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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對。」簡疏文笑道,他繼續閒聊:「小非非有女朋友沒有?」

  陳非臉一紅,「沒有。」

  「趁著沒畢業趕緊找。」簡疏文囑咐,「戀愛要在學校談,工作以後根本沒時間!」

  簡疏文話多,他又對陳非說道:「對了,小非非,剛才你那個思想叫重刑主義,或者報應主義,不可取。重刑主義反而可能鼓勵犯罪,老子說了,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衛知禮煩他,拿起桌上的一支筆砸向簡疏文,簡疏文直接就把筆接住了,熟練得很。

  「少說那麼多無關緊要的話題。」衛公子眉頭微蹙,「聊案子。」

  「你這時候裝正經?」

  「我本來就正經。」

  「小非非沒來之前不是你跟我打賭來著,賭這次的實習生是學弟還是學妹?你篤定是學妹,結果輸了吧……」

  「你閉嘴吧……」

  那次之後三人的關係越來越近,簡疏文和衛知禮的兩人組變成了簡疏文、衛知禮、陳非的三人組。陳非做事細緻,不僅把自己的數據整理整齊,還會幫簡疏文和衛知禮把他們的文檔一一分好類,簡疏文和衛知禮都嘗到了甜頭。

  陳非細心,只聽衛知禮說了一句「最近空氣不太好」,就馬上去花鳥市場買了一盆綠植放在衛知禮的辦公位上。這盆綠植叫「金枝玉葉」,聽說是個長壽星,好好養的話能活很多年。陳非這一舉動未必是為了討好衛知禮,而是因為他爸爸陳上嶼一直教導他:予人玫瑰,手有餘香。

  這盆「金枝玉葉」衛知禮後來真的養了很久。

  這天,陳非下班早,早早從答誠回到了龍魚街。

  陳非一打開家門,就看到陳上嶼在廚房做飯,陳上嶼是個瘦高個子,很面善,愛笑,看起來十分和藹,雖然年紀大了,頭上也多了白髮,但能看出年輕時的長相應該挺清俊的。

  「回來了?」陳上嶼笑問,「今天實習怎麼樣?」

  「特別好。」陳非放下東西,走到廚房,接過陳上嶼的活兒,說:「爸,我來幫你。」

  第246章 百日祭

  【接正文】

  金輝小區,簡疏文家。

  簡疏文起了個大早,自己給自己做了個早餐。

  時桐走了,家裡就剩下簡疏文一個人,哦,不對,還有一隻貓,時桐考慮到小動物坐那麼長時間飛機太遭罪,就沒把小三帶走,他把小三留給了簡疏文。

  簡疏文吃完早餐,給小三添糧、鏟屎,然後出門。

  今天簡疏文沒去事務所,而是開車前往青樂山墓園,陳非葬在那裡。

  陳非的後事是簡疏文幫忙辦的,在選擇墓地的時候簡疏文第一個想到了青樂山墓園,因為陳上嶼也葬在那裡。爸爸是陳非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陳非一定願意長眠在爸爸身邊。

  今天是陳非死後的第一百天,按照喪葬風俗,要進行百日祭,簡疏文買了花,去青樂山墓園祭奠陳非。

  簡疏文到得很早,但有人比他更早。衛知禮已經站在了陳非墓前,他穿著得體的黑色風衣,神色肅穆。

  簡疏文到了之後沒跟衛知禮說話,他把花放在陳非墓碑前,並動手除去剛長出來的雜草。

  衛知禮突然主動說話,衛知禮說:「如果當年沒有發生那些事,會不會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簡疏文沒接話,他一邊幹活一邊想:這世上哪有如果?

  衛知禮忽然垂下眼,說:「你是對的,簡疏文,我就是個道貌岸然、裝腔作勢的小人。」

  簡疏文還是沒接話,手上的活不停。

  衛知禮此刻彷佛十分需要傾訴,他一股腦兒地說道:「我口口聲聲說幫錢弘打贏官司是為了律師的職業道德,但真的僅僅只是為了這個嗎?我哪有這么正義?難道不是因為錢弘是我表弟?衛錢兩家是親家?再加上當時我姑丈,也就是錢子超風頭正盛,我……我只是嘴上那麼說……」

  衛知禮壓抑了很多年的話突然決堤,像洪水一樣往外涌:「當年錢弘耍手段、找關係,把陳非逼退學那件事,我為什麼不阻攔?我真的不知情嗎?不是的!錢弘畢竟跟我沾親帶故,我是怕家裡人說我胳膊肘往外拐!可我夾在中間又能怎麼辦?我只能裝不知道。」

  衛知禮第一次直視自己內心幽暗處,在陳非墓碑前。

  沒有人全然乾淨,哪怕是自詡正義和正確的人。

  見簡疏文還在不緊不慢地除草,衛知禮急了,他扯著簡疏文的衣服把簡疏文拉了起來,說:「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聽到了。」簡疏文嘆了聲氣,說。

  「知道真相,你不生氣?從某些方面來說我也推了他一把,你應該打我啊!」衛知禮急道,他在查找情緒宣洩口。

  「打你沒意義,這不是你一個人的原因,造成這樣的結局,有很多方面的原因。」簡疏文幽幽地說。

  簡疏文掰開衛知禮的手,繼續除草,他一邊幹活一邊說道:「沒有什麼是一個人的原因……」

  「我欠他的。」衛知禮執拗道。

  「沒有誰欠誰。」

  「我下輩子還他。」

  「作為唯物主義者,不講下輩子。」

  ……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了會話,最後衛知禮先離開了墓園,留下簡疏文一個人在除草。

  簡疏文幹完活,簡單地洗了一下手,擦了一下衣服,就上了車,前往下一個地點。

  他今天還有第二個行程,今天刑辯研究院和心理研究所聯合舉辦專題論壇,這次論壇很受關注,電視台全程直播,簡疏文作為刑辯研究院研究員,也受邀參與。

  這次論壇針對的是陳非連殺六人這一社會事件。連殺六人這種駭人聽聞的罪行,再加上爆炸、綁架、槍擊、沉船,竟然都出自一個曾經的方合大學高材生之手,方合大學是國內頂尖學府,能考上的都是天之驕子,出了這樣的事,社會各界都在討論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我可以肯定,陳非的心理有問題。」論壇上,一名心理學家說,「陳非是一名徹頭徹尾的反社會人格障礙患者。」

  另一人提出疑問:「可聽陳非中學時期的班主任說,陳非上學的時候很乖,很聽話,性格很溫和。」

  「這就是癥結所在。乖、聽話、溫和,這意味著什麼啊,意味著他青春期壓抑了自己的攻擊性,才會導致心理變態。」心理學家斬釘截鐵地說。

  所有人發出「哦」的一聲,彷佛恍然大悟。

  簡疏文差點沒笑出聲來。

  試問哪個學生上學的時候沒被打壓過攻擊性?青春期要是敢叛逆那是要拉出去教育的。上學的時候老師家長用盡全部手段把孩子塑造成一個乖巧聽話的好孩子,但是一出學校,社會就會親自告訴這個孩子,乖巧、聽話、沒有攻擊性容易吃虧,這難道不搞笑嗎?

  不過陳非的事情倒是跟青春期壓不壓抑沒關係,陳非父子的悲劇在於,對上他們對抗不了來自上一個階級,例如錢弘、萬仁峰的壓迫;對下,他們的品德又過於高尚,反而引來小人蠶食,陳上嶼高尚得都像個聖父了。這一類被夾在中間的人,要麼滅亡,要麼發瘋。

  或許以陳非的處境想要翻身,真得學學時桐,時桐獸性更強,他面子裡子都可以不要,規矩道德也可以不顧,不擇手段只為贏;但陳非做不到,陳非的愧疚感是很重的,每做一件壞事他都會內耗,直到自己把自己逼瘋為止。

  簡疏文從思考中回過神來,他聽到那些人還在討論陳非。

  那位心理學家說:「陳非沒有善惡觀、沒有道德感,他內心非常冷漠,所以才會做出這麼多反社會行為。」

  簡疏文聽他們討論來討論去,覺得他們口中的「陳非」跟自己認識的陳非不是同一個人。

  一直沉默的簡疏文突然開口:「不對,我跟陳非認識很多年,我覺得,不是他沒有善惡觀、沒有道德感,而是相反,他的善惡觀和道德感都太重了。」

  全場鴉雀無聲。

  「還記得陳非提的那個問題嗎?」簡疏文說,「都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可為什麼他爸爸那樣的好人,卻從不受命運眷顧?他能提出這樣的問題,就說明他在心裡比誰都在意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甚至想親手實現它。」

  簡疏文繼續說:「錢弘能向獄警行賄,換掉獄中陳上嶼的心臟病藥,導致陳上嶼病發死亡,還能利用自己爸媽的身份地位逼陳非退學,你們都在說陳非怎麼怎麼樣,對,他是有錯,但錢弘這些事情是沒有人說是嗎?」

  一人說道:「簡律師,你是學法的,你應該很清楚,陳上嶼獄中出事,陳非應該依法處理,而不是自己私自報復。」

  「我是學法的,陳非也是學法的,我知道,陳非也知道,有沒有一種可能,陳非這麼做是因為他失望了?陳上嶼見義勇為被判七年已經夠讓人失望了,不是嗎?」簡疏文說。

  有工作人員在瘋狂地給簡疏文打手勢,這是全程直播的,他們想告訴簡疏文小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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