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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放的手僵了一下,但沒有掙開,他的手在微微顫抖,像是承受了太多,又像是有什麼沉重的東西終於要放下了,這個簡單的接觸,像是遲到很多年的回應,一個微小卻堅定的連接。

  過了許久,久到天光已經亮了許多,他終於緩緩站起身來,膝蓋因長時間蹲坐而發出細微的聲響 ,呼吸輕顫,眼底的血絲尚未散去,他回頭,望了唐旭最後一眼,不是憤怒,不是仇恨,只是一種複雜得無法言說的告別,然後轉過身,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留下。

  這一次,是真正的轉身。

  他們牽著手,一步步走下橋。每一步都有些沉重,卻又帶著某種解脫,身後是屍體、血跡、廢車和尚未散盡的硝煙,晨霧中隱約可見一地混亂的痕跡;而他們面前,是第一縷陽光落在河面上的光暈,細碎的波光閃爍,像是一個新世界還未說出口的承諾。

  警笛聲此起彼伏,人群的嘈雜聲漸漸清晰。警戒線已經拉起,閃爍的警燈在晨光中顯得有些蒼白。法醫和警察正在忙碌,對講機的電流聲刺破清晨的寧靜。

  走出警戒線時,沈放忽然停住了。

  他低下頭,肩膀微微顫抖,像是有什麼情緒要衝破胸腔,卻又被他生生壓了回去。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似乎有無數話要說,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詞語。

  林星澈一怔,正要開口,卻見他猛地轉身,將臉埋進她肩膀,他抱住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那個擁抱來得如此突然,如此用力,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他的雙臂像鐵箍一般緊緊環繞著她的背,手指深深陷入她的衣料,仿佛害怕她會在下一秒消失。這個擁抱里有太多情緒,悔恨、解脫、恐懼、感激,還有那些無法言說的愛與痛。他抱著她,像是抓住最後的岸,最後一根救命的繩索。

  林星澈沒有說話,只是回抱住他,雙臂環繞著他的頸背,指尖緊緊扣著他背後那一片顫抖的骨頭。她能感覺到他的心跳,急促而劇烈,透過胸膛傳遞到她的身體。她的擁抱堅定而包容,像是在無聲地說:我在這裡,我不會走。

  沈放的肩膀終於開始劇烈起伏,多年來的堅強、自責、痛苦、掙扎,所有被壓抑的情緒在這一刻崩塌。他把臉埋得很低,額頭抵在她的鎖骨上,一點聲音都不發出,卻在她懷裡哭了。

  那不是為了唐旭的死。不是為了剛剛經歷的生死一瞬。也不是為了即將到來的審訊和解釋。而是為了過去的自己,為了那個一次次想拉住自己卻失敗的人,為了那些無法挽回的歲月,為了他終於找到勇氣不再回頭,那些眼淚是為了告別,也是為了新生。

  他哭得無聲,卻撕心裂肺,淚水打濕了林星澈的肩膀,溫熱而沉重。

  林星澈輕輕撫摸著他的後背,感受著他身體的每一處顫抖。她的手掌沿著他的脊背上下輕撫,像是安撫一個受傷的孩子。抱得緊,卻又那麼輕。她的力量堅定卻不壓迫,保護卻不束縛。她的擁抱像是一個承諾,一個港灣,一個答案。

  像是在無聲地告訴他:你可以崩潰,我接得住。

  一片雪花,從灰白的天空緩緩飄落,那片雪花飄飄蕩蕩,在晨光中閃爍著微弱的光芒,最終落在沈放的後頸上,冰涼一觸,融化成水。

  起初是一片,兩片,零星落在沈放的後頸和林星澈的發梢上,輕得像呼吸,像無聲的絮語;接著更多雪花落下,越來越密,越來越多,漫天白意,在晨光下如羽,如塵,如歲月落定。紛紛揚揚的雪花在兩人周圍旋轉,仿佛時間都被拉慢了節奏。

  像是天也鬆了一口氣,為這個漫長而血腥的夜晚,落下一場遲到的掩埋。像是上蒼終於決定,是時候讓一切乾淨起來了,雪落在唐旭的屍體上,輕柔地,不帶判斷地,很快蓋住他臉上已經凝固的血跡,像是自然對人間悲劇最公正的回應;雪落在林星澈的黑髮上,點綴成星星點點的白,襯得她的輪廓更加清晰而堅韌;雪也落在沈放的肩頭,融化在他還未乾透的淚痕中,像一隻悄無聲息的手,替他拍了拍背,輕聲說:夠了,可以放下了。

  雪還在下,越來越大,一片片,如羽毛,如灰燼,飄飄蕩蕩地落在橋面上,把那些破碎的玻璃、暗紅的血跡、凌亂的腳印,把整個破碎的夜一點點蓋住。雪花落在河面上,激起細小的漣漪後融化不見,仿佛昨夜的一切都將被時間沖刷,只留下彼此懷中的溫度。

  人群匯聚,腳步聲、對講機聲、喊話聲交織在一起,混亂而緊張,將他們的寂靜包圍。

  「封鎖南端!別讓記者靠近!」一個中年警官大聲喊道,聲音在雪中傳得很遠。

  「擔架準備,標本袋!人證統一移交!」法醫穿著白大褂,戴著橡膠手套,動作幹練而冷靜。

  「屍檢組三十分鐘內到場,誰把錄影提走的?!」有人在對講機里急切地詢問,聲音被電流聲切割得支離破碎。

  有警員在布設黃色的警戒帶,動作麻利地將現場一圈圈圍起;有技術人員忙著調出橋頭監控,手電筒照著地面搜尋遺落的彈殼;有急救人員抱著氧氣瓶小跑過去,白大褂在雪中格外顯眼;還有人蹲在不遠處,將唐旭的屍體用白布輕輕蓋上,雪花落在白布上,很快染成一片純白。

  他們每個人都在奔跑、說話、處理、記錄。每一個動作都很專業,也很麻木,仿佛這只是城市裡又一個普通的案發現場。生活與死亡,秩序與混亂,在這座橋上短暫交匯,又各自分流。

  但在這紛亂中,橋的另一側,沈放和林星澈就那樣站著,相擁。仿佛整個世界都與他們無關,仿佛他們站在時間的縫隙中,在一個只屬於彼此的空間裡。

  周圍一切都在動,喧囂而忙碌;只有他們是靜止的,沉默而堅定。

  有年輕警員遠遠望了他們一眼,似乎想上前詢問,卻又猶豫著低下頭去,轉身走開。沒人靠近,沒人出聲,讓這一刻在喧囂中保持完整。

  那個男人剛剛結束了一場戰爭。一場屬於他的、漫長的、沒人能代替的戰爭。那些肉眼看不見的傷疤和鮮血,那些靈魂深處的搏殺與掙扎,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有多疼。

  而他終於,放下了。放下了槍,放下了恨,也放下了過去緊緊攥住不放的那個影子。

  沈放的額發已經被雪沾濕,髮絲上結了細小的冰晶,在晨光下閃爍。他的手依舊扣在林星澈後背,掌心傳來她的溫度和心跳,真實而溫暖。他的眼神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迷茫與破碎,而是帶著一種新生的清明,像雪後的天空。

  林星澈閉著眼,睫毛上落了幾片雪花,隨著呼吸微微顫動。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一點點平穩下來,胸膛的起伏漸漸舒緩,像是風暴後終於平靜的海面。她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柔軟。

  一切都還沒結束,警方的調查、媒體的關注、法律的審判,這些都會在未來的日子裡一一到來。

  但他們終於開始往前走了,不再是原地踏步,不再是向後凝望。他們邁出了那一步,世界上最難的一步。

  沈放在林星澈的懷抱里逐漸失去了意識……

  沈放睜開眼。

  天花板雪白刺眼,像無邊的荒原,讓他一時間有些恍惚。頭有些鈍痛,像是宿醉後的不適。他花

  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哪兒,醫院。

  各種儀器的輕微嗡鳴聲環繞著他,提醒著他還活著的事實,透過窗戶,他能看到外面仍在飄落的雪花,紛紛揚揚,覆蓋了整個城市。

  他嘗試動動手指,掌心有些麻,像是被蟲爬過的感覺;肩膀纏著繃帶,一呼吸,就牽動傷口發疼,像是被火燒過一樣的刺痛。

  但比起**的痛,更沉重的是某種無處安放的空白感。那種生存下來後的茫然,那種突然失去了長期以來的執念後的失重感,就像一個追逐了很多年的目標突然消失,留下的不是解脫,而是一種奇異的缺失。

  他還活著。

  活著,呼吸著,感受著疼痛,在這個陌生的病房裡,在這個陌生的早晨。

  可那場夜晚,仿佛還壓在胸口上,沉重如山,讓每一次呼吸都變得艱難。畫面一幀幀閃回:槍聲、血、唐旭的眼神、他自己顫抖的手……那些都太真實了,比眼前的病房還要真實。

  他緩緩轉頭,眼神還有些失焦。

  林星澈在另一個病床上睡著了,她的頭歪在牆邊,姿勢看起來很不舒服,長發散落,發尾垂下,臉上還留著幾處擦傷,有淺淺的紅痕,額角貼著一小塊醫用膠布,眼下有明顯的青黑,疲憊到極致,卻睡得很沉,仿佛是撐過漫長黑夜後的脫力。

  即使在睡夢中,她的眉頭仍微微皺著,像是在夢裡仍擔憂著什麼。

  沈放眼神微動,那一刻,他沒有出聲,也沒有叫她。只是安靜地看著她,看著這個為了他拿起槍、踩過屍體和雪、從深淵把他拉回來的女人。看著她緊閉的眼瞼,輕微起伏的胸膛,微張的嘴唇,看著她全然不設防的模樣。

  她看起來如此疲憊,卻又如此堅強。<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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