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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單上,還有多少個人?」談槐燃低聲問穆舟。

  穆舟捧著一封書簡,道:「給二公子遞帖子的共有二百三十二人,如今已抓到了二百二十八人,殺了四十人……陛下,剩下的幾個,還要抓嗎?」

  談槐燃一身玄衣華服,神色冷酷陰鷙,道:「抓。」

  穆舟想了想,「還是以地道謀逆罪?」

  談槐燃瞥了他一眼,「自然。」

  穆舟一頓,垂下頭,「遵命!」

  談槐燃眯起眼睛,卻又道:「周一呢?」

  「自從他雪山假死歸來後,屬下就讓他回家了,他此生都不會見到二公子。」穆舟嘴上答著,心情卻有些複雜。

  前段時間,京中侍衛在帝京下發現一條極長的地道,經過他查探,此道通往雪山、善恩寺,兩個方向。

  剛發現地道時,穆舟簡直心驚膽戰,怎麼會有人在帝京下挖了這麼長的地道,而他們還不自知?!

  他當即稟明談槐燃。

  談槐燃卻早有預料似的,笑了一聲。

  「要填上地道嗎?」穆舟問。

  「不必。」談槐燃揉著眉心——他似乎是頭疼犯了,或許是那日在梅園裡沒喝瘋病的藥,所以又頭疼了。

  每次瘋病發作後,他總會頭疼。

  穆舟察言觀色,「可要為陛下拿藥來?」

  談槐燃怔了下,卻是搖頭,問:「二公子,在你們眼裡,是如何模樣的人?」

  穆舟聞言警惕起來,生怕談槐燃釣魚執法,斟酌半天,道:「極好。品性極好,天真可愛,貌美聰慧……」

  他頓了頓,知道談槐燃多看重湛月清,又加了句:「而且,周九似乎喜歡他。」

  談槐燃並不驚訝,只是看著穆舟,「你覺得喜歡是什麼?」

  穆舟一頓,仔細琢磨著君心,想到了談槐燃為湛月清鋪的這些路,道:「或許是愛護?」

  「愛護……」談槐燃喃喃道:「愛護其實沒有太多用處,我試過了。該離開時,他仍然會毫不猶豫的拋棄你。」

  面前的人是天子,天子的寵愛每個人都想要,因此,穆舟沒有聽懂談槐燃的話。

  怎麼會有人不愛天子呢?

  天子有權有勢,傾盡所有愛一個人,會有人不動容嗎?

  會有人想離開他嗎?

  不會的。

  穆舟那時不懂為何他這樣擔憂湛月清離開——後面被談槐燃安排著雪山之事時,瞬間懂了。

  不會有人不愛天子,除非天子自己作死。

  他懂了,但他不敢說。

  若是他敢對長公主這樣欺騙、利用,長公主非得把他削成片。

  長公主可能還會把他一巴掌扇回老家,怒道一句,「再出現在本宮面前,本宮就賜死你!」

  如今,穆舟覷著談槐燃的臉色,企圖喚回談槐燃一點良心,道:「陛下,其實那天晚上,我真的極力阻止二公子,我以為他會先收拾我的,但他沒有顧著他自己的委屈,還是去找了您……您這樣一直把周一藏著也不是個事,要不還是挑個時間,同二公子稍微解釋一下?」

  談槐燃皺起了眉頭,陰鷙的眼神驟然看向了他。

  「……若等他自己發現,事情就沒有迴轉的餘地了。」穆舟後背皆是冷汗,頂著他要吃人的眼神說,「長公主也說過,沒有人會喜歡心上人欺騙自己。」

  談槐燃眼神緩緩的深了,聲音冰冷:「穆舟,你是在提醒朕那天沒有罰你嗎?還是在指責朕?」

  他本是安排穆舟前去,從雪山迎回他。

  他還和談符通過氣,他以為她能攔住湛月清。

  卻沒有料到湛月清那樣綿軟又嬌氣的性子,居然能一路奔去雪山。

  他也漏算了周九的心意。

  若他是周九,他的心上人敢不顧一切的奔向別人,那他不僅不會提供奔跑途徑,他還要把路都填了、把湛月清敢喜歡的那人也殺了!

  如果明面上殺不了,就暗殺!

  可惜了,不是人人都是他。

  「屬下不敢!」穆舟跪了下來。

  談槐燃眼眸一動,轉過了身,牢獄裡幽暗的燭火映得他的臉色蒼白而又猶如鬼魅。

  「他不會發現的。」

  「那是個意外。」

  本就是個意外,若按照他的安排,湛月清只會在宮裡乖乖等他回來。

  所以他也並不算欺騙湛月清。

  昨夜他以為湛月清發現的是這件事,卻不料是燭飛燕那件事……好在,燭飛燕那事,是個小事。

  這一次,應當也差不多。

  談槐燃心不在焉的想著,又說:「第三個帝皇命格,有消息了嗎?」

  穆舟一震,「還沒有,屬下還在查流言出處。」

  「等查到了,就一併抓起來,和這些人一起,按謀逆罪論處。」談槐燃淡淡的道。

  原書里沒有第三個帝皇命,現在卻有了,那此人也是穿越的。

  這人也有可能把湛月清從他身邊帶走。

  只有殺掉,才是上策。

  ……

  第一天的民試都是小事,當眾診病之類的事,湛月清尚且能應付。

  第二天卻是要開方煎藥了,開方還好,但煎藥上,他被扣了五十分。

  鍋炸了扣五分。

  炸了的鍋不小心飛考官腦袋上了,給考官的腦袋上砸出嗙大一個包,扣四十五分。

  那考官平日裡還和時忍冬有些不對付,這一炸,簡直令他七竅生煙,當即頂著鍋,怒瞪時忍冬!

  看看你弟子幹的好事兒!

  時忍冬:「……」

  時忍冬努力掐大腿讓自己不笑出聲來。

  時間很快來到了第三天的民試,這是最後一試了,考的是疑難雜症和辨別相似的急症並且為其治療。

  天色陰了下來,大風吹得人都要站不穩了。

  湛月清感覺身上有點燙,腦袋也有些暈。

  他晃了一下,旁邊的監考官立刻發現了,「二公子,你怎麼了?可是身體不舒服?」

  湛月清抬起頭,忍著胃裡的燒灼感,搖搖頭,強撐了下去。

  「無礙。」

  傍晚時分,這場民試終於結束了。

  東院的三人等了一下午,結束時簡直比湛月清還高興,尤其是紀鴻鵠,直接衝到了湛月清面前——

  「二哥!!你感覺怎麼樣?!」

  湛月清眼前黑了一片,顯然感覺不太好,「我……」

  「你脖頸上是什麼?」百廷玉突然看到了什麼,連忙把湛月清遮蓋毒紋的手套脫了,「你……這又是什麼?」

  她從未見過湛月清的毒紋,因為湛月清這隻手常常戴著黑色手套。

  可這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毒紋上還有些奇異的紅點子。

  「不會被傳染了吧?!」紀鴻鵠嚇了一跳。

  百廷玉皺眉:「不可能!每次的病人名單都是篩選過的,而且極少有人被傳染……杏林大比辦了這麼多年,也就只有寥寥數人被傳染過。」

  她摸了摸湛月清的頭,「腦袋暈不暈?」

  湛月清張口正要說話,眼前突然一黑,身子一重。

  「不好!」有考官立刻趕了過來,「他好像病了!」

  ……

  湛月清染病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帝京,也落進了有心人的耳朵里——

  漳家書房外,有下人竊竊私語。

  「大少爺有兩天沒出門了罷?」

  「是啊,飯也不吃,咱們要不要稟報下老夫人?」

  「老夫人不會管他的,她不喜歡這個孩子,自小就送到莊子上去養的……更別提,他後來毀了臉,就越來越不親夫人和老爺了。」

  「為何送到莊子上?」

  「聽說是生他時難產,差點要了半條命去……」

  字字句句,傳入書房中。

  傍晚時的夕陽透過窗戶,映到了書桌上,那本《光景》已被翻開了。

  漳丘怔怔的看著那本書里的內容,還是無法相信,原來他的一生,是早就被定好了的。

  布衣男人守了他兩天,終於開口了,「書上所說的東西,和你記憶里的寧朝,是差不多的。」

  漳丘心亂如麻,卻只是盯著書上最後一頁的內容——

  【玄寧十六年,漳丘投入安王麾下,雁西王謀反,一路北上,有如神助,直入皇宮。

  卻只見海晏宮中漫天血色,談槐燃猩紅著雙眼,看著插入自己胸膛的一把匕首——

  「你還是怪朕,」他看著面前的皇后,喃喃自語:「朕明明為了你做了那麼多,你還是又要丟下我……」

  「我沒有辦法……」皇后臉頰帶淚,眼眶緋紅,「天下哀鴻遍野,我受了這麼多年的君恩,承這天下之澤……已經夠了,我們已經夠了——」

  談槐燃閉了閉眼,突然一掌掐上了那截脆弱的脖頸。

  「那你和朕一起走吧。」

  「黃泉碧落,你與我同往,來世,我們還投在一起。」

  他仿佛真要掐死他的妻子,可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漳丘一道箭影救下了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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