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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談符嘆息一聲,也看著天邊太陽,「那我懂你的想法了。」

  百廷玉一怔,「公主懂什麼了?」

  「先帝在世時……我大概十二歲的時候,我也想過找個駙馬嫁了。」談符想起往事,眉頭緩緩皺起了,「嫁個好男人多好啊,好像什麼都能輕鬆的得到。但後來我就不這麼想了,你知道為何嗎?」

  百廷玉猶豫的搖搖頭。

  「因為……」談符扭頭看著她,意味深長的道:「看似通天的路,其實是條歧途。如果我當時嫁人了,還會有你嗎?還會有寒梅院嗎?」

  她說著指了指那些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勾著手,下朝的女官,「還有她們嗎?小玉,我會老的,我這棵老樹會腐爛、會成為泥土,可你們不會、她們不會,未來的她們也不會,寒梅樹上總有新芽,也有新的花朵……冬雪只是一時的。」

  仿佛醍醐灌頂,百廷玉驀然抬頭和她對視。

  樹化為土,歸入大地,屍身卻滋養了更多的新芽。

  「回去好好想想我的話,」談符拍拍她的肩膀,嘆氣:「我啊……真是老了,多坐會都腰疼了。」

  其實,她並不是坐久了腰疼,而是年少時騎馬甩鞭、打仗時留下的舊傷在隱隱作痛。

  天際沒有下雪了,下朝路上台階太多,百廷玉扶著她慢慢下去。

  道阻且長。

  「殿下!」有女官跑了過來,也扶住她,「殿下是不是腰傷犯了?沒事吧?」

  談符抬手揮揮,自嘲道:「死不了,禍害遺千年呢。」

  女官噗嗤一笑。

  初辦寒梅院那會,便有很多人暗地裡說談符是個禍害。

  談符也不怪罪,只是樂呵呵的,「那挺好,禍害遺千年,我能活一千年!」

  「殿下越來越會說笑了。」女官扶住她,也慢慢走下去。

  ……

  安王府中。

  「你說,談符那天沒有答應你?」布衣男皺眉,看著談明止,「你可是按照我原話說的?」

  談明止煩躁的瞪了他一眼,「當然!」

  那日是個陰天,他去了長公主府,見了談符一面。

  「皇姐。」談明止給談符倒了一杯茶,開門見山,「你不想要這皇位嗎?」

  談符解了髮髻,下了妝,露出了臉上原本的細紋。

  邊關的風霜和沙礫讓她沒有了年少時的美麗,只留下了這些世人不喜歡的東西。

  她嗤笑一聲,看著談明止,「明止,你是想勸我和你一起造反嗎?你有那能力嗎?」

  雁北由她的人鎮守,雁西是在談明止的舅舅手中。

  這些年來,談槐燃深信談符,也給了談符不少權力,若是她和雁西一起反,那的確會讓談槐燃頭疼不已。

  「難道你就甘心居於談槐燃之下?」談明止眯起眼睛,「皇姐,我雖沒有能力,但你有……我們聯手,屆時推你為王,你就可以有自己想要的法度了!你想殺掉哪些人就殺哪些人,把那些說你的、笑你的,統統斬首,一刀切了!」

  「我同她們,不是敵人。」談符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不清楚到底是誰在你面前搬弄是非,但你最好乖一些——否則——」

  她抬起手,竟徒手捏碎了一個茶杯。

  「猶如此杯。」

  ……

  「那就沒辦法了,」布衣男摸了摸下巴,卻嘰里咕嚕的說著談明止聽不懂的詞彙,「可是,不應該啊……以前我遇到的女權不都恨不得打死背刺她們的女人嗎?」

  談明止:「什麼意思?」

  布衣男想不通,抬頭看他,然後指著自己的腦子:「你姐是不是這裡有問題?誰不想當皇帝啊?」

  他研究過天下局勢,談符是最有造反能力的,並且極有可能成功。

  他很不明白,談符為何不反?

  談明止一頓,鬼使神差的想到了很久以前——

  那時候談槐燃還是太子,他們還在博弈,而談符想法設法的摻合了進來,卻只是提出要創女學。

  先帝當然不同意,朝廷里的大臣們也意識到了很多東西,不願意放權,並提出外蕃屢屢進犯,可送談符去和親,穩固大局。

  先帝動搖之際,談槐站了出來,語氣森然:「送個公主就能穩大局了?孤告訴你們,若你們想送她去和親,那孤的兵馬也會跟著她一起去——去除了外蕃王,再殺回來,屆時你們這些勸親的人,孤一個也不會放過!」

  眾臣面面相覷,不敢提了。

  一個不受寵的公主可以隨便送,可太子卻不能,於是,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而談槐繼位後,也真的把那些人殺了,據說當時那些人的血流了好幾天,還染紅了督衛司的地磚。

  他過於記仇了,明明沒把談符送出去,他也還是殺了他們。

  「也許真有吧。」談明止道:「當年她為了創女學,被禁足了一個月,還罰了不少月例,餓了半年。」

  布衣男聞言更不理解了,「罷了……幸好咱們有第二方案。」

  第二方案,便是挑動外蕃和雁西,舉飛燕閣全力,殺了談槐燃。

  談明止手指慢慢蜷縮,似乎還有點猶豫,抬頭看著他:「成生,我還是想再見湛月清一面。」

  布衣男——成生眉頭一挑,「我與你同去。」

  第74章 剝皮

  湛月清的府邸定在了京中最繁華的地段,不遠處就是藥局。

  「你為何堅持與我同去?」藥局外,湛月清一身玄色長袍,看著歐傑書,眉頭微微皺起了。

  他身後跟著很久不見的周九,還有些看起來面色十分和善的侍衛。

  歐傑書一笑,「這不是怕月杏林初來乍到,不懂流程嗎?」

  這倒也說得通。但是……湛月清微微眯眼,還是拒絕:「可是我餓了。」

  歐傑書:「……」

  「我先去用膳,」湛月清瞥了他一眼,果然掃到歐傑書臉上划過的一抹不耐煩,他裝作沒看到,轉頭看向了周九,「去七里香罷。」

  他的品級比歐傑書高,歐傑書不敢說話,只好看著湛月清出門。

  湛月清出了門,忽然問:「周九,那兩個人是不是一直被關著啊?這段時間沒有人去看過?」

  周九一怔,「是,藥局局長退了以後,沒有人有權限過去了,但那兩人也嘴硬得很,什麼也不肯說。」

  湛月清恍然大悟,低聲同他說了幾句話,又轉身回去。

  「還是百姓的事比較重要,我們去督衛司看看吧。」

  歐傑書原本都要放棄了,聞言一喜,卻很快又神色狐疑起來,「就我們二人去嗎?要不要再叫幾個人?他去哪兒了?」

  「去給我買點心呀。」湛月清臉上浮現一抹笑容,刻意提起衣袍,一副矜貴又嬌弱的公子樣,「我很喜歡七里香的點心。」

  他看上去年紀本就小,又從杏林院剛出來,歐傑書理所當然的以為他沒有什麼處事經驗。

  這幅模樣很大程度放鬆了歐傑書的警惕,心底暗暗鬆了一口氣,道:「原來如此,那隻好麻煩大人餓著肚子與我同去了。」

  他說完看了眼湛月清身後跟著的侍衛,那些侍衛看上去普通平凡,不是練家子。

  湛月清眉頭微挑。

  「好。」

  ……

  督衛司中,暗無天日,血腥氣瀰漫。

  湛月清沒來過這裡幾次,但這裡似乎次次都有血腥味。

  「那兩人在這間房。」穆舟淡淡的指了指某間牢房,令獄卒開了牢門。

  歐傑書眼神緩緩深了,正欲進去,卻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奇異的目光,微微扭頭,卻看到是湛月清。

  湛月清抱著雙臂,抬手撐著下巴,眼神里像是帶著無數的好奇,像個小孩,天真又殘忍。

  「大人,您不進去嗎?」歐傑書看著湛月清問。

  說完又看向了他身後的穆舟,沒明白怎麼這么小的案件,能出動這位『鬼叔叔』親自來為其開門。

  「穆大人,退下吧。」湛月清微微側頭。

  穆舟是個被談槐燃訓練好的傀儡,只聽主子命令——以前他的主子只有談槐燃、談符,如今卻多了湛月清。

  他退下後,歐傑書神色明顯放鬆了。

  「元辛夷說,這兩人和那群賣假藥的是一夥的,前腳藥局下令,後腳消息就被傳了出去,這才導致你們沒抓到他們……是嗎?」

  湛月清眸光暗了一瞬,看著那兩個刑架上的人。

  「是,」歐傑書走近那兩人,刑架上的人已經昏迷過去了,他低頭,抬手掐住那兩人的臉,確定是他們以後,袖中的匕首緩緩滑出——

  「歐傑書。」湛月清突然叫他名字,走近了來。

  歐傑書收回匕首,看向湛月清,牢房裡幽暗得讓他看不清湛月清臉上的神色。

  「怎麼了大人?」

  牢房裡有方長桌,長桌上置了刑具,湛月清撈了根鞭子放在手中,道:「你在藥局幾年了?」

  鞭子烏黑,帶著倒刺。湛月清的手卻蔥白如玉,捏著鞭子時有種古怪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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