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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濯玉呼吸慢慢穩了下來,過了好一會才伸出手,攥住了晏沉胸口的衣服。

  他的手指還在顫,卻攥得那樣緊,像是要靠這種方式來確認他的存在。

  晏沉被他的小動作討好到,很輕地笑了一聲,只是目光落到他蒼白的面頰和雪白衣袍上刺目的血跡時心又揪成了一團,再笑不出來。

  「對不起,我來晚了。現在我在這裡,不是假的,」他輕聲安撫道,「不哭了好不好?」

  謝濯玉緊蹙的眉終於鬆開了,也不再哭了,只是仍閉著眼,慢慢地將臉貼在晏沉的頸側。

  熱度隔著衣袍也能感受得一清二楚,溫熱的身體在這一刻帶給人莫大的安全感。是真實存在著的,並非混亂的記憶拼湊出的幻想。是鮮活的,不是分別時生機漸褪的冰冷。

  天空中的血眼死死地凝視著這對緊緊擁抱著的人。那金紅色的蓮火竟不懼它的化身觸手,甚至能輕鬆地將其焚得乾淨,它著實忌憚,以至於許久沒有動作。

  但它很快就被激怒了。

  這兩個人拿這當什麼地方,怎敢如此旁若無人地無視它?!

  想它自誕生靈性以來數千載,何嘗被如此輕視過!而且,這頭該死的龍竟然敢碰它的獵物!

  只差一點,它就能如願吃掉他,飽餐一頓!

  這裡是塵境,可是它的大本營。

  它要將這兩個傢伙都吃得乾乾淨淨,再讓他們在幻境中一直重歷痛苦,直到消亡!

  從血色巨眼中源源不斷湧出觸手,轉眼間目光所及之處皆是黑潮,唯有晏沉二人與蓮火的周圍五寸還是乾淨的。

  晏沉抬起頭,璀璨的金色龍瞳冷冷地回望著那隻血色的巨眼。

  他單手抱穩謝濯玉,另一隻手慢慢抬起,一朵金紅色火浮在他的掌心。

  這朵火蓮足有九瓣,比現下籠罩他們的更加凝實。

  這是真正的紅蓮業火,只在部分古籍中才提到隻字片語的,能與鳳凰火齊名的神火!

  火蓮所過之處,黑潮盡數被焚得一乾二淨,無聲無息,而那火蓮非但沒有變得微弱,反而變大了幾分,仿佛黑潮成了它的養分。

  與此同時,天空中一直窺視的血眼卻發出了尖銳的嚎叫,若有人聽到一定會當場神魂俱散!只是,這招卻對晏沉他們起不到作用——晏沉的火蓮仿若一個精小的領域,將那攻擊神魂的聲音盡數阻隔。

  九瓣業火蓮一路暢通無阻,不過幾次呼吸便已到了血眼面前。

  而在火蓮與血眼相撞的那一瞬,一道鋒芒畢露的強大劍意也融入了火蓮!

  晏沉敏銳地捕捉到那道劍意,緊張地低頭望向懷中的人,然後對上了一雙沉靜的琥珀色眼睛。

  謝濯玉望著他緩慢地眨了眨眼,眉眼慢慢彎了起來:「阿沉。」

  「我終於重新找到了屬於我的道與劍意……還有你。」

  隨著他話音落下的那一刻,血眼再次發出尖銳的爆鳴,腳下的雪峰乃至於整個空間都開始劇烈地震動。

  無數道黑煙從血眼正中竄出,卻來不及散開就被火蓮燒得乾乾淨淨。

  火蓮肆意焚著黑煙然後不斷壯大,火光映紅了黑沉的天空。

  一柄通體雪白的裹著火焰的劍插在血眼中心,饒血眼如何排斥掙扎也紋絲不動。

  晏沉卻沒有分去一個眼神。

  在與謝濯玉對視上後,他的腦中只剩下了一個想法。

  好想親他。

  想法冒出的下一瞬,他就付出了行動,低頭吻住了謝濯玉。

  而謝濯玉對親吻也展現出少有的主動,很配合地鬆開齒關。

  他等這樣一個飽含愛意的親吻等了太久了,從當年分別那一刻開始的等待卻一直落空。

  他只等到被囚於石室渾噩度日以至於忘記自己的名姓,等到記憶被咒印封鎖,等到與愛人刀劍相向,等到數百年的分離與遺忘。

  直至此刻,他終於如願以償。

  他需要這個吻。

  在晏沉的吻里,他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活著。

  天地倏地寂靜無聲,唯有心跳與喘息聲轟鳴如雷。

  終於被鬆開的謝濯玉重重喘了兩口氣,凝著晏沉滿是笑意的眼睛,鄭重地表白道:「我愛你。」

  「這一次,絕對不會再忘記了。」

  「濯玉,」晏沉勾唇笑了笑,喊了名字就停住了,等謝濯玉眼中顯出幾分忐忑時才慢悠悠地接了下半句話,「我也愛你。」

  最後半句話,他在心中輕聲說完了。

  忘記了也沒有關係,無論多少次,我都不會放開你的手。

  *——*

  天空中的血眼眼見自己的攻擊不起作用便尖叫著想逃離,只要能遁逃進塵境的核心之地,它就能休養,靠著吞吃入境者,總有一天能恢復。

  然而紅蓮火和謝濯玉的至臻劍意都不給它機會,緩慢卻又堅定地、一寸寸地磨滅著它。

  隨著一聲充滿不甘的悽厲尖叫,它終於還是被碾碎了。萎靡不振的殘餘觸手在一瞬間化為烏有的同時,血眼也緩緩露出了它本來的面貌——一隻淡漠的沒有任何感情的金色眼瞳。

  「恭喜你通過歷練,得到前往聖地的機會。」沒有感情的冰冷聲音憑空響起。

  金瞳遙遙地凝望著謝濯玉,過了一會便漸漸隱去。

  而它原本所在的地方,一道像門一樣的空間裂縫靜靜地散發著白光。

  然而晏沉和謝濯玉眼下卻對那所謂的聖地沒有興趣,彼此只能看見對方,再裝不下其他。

  「你們倆到底要親到什麼時候啊,」拂青帶著些許無可奈何的聲音從天穹之上悠悠傳來,「現在不去,回頭進不去了,別又巴巴地求我救,我可救不了啊。」

  謝濯玉臉上瞬間浮起紅雲,不好意思地把頭低了下去,抓在晏沉胳膊上的手微微收緊:「放我下來吧。」

  晏沉嘖了一聲,卻是沒有撒手,氣定神閒地凌空而行,直至光門前方才把人放下來。

  謝濯玉在無形的階梯上站定後抬手攏了攏晏沉披在自己身上的大氅,將散在臉邊的幾縷頭髮別到耳後。

  ——身上的衣袍已經被清潔咒清理得乾乾淨淨,謝濯玉又變回了往日清冷出塵的模樣。

  晏沉望著謝濯玉乾淨的側臉,心頭剛跳了一下,下一刻就被他牽住了手。

  然後就見那雙沉靜的眼睛跟著纖細的眉一起彎了彎。

  他挑了挑眉,將那隻手牽得緊緊的,一幅誰叫也不撒開的模樣。

  也許是托謝濯玉的福,他這個強行闖入塵境的人在跨進裂縫時竟也沒有受到半分阻礙。

  門後是另一個嶄新又陌生的世界。

  這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海,而他們現在站著的島嶼好像是這片海洋里唯一的陸地。

  謝濯玉拉著晏沉往前走,目光快速掃過周圍,眼中浮現出幾分驚訝。

  數不勝數的珍貴靈草靈木在這裡隨意地生長著,一叢叢挨挨擠擠的,長勢很是喜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路邊的狗尾巴、菜地里的白菜,因為實在是多。

  謝濯玉甚至在其中辨出了認出了幾種只在古籍上見過的早已絕種的靈植。

  謝濯玉收回視線,與晏沉牽著的手不自覺緊了幾番。這地方無疑是好地方,可越是有著好東西的地方才越危險。

  他眯著眼看向島中心那棵巨樹,越走心跳越快。

  出乎意料的是,他們居然一路順通無阻地走到了島嶼中心,別說攔路虎,連只兔子都沒有見到。

  眼前,通體漆黑的樹高得直聳雲端望不見頂,樹冠如雲般鋪開。

  而那樹下有一個白衣女子靜靜跪坐著。她似有所感地微微偏,露出了半張臉。

  謝濯玉遙遙望著那半張臉,突然就覺得雙腿跟灌了鉛一樣沉重,以至於根本邁不開步子。

  女子站起身,完全地轉過身來,抬手將臉側的頭髮別到耳後,露出了那張與謝濯玉有七分像的臉。

  她定定地望著謝濯玉,輕輕招了招手,聲音輕柔:「到我這裡來,孩子。」

  晏沉早在之前就已經因為那抹名為拂青的神族殘魂對謝濯玉的態度有了個大膽的猜測,而在看清這女人長相後,所有猜想都得到了證實。

  他皺了皺眉,到底識趣地要鬆開謝濯玉的手。

  謝濯玉卻在察覺他要鬆手的一瞬偏頭看向了他,然後一把扣緊了他的手,不許他松。

  「我們一起過去。」他艱澀道。

  「好。」

  謝濯玉在距離女子只有一臂距離的地方站定了腳步。

  這個距離足夠近,近得他能清楚地看清這張臉的每一處細節……也太近了,以至於他在感受到她氣息的一瞬間想後退。

  容貌或許會騙人,血脈卻不會。

  在望見那半張臉的那一刻,心中湧起的親近是真真切切的。

  這是他的血親……他的母親。

  白衣女子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謝濯玉的頭。

  她閉著眼,像是在感受什麼,好一會只會才露出個溫柔的笑:「濯玉,真是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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