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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灌了夢憂草,剛記起事兒就過來找你,你還罵我沒良心。」

  伍子陽抓了把頭髮,皺眉嘖了聲:「趙清隨這王八蛋。丫頭,你是認賊作父了啊!」

  認賊作父?穆葭正要追問,伍子陽倒先追問了:「我那徒弟呢?」

  「他說會喬裝上島救我出去,鬼知道這時候人在哪裡。」她飛快回答。時間緊迫,有什麼事得快點說清楚。

  伍子陽嘿嘿笑:「不愧是我徒弟,龍潭虎穴也敢闖一闖。」一臉驕傲。

  穆葭:「你怎會被抓到這兒?」

  伍子陽:「當然是找姓趙的報仇。」遺憾地哼了聲,「可惜鬥不過,落敗被關在了這兒。不過他也沒討到好,中了我的催命蠱,日日痛得生不如死。嘿嘿,他指望著我給他解蠱,恨死我了也不敢殺我。」

  怪不得師父最近看起來很憔悴,原來是被蠱蟲折磨的。

  穆葭:「那你為何找他報仇?」

  伍子陽深深看她一眼:「我原本只是懷疑,如今見你跟著趙清隨,可知你確是穆思薇的女兒。你長這麼大了,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吧,可憐的丫頭。」

  「我知道一些,回去故鄉看過。」穆葭抓住鐵欄杆,追問,「我知道賀蘭家是被豐家滅門的,這裡頭……難道我師父還參與了?」

  伍子陽冷笑一聲,看她的眼神帶著一絲憐憫:「呵,沒有他趙清隨,你賀蘭家未必不能躲過一劫。事情有些複雜,你別打斷,聽我慢慢跟你說。」

  第59章

  地牢裡頭的火光很暗,最深處就更暗了。伍子陽的半張臉埋在陰影里,聲音冰涼含恨,恨不得要把什麼咬碎。

  他剖開自己的傷口,向她講述自己的故事。

  「我和趙清隨是同門師兄弟,師父是個遊俠。他資質高,拜師早,我還跟著師父練基本功的時候,他已經能和師父過百招了。」

  「我是,拜師的時候剛八歲,師父就跟娘一樣,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到十四歲。十四歲生日那天,師父決定把內功心法傳給我……趙清隨比我拜師早,這個心法他卻一直沒有得到……師父說他心術不正。我記得,那天我很高興地去找師父,推開門,卻發現師父躺在血泊里。」

  穆葭:「趙清隨乾的?」已經叫不出「師父」二字。

  「是。」

  趙清隨計殺師父,搶走了心法,但也在打鬥中受了重傷。

  伍子陽一路追殺,追到賀蘭族地附近,才知趙清隨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他再追上也是打不過。

  給趙清隨治傷的正是穆思薇。

  驚覺自己救

  錯了人,穆思薇悔恨不已,奈何那時她已身懷六甲不便行動,遂只得書信一封,將伍子陽薦去了西南苗疆一帶,往自己的摯友那裡學本事。

  伍子陽自知打不過趙清隨,只得另闢蹊徑,學了蠱術,又因蠱毒和醫術相輔相成便也習了醫術。

  這期間,他沒少請人追殺趙清隨,不求殺他,只求攪亂他修習內功。可誰知趙清隨被逼急了,索性投了雙星崖。

  投雙星崖之前,趙清隨始終放下心裡的女子,便去了一趟賀蘭家。他喜歡穆思薇,想要她跟自己走。

  那時候,穆葭已經三歲,女兒乖巧夫君疼愛,穆思薇連多看趙清隨一眼都不可能。

  趙清隨的話,在她聽來,與瘋言瘋語有何異。

  於是,趙清隨想了個法子。他給當時在附近剿匪的豐家兄弟出了個主意——抄沒賀蘭家。

  豐九明還真上報了,沒多久豐岩睿便帶著兵馬殺進賀蘭家。

  他以為賀蘭家沒了,穆思薇就會跟他走,然而穆思薇寧願死戰,和她的家人死在一起。

  最後的最後,是一無所知的穆葭跟著他去了雙星崖。

  「豐家兄弟滅你賀蘭家的事,我是這次和他交上手才知道的。」伍子陽感慨道,「這大抵就是天意,我誤入豐府緣分不在收徒,而在遇見你啊。」

  穆葭抓著鐵欄杆,指節發白。她渾身緊繃,血液沸騰,恨不得現在就去宰了趙清隨。

  認賊作父,竟十多年之久!穆葭一想起從前的那些歡聲笑語,突然噁心得想吐。

  「你給他下的蠱蟲會讓他死麼?」

  「不會。」

  「為何不?」

  伍子陽:「因為我要他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到師父的墳前,磕頭磕到死!」

  他暢想著,黑白的眼睛流露出駭人的凶光,「那是後卿蠱,會把他變成一個蠱人,他會清晰地看著自己被我|操控,在師父的墳前一下又一下地磕頭。哈哈哈……他還不知道呢,以為自己只是中了啃噬血肉的骨,哈哈哈……我不著急,我只消等著。」

  多年執念,已叫這個人近乎瘋魔,他的人生只餘下報仇這一件事了。

  穆葭緊皺眉頭。

  這個仇人,她也想手刃。趙清隨作惡多端,想殺他的人卻不知凡幾,居然輪不到她。

  正嘀咕,伍子陽突然指著她:「你可不許跟我搶,他的命我來收!」

  她抿唇,點了點頭:「只要是惡有惡報,誰殺都一樣。」頓一頓,「不過,我不可能袖手旁觀。」

  伍子陽:「你要幹什麼?」

  穆葭沖他一笑:「我要把這個惡魔窩,整個掀了。」

  雙星崖上的殺手,有人生來嗜殺,來此是找對了地方。有的人,如她,卻是自小被抓來的,善惡不分。

  那些喜歡聽人求饒,喜歡殺戮的,就由她解決吧。世上若少一些趙清隨那樣的人,便少一些伍子陽,少一些穆葭,少一些被痛苦包圍的人。

  雙星殿。

  黑下去許久的屋子復又亮起了燭火。外頭的婢子聽到,趕緊進了屋來。

  「穆閣主今晚可有異動?」

  「稟崖主,穆閣主與安副閣主去了地牢。」

  趙清隨皺眉:「哦?」

  「安副閣主臨時起意要審犯人,穆閣主前往陪同,兩人不知為何在地牢中吵起來,將看守轟了大半出去。裡頭發生了什麼,奴婢等便不知了。」

  趙清隨聽罷,沉默了片刻,擺擺手:「下去吧。明日把裴閣主喊來,就說我有要事交給她。」

  屋裡又暗下去。

  趙清隨坐在床頭,用力地揉著額角。他一直沒睡,頭很痛,喝藥也只能稍稍緩解。他已著飛魚閣去找蠱師,務必儘快解他的蠱毒。

  這痛楚實在折磨人,不知夢憂草是否也讓人這麼痛。

  「嗞啦」一聲輕響,他拉開床頭的小格子,從里取出一個小瓷瓶。

  夢憂草剩半瓶,還能再用一次。

  穆葭那丫頭不太會做戲,今日席間的表現令人不得不多心。她很有,可能已經想起來了。

  而安鵬義那小子,屬實膽大包天,居然敢瞞他。

  重要的事還是只能交給裴櫻來做。那個姑娘年紀不大,倒是狠辣得很。

  甚得他心。

  這夢憂草藥效猛烈,短時間內不得使用兩次,否則大腦受損,有可能自此痴傻。

  「可我別無選擇了呀,我的小徒兒不乖了。」趙清隨緊捏著瓶子,嘴角一抹冷笑。

  穆葭這一晚也是很久沒睡著,翻來覆去。

  安鵬義躺在地鋪上,黑暗中幽幽道了句:「我能否知道一點?」

  穆葭翻過身,對著他的方向,想了想,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倒是問了一句:「你喜歡殺|人嗎?」

  「不喜歡。」

  「那你想過離開嗎?」

  「沒想過。」

  「外頭很好啊,你真的沒想過?」

  安鵬義思忖片刻,回答:「我從小在這裡長大,習慣了。」短暫地停頓了下,似是翻了個身,面向她的方向,「不過,若你想要我和你一起離開,我倒是願意。」

  穆葭:「算了吧。你們一山不容二虎,我又不可能把自己劈成兩半。」

  「聽你的意思,若可以劈成兩半,你倒是願意把一半給我的咯?」

  穆葭:「……這話聽著,怎麼感覺我成年豬了。」

  安鵬義悶笑了聲。

  穆葭撐起來,覺得好生新奇:「還沒聽過你這樣笑。喂,冰山悶葫蘆,一起把雙星崖廢了,怎麼樣?」

  雖然看不到,但能感覺到他嘴角的笑壓下去了。安鵬義沉默了陣:「不怎麼樣。」

  穆葭:「……」

  「但如果你想,我也可以。」

  穆葭正感動得想跟他結拜個兄弟,又聽他的聲音響起:「不過,你還是顧好你自己吧。你除夕夜去地牢,崖主不可能沒想法。」

  穆葭:「他總不至於再給我下一次夢憂草吧。」

  安鵬義:「別說夢憂草,把你殺了將來給他陪葬都有可能。」

  「……安鵬義。」

  「嗯?」

  「你既知道他這麼狠,還敢跟我鋌而走險?」

  他翻身回去,靜默了片刻:「我蠢唄。」之後,便不說話了。

  他這句話,把穆葭說得徹夜未眠。

  次日早上,裴櫻來找穆葭,她賴在床上起不來。<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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