將他拉了過來。

  最後,賽罕攬住拉克申,拍著他的肩膀說:「我以前是真的想乾脆一腳把你踹開算了,自私又幼稚,完全不適合做達日爾王,把西陸交到你手裡我不放心。但是後來,我聽依託說你也在努力學習如何做一個合格的世子,懂得與戰士們相處,友善對待達日爾的子民。你日後要像你父親一樣,做個被人民擁戴的王。」

  拉克申本來聽著非常惱怒,想要掙脫開賽罕這個一直壓在他身上的陰影,可聽著聽著他又卸下了力氣,別彆扭扭說:「別說的好像遺書一樣,明明是你沒有做好哥哥的樣子,我又沒有要怎麼樣你。外面哪有那麼好,等我繼位,你還是可以回到達日爾族來做你的大將軍,西陸的群山一直都歡迎著你。」

  賽罕微微笑著,他揉了揉拉克申的腦袋,將他的頭髮揉成鳥窩,「你父親老了,你要好好照顧他,依託這些年跟我學了很多,你要重用他,不要荒廢你的習武,一切能使你強大的東西都要抓住。照顧好自己。」

  「哥哥……」

  賽罕越走越遠,拉克申覺得自己一直追不上他的步伐,從小到大都是這樣。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嫉妒賽罕,只有拉克申知道,他只是羨慕賽罕,他永遠那麼強大,那麼自由。

  「外面的世界真的有那麼好嗎?」拉克申扭頭看向朝自己走來的依託爾,這位副使一直在遠處看著倆兄弟之間的談話,生怕兩個人一言不合打起來。

  聞言他撓了撓頭,「其他的不知道,但是美人很多是真的。」

  「我哥哥哪有那麼俗氣!」拉克申大吼。

  依託爾尬笑,「那屬下就不知道了。」

  ***

  即使已經將行程一縮再縮,賽罕再次回到神國的時候時間也*已經過了兩天,神國這片土地上已經硝煙瀰漫,越過拖著包袱奔逃的民眾,賽罕沿著里恩河回到智者的小木屋。

  只是幾天時間,智者好像又生生老了幾歲,他的身體是不再長出新芽的枯木,垂著頭在地上描畫機械圖,下游的垃圾堆成小山他也不再打理。

  看到賽罕回來,智者站起來,臉上無悲無喜,這一刻,賽罕停下腳步似乎明白了什麼。

  「我們曾經因為私慾抵達了惡魔的國度,為了贖罪,我放棄所有的權力與財富在這裡撈起逝去的人送他們往生,然而我早該知道,惡魔是管不住的,他住在貪念的人的心裡。」智者喑啞的嗓音在賽罕耳邊響起。

  他推開門,那門後仿佛一個恐怖的漩渦,映出賽罕最不想見到的東西,賽罕不由自主的退後一步。

  「該啟程了,他可能快要堅持不到那個時候了。」智者嘆息,「諾爾那小子傳來消息,教皇已經下令全面搜捕祝堯了,他們知道聖劍在他的體內,這裡呆不久了。」

  「加重了?」賽罕聲音罕見的有些顫抖。

  「幾日前他去見了教皇,也許是受那些怪物的影響衰退的速度加快了,我可憐的孩子。」智者拍拍他的肩膀,「他不希望開啟迷失之地。」

  賽罕走進去就看見那狹窄的床上躺著他魂牽夢縈的人,然而原本健康的身體如今早已經不成樣子,他的身上沒有沉重的衣服,只在腰下圍著一層薄紗。

  賽罕知道,那是因為祝堯的皮膚已經脆弱到不堪重負了,哪怕不平滑的絲線都會引起他的碎裂。與身體相比,祝堯的精神還算可以,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只是臉頰上那兩道長長的裂紋看起來就像是淚痕。

  「你答應過我不出去的。」賽罕跪在床前,一旁的普爾曼給他讓出地方,又遞給他一方濕巾。

  賽罕接過來,放在祝堯嘴邊,讓他乾涸的嘴唇吸入勉強維持生命的水源。

  「亞馬蒂斯家族對聖劍也無可奈何,這是個好消息不是嗎?」祝堯竟微微一笑,「『鑰匙』在我的身體裡看來也不是件壞事,只要不開啟那扇禁忌之門,這片大陸就不會徹底無藥可救,只是戰爭需要快點結束了。」

  他的嘴角笑著,眼睛卻流出大量眼淚,這對此時的他來說是個不小的負擔。

  賽罕不敢用手去擦拭眼淚,只能扯過一旁的軟布接淚,他柔和地問:「發生了什麼?告訴我好嗎?」

  「我……」祝堯哽咽,「我騎著鳥去了撒格魯,我長大的地方,那裡被炮火襲擊了,整個小鎮付之一炬,我沒有見到任何一個人,就連最高的教堂也只剩下一扇花窗。」

  「我曾跟你說過,我有一個最好的朋友,他叫利坦維,我們曾經無話不說,約定等我回到小鎮我們再一起餵小馬,他還沒有來過約撒爾看神國最繁華的城市。而我卻再也見不到他了,如果我能早一點回去就好了……」

  祝堯的胸膛微弱起伏,那些淚淹沒進髮絲,流淌入賽罕的心裡,他的唇印在祝堯脆弱的臉龐上,虛攏住他的眼睛,「別這樣,不是你的錯。」

  「可是我要堅持不下去了,我感到痛苦,」祝堯點點心臟,「這裡有一個人不停勸服我快點離開,如果我死去,是不是就能和利亞修女和利坦維重逢。」

  普爾曼和智者眼角都泛起淚花,不忍地偏過頭去。

  「它騙你的,求求你,我還在這裡,你可憐可憐我,為我堅持下去好嗎?」賽罕不顧一切地去握祝堯的手,「我們還有辦法,去北陸,只要越過迷失之地找到源頭就一定有辦法。」

  「不!」祝堯小幅度搖頭,「不能讓惡魔禍行人間。」

  「可是你想過沒有,如果你消失,就會變成怪物,他依然可以去打開那扇禁忌之門!」賽罕怒喊。

  祝堯輕笑:「所以你殺死我吧,只要我死去,聖劍也會隨之消失的。」

  「誰告訴他的!」賽罕突然轉過頭,眼睛通紅瞪向另外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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