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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眨眼間,趙清隨一手提劍,一手掐住穆葭的脖子。他的兩眼猩紅得可怕,充斥著遭遇背叛的憤恨:「別以為我不敢殺你,只要你陪在我身邊,我不在乎你是死是活。我給你最後一個機會,說——說你會留在我身邊!」

  轉瞬之下,竟是安鵬義失劍受傷,血染了半身,穆葭遇襲內傷,脖頸被掐。餘下伍子陽和豐楚攸,無一再是趙清隨的敵手。

  這一刻,趙清隨把他的陰毒和邪惡,展現得淋漓盡致。許多年前,他便正如這般,像一條伏擊的毒蛇,攻擊向每一個他不滿的人。

  穆葭眼前陣陣發黑,氣息紊亂且難以呼吸,她看不清關心著自己的人都是怎樣的神色,她想他們一定很慌。

  包括裴櫻。

  為了救她出島,他們幾個把命吊在這兒,比她還要不顧一切。

  可結果,卻是失敗。

  「說!」掐住她脖子的人,再一次憤怒地沖她吼。這聲音伴隨著耳朵的鳴音,海風的呼嘯,脹得她的腦袋快要承受不住。

  她不甘心,可是……也許她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放他們走……我就留下。」

  「你給我閉嘴!」豐楚攸狠咬著牙。他急不可耐地想衝上船,裴櫻的劍卻又再一次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裴櫻:「別亂動。」她的立場,總是這麼搖擺不定。

  「好,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但你——」趙清隨回答穆葭,忍不住狂笑起來,「蠱師說,有一種傀儡術,只要給你種上,你就會乖乖跟著我。小阿葭,這次師父親自動手,可再不給你作假的機會。」

  早該如此了,從一開始他就不該那麼的寬縱她,不該處處為她考慮。他應該早早地折斷她的翅膀,拔乾淨所有的羽翼,把她管束在身邊好好地疼愛。

  他的阿葭他會好好教訓,其他的人,都該死!趙清隨狂放大笑,遠去的海風將他的笑聲送去天涯。

  正得意間,忽聽得衣袂聲響,一個身影赤手空拳朝他正面撲來。

  竟是安鵬義。

  呵,氣急敗壞之下的不自量力。

  趙清隨不屑一顧。他長劍在手,只消輕輕刺出,便可輕易化解這徒手一擊。

  可他錯了。

  事情並未如他所願,隨著一聲血肉破開的鈍響,安鵬義直衝他面門而來,鉗住他的兩頰,彈指間,竟將一顆丸子塞進他的口中。

  長劍,穿腹而過。

  天地仿佛消聲,須臾,聽得一陣笛音悠揚響起。

  尚在震驚中的趙清隨驟然感覺腹中一痛,血脈之中有什麼東西被喚醒。

  他循著笛聲扭頭,赫然見一直躲避在船艙中的伍子陽,手裡捏著一隻小巧的骨笛,正用力地吹著。

  他緊緊地盯著趙清隨,目光中是快意,是得意,是這十多年來難以消弭的恨意。

  剛剛才陷入沉睡的後卿蠱,就這麼在他體內甦醒過來。

  鮮血從安鵬義嘴裡溢出,一滴滴落在甲板。他笑著,挑釁地問:「三清丸,味道如何?」

  趙清隨回答不出。他的身體竟不受自己的控制,兩腿將他帶到甲板中央,而手舉了起來——

  「別!住手!」他的手高高舉起,而後二掌悍然出擊,猛打在自己胸口,周身的筋脈在這一擊之下寸寸爆裂。

  二十多年功力,只在瞬間,就這麼散盡了。

  後卿蠱的威力便有這般強大,它不僅令人終日痛苦,更能將人變成傀儡。

  趙清隨從來不敢靠近地牢,因為只要聽到笛聲,他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軀體。

  初中蠱時尚能抵抗,如今卻是不同,後卿蠱已在他體內深深紮根,再不是他的意志能夠抗衡的了。

  他會被伍子陽操控著,一步一跪走到師父的墳前,磕頭……磕頭……一個一個地磕頭。

  直到他死。

  「安鵬義!」穆葭弗一通順了呼吸,眼前昏暗稍減,便看見一副駭人景象。

  長劍貫穿了他的身軀,他痛快地勾起嘴角,撲通一聲跪在甲板上。膝蓋落處,是他流淌的鮮血。

  撲向趙清隨的那一刻,劍尖明晃晃地就在那裡,他卻義無反顧地撞上去。

  他並不奢望逼趙清隨放手,因為這一擊可以被輕易化解。他真正要做的,是把這顆藥丸餵進趙清隨的嘴裡。

  趙清隨不會想到,他會不躲。

  「怎麼會這樣!」

  船梯傳來響動,豐楚攸火速沖了上來,出手先點兩處穴道。儘管已是十分迅速,可安鵬義的血依然在往外流,只是不如方才一般開了水閘。

  「我活不了了……阿葭。」血卡在他的喉嚨里,他的言語聽得不太清楚。

  「他可以救你!你別說這種喪氣話!」穆葭把他扶住,想把那高|聳的劍拔掉,卻又不敢動它分毫。

  「你快救他呀!」她沖豐楚攸喊,心頭無比地慌。

  可其實不用他喊,豐楚攸也在想辦法。

  這麼重的傷,光靠藥物是絕不頂用的。可豐楚攸翻遍了身上的蠱,遺憾地發現,沒有一種能咬合傷口的。

  他抿緊嘴唇,沒有吭聲。

  其實,大約……安鵬義只能剩下片刻的清醒。

  萍水相逢的病患他都救下了,獨親人、友人救治不了。於醫者而言,這如巨石壓在胸口,遺憾終究變成自責。

  事實就是這般殘酷,他開不了口,只默默地又施了幾針,吊住那口氣。

  那夜,男人之間的談話,說的便是三清丸。

  當時以為還有時間,還想著把三清丸給趙清隨餵下去,叫他的蠱師白找。只是,豐楚攸可以豁出命在出逃的時候斷後,卻實在找不到接近趙清隨的機會。

  都是為了保護那個她,安鵬義答應的時候,沒有半分猶豫,今日以這種同歸於盡的方式把藥丸給趙清隨餵下去,也沒有過半分猶豫。

  主意是他出的,這樣的結果,便好似是他推著安鵬義去死。於是當看著穆葭緊握住對方的手,十指扣緊,他也只能把頭撇開。

  穆葭所能做的也就僅此而已了,安鵬義的卻已分外滿足。

  他勾起嘴角,沖她笑。

  「這樣……你一輩子……都忘不了我了吧。」

  「嗯,你贏了。」

  穆葭又不是沒殺過人,劍捅穿腹部還能活的,她沒見過。止血、施針,都不過是無謂的掙扎。

  欠他的那麼多人情,一個都沒還上,到頭來,卻又欠下了這麼大一個永遠還不了的人情。

  「我跟你約定下輩子,我們做真正的夫妻好不好!」她艱難地說。

  「下輩子……」他蒼白的嘴角扯出一絲笑,「不,我下輩子想當個和尚……念念經,打打坐,不入紅塵,不擾俗世……做個正兒八經的冰坨子。」

  風鼓起帆,大船好似將要遠行。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頭靠在她的懷裡,不知是幾時魂散的。

  穆葭許久都未能從失去中醒來,直到豐楚攸問:「你想帶他走嗎?」

  她愣了會兒,失神地搖

  頭:「我卻連他家鄉何處,想葬在哪裡都不知道。」

  於是,又沉默了。

  然而消沉總是有時限的。

  她終究輕輕放置下沉睡的男人,扶住欄杆與站在下頭的裴櫻遙遙相望。

  這個距離不長,卻已經是今生為止最長的距離。

  「我們還能是朋友嗎?」裴櫻問,她的臉上掛著乾澀的笑,隱約地透露這一點期待。

  「是,永遠是朋友。」她回答,回應了她的期待,「只是天高地遠,再不相見。」

  於是裴櫻的眼睛光潤起來,她似笑非笑,點點頭:「那你保重。」

  「你也是。」

  穆葭回頭看了眼豐楚攸,他會意,朝裴櫻丟出了蠱毒的解藥。裴櫻穩穩接住,仰頭飲下。

  到此為止,再有遺憾也兩清了。

  起錨,揚帆,船隻破開碧波緩緩駛離。

  雙星崖上好似又起了兵戈之聲,穆葭舉目遠望,見一抹紅衣穿插在人群間,劍光耀眼,血光四濺。

  她手起刀落,血流成河,中了軟筋散和煙毒的人,沒有一個是她的對手。

  裴櫻在大開殺戒。

  不知是為了圓穆葭的夢,破除掉這監牢最骯髒的部分,還是為了自己能登上這雙星崖的頂峰,所有比她厲害的,都將死於她的劍下。

  船越行越遠,漸漸看不見小島上的刀光劍影。

  她回頭,望著豐楚攸,心底有海浪淘汰,到嘴卻只是道了句:「山野萬萬里,餘生路漫漫。」

  數不盡的無奈,撫不平的傷,還有無數次的和解,與永遠懸掛在前方的希望。

  旭日當空,春風過境。他輕笑,收斂了一切的張揚,只餘下望盡天涯的惆悵。

  「且揚帆起航,且行且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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