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前方柳枝翩飛,眾多背影中,正好有一人回頭。

  正是衛賊。

  他身姿挺拔,策馬徐行,似在檢視身後隊伍。他剛回頭,便與她四目相對。

  剎那間,所有景色和背影盡數模糊,唯有他的清冽目光,落入她的視野。顧雁只覺心臟咚咚一跳,像要掙破出來。她連忙回身坐正,靠著廂壁抓緊柳枝。

  明知有些喜好,於情義,於大局,都是錯誤。

  可她真的忍不住。

  忍不住,想看他在哪裡。

  衛柏回身目視前方。方才她一見自己,就忙不迭躲開,讓他心情瞬間陰沉。見主公臉色很不好,並轡在旁的嚴義輕聲道:「主公想跟她說話,前去說話就是。何苦一路都悄悄看呢。」

  衛柏臉色更沉了:「她不想看見孤。」

  嚴義一噎。見主公心情低沉,他又安慰道:「末將已吩咐他們,務必把容柳渡的來由告訴顧娘子。若她當真不想看見主公,方才為何不顧危險,也要折柳呢?」

  衛柏瞳眸一縮,又徐徐展開眉目。見主公沉默不語,嚴義有些緊張:「呃,末將這番自作主張,是否不妥?」

  「唔,」衛柏拍了拍軍士的肩膀,語氣溫和得如春風化雨,「叔仁機敏,深慰孤心。」

  嚴義放下心來,呵呵一笑,拱手應道:「謝主公謬讚。」

  放下手來,他在心裡默默嘆氣。穎王還是衛三公子時,他倆就在一起玩,從小一起長大,又有過命的交情。主公雄才大略,怎就如此為情所困?

  這段時間他是知道的,主公把顧娘子帶回來後,就天天晚上擠到自己的帳篷里。每每半夜失眠,主公就去悄悄瞧一眼顧娘子,再回來入睡。但白天趕路時,主公卻不跟人家說話了。他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啊。每次一勸,主公就說他心裡有數。那他還能怎麼辦呢,儘量幫忙吧。

  隊伍緩緩前行,經過渡口碼頭後,官道前方出現了一群人。衛柏微斂雙眼,勒馬停住。

  嚴義抬手:「停。」

  身後車隊漸次停下。

  以程僕射為首的一眾官員,正等在道邊,迎接穎王回朝。這次,連白髮蒼蒼的宋公都來了。他就是先王愛姬宋夫人的父親,位居司徒,乃三公之首,極有名望。

  程僕射睨了一眼車隊裡那輛馬車,面色鐵青得如烏雲一般。當穎王駐馬之後,他便帶領官員們跪下拜見。

  「老臣參見穎王殿下。」

  有人扶著宋公顫巍巍地跪下,一同見禮。

  衛柏垂眸應道:「眾卿請起。」

  往常這種場合,他都准允宋公不必前來。上次武望山拜謁祥瑞奇石,就沒讓宋公去。畢竟七十多歲了,還拄著拐杖走路,折騰不動。但今日回朝,宋公卻親自來接。

  不太尋常。

  他們短短寒暄幾句後,程僕射從寬袖中掏出一封文書:「殿下,昨日朝中接到急報。事出緊急,臣不得不今日帶來呈給殿下。」

  「何事?」衛柏微微眯眼。

  程僕射打開文書,念道:「江州急報,上月山夷作亂,兩名校尉剿賊身亡。臣派人急赴霽山面見鄢珣,請他出面斡旋,卻被其稱病拒絕。餘下江州舊部,皆稱已卸甲歸田,不再干涉政務……」

  他聲音洪亮,中氣十足。此刻車隊馬匹全數停下,聲音自然傳到後面馬車裡。顧雁每聽一個字,心緒就沉重一分。

  這封急報來自如今的江州牧。文中提到的鄢珣,就是平宣阿兄的父親,輔佐兩代顧將軍治理江州的鄢伯父。

  程僕射念罷,旁邊的宋公搖著頭說道:「在江州南部,夷族盤踞山中,野蠻難馴,流竄為寇,長期為患。當年顧泰和鄢珣聯手,將他們打得服服帖帖,這才安定江州。顧泰一死,就剩鄢珣能壓住那些夷寇。有他在,顧泰的兒子才能安穩當上臨江侯。」

  隨著他的話語傳來,顧雁垂下眼睫,心頭漫過悵然。老人說的。正是父親和鄢伯父平定江州的往事。

  程僕射疊好文書,雙手奉上。嚴義連忙下馬,上前接過,回身捧給穎王。衛柏拿過大略看了一眼,便遞給嚴義拿著。

  程僕射又道:「殿下,鄢珣如今這副態度,顯然在表達不滿。」

  「殿下收復夔州,固然可喜可賀。但殿下當眾奪人之妻,實在不妥。」宋公雙手拄拐,臉上每條皺紋都透著憂心,「如今江州夷寇生亂,只憑潁將難以平息。當務之急,乃是安撫江州舊部,本地豪族,借他們之力,平息江州亂象。在這節骨眼上,殿下卻讓鄢氏受此羞辱。唉!」說著,宋公拎起拐杖,重重一杵。

  原來,半個月前,護送南夔王和顧侯的隊伍抵達梁城後,穎王奪妻的炸裂消息,很快傳遍了全城。顯然,江州鄢氏更早知曉了此事。

  衛柏總算明白了,今日宋公為何要來。宋公算是他長輩。百官中只有宋公,有資格說這些話。

  眼下,老人再次顫巍巍地跪下:「還請殿下為天下安寧,及時懸崖勒馬,放回顧氏女,莫再荒唐下去!」

  身後一眾官員,包括程僕射,也都跟著跪下來。眾人伏拜,異口同聲:「請殿下為天下安寧,懸崖勒馬!」

  大家陸續跪下。隊伍後面,陶羽雙手交握,昂頭放空望天。待他反應過來,發現就剩自己站著,如鶴立雞群一般。他跟著先一批隊伍回城,故而今日能來迎接穎王。此刻,他一回過神,就見穎王殿下遙遙投來冷冽目光,頓覺無比尷尬。

  陶羽一個激靈,連忙疾步上前,穿過跪拜的人群,來到嚴義旁邊,接過他手裡的文書:「我來拿吧。」然後站好。

  感覺好多了。

  此起彼伏的聲音回落下來,場上重歸寂靜。

  車廂里,顧雁自然也聽到了。她抱著雙膝,埋頭在腿間,心如刀絞。

  如果放任自己,沉溺於錯誤,只會釀出苦果。

  這不是她要的結果。

  忽然,她聽前方傳來衛柏的聲音。

  「今日孤被逼退一次,日後這種試探,便會無休無止。眾卿起來吧。」衛柏寒聲道,「傳孤口信給鄢珣,一月之內,若不能平亂,他將收到鄢和的人頭。」

  「是!」陶羽捧著文書,低頭應道。

  「回城。」衛柏輕揚韁繩,夾馬信步前行。

  一眾官員駭然對望,壓下驚疑。

  「殿下啊!」宋公重重嘆氣,被人扶起。

  程僕射的臉更黑了,冷冷盯著隊伍里的馬車。

  而馬車內,顧雁聽到衛柏最後那句話,心中頓時掀起驚濤駭浪!

  不!

  衛賊明明白白在威脅鄢伯父!她毫不懷疑,如果寇亂一個月內沒被平息,衛賊會立刻殺了平宣阿兄!不要!!!

  她立刻抬頭往外看去。然而馬車啟行,即將路過道邊官員,她不想被盯著看,連忙回身貼在廂壁。顧雁抬眸望著廂頂,急促呼吸著,胸中驚駭久久難平。

  ——

  回到穎王府,衛柏和嚴義等人徑直去了前院大殿議事。而顧雁則被幾名侍從帶往後面。

  領路的陳翁闊別五年不見,仍舊一頭白髮,一副笑吟吟的慈祥面容。他不著痕跡地更改了稱呼:「顧娘子,五年前收拾好的東園,一直還為您留著。殿下派人提前傳信回來,裡面的東西都備好了,都是娘子往日喜歡的。」

  他們行在府中石板路上,遠遠地,東園的雕花門映入顧雁的眼帘,還跟以前一樣。她恍然覺得,離開穎王府的五年,好像過了一場夢。她心事重重,方才陳翁說了什麼,也沒聽進去。

  見顧雁心不在焉,陳翁嘆了口氣。很快,眾人來到東園門口。老者將其他侍從留在門外,獨自帶她

  進入園裡。走在池塘邊的小徑上,她入眼便看見池邊那株梨樹。如今正枝繁葉茂,鬱鬱蔥蔥。

  又見她看梨樹出神,陳翁躬身說道:「顧娘子,實不相瞞。自打您離開後,殿下為您茶飯不思,輾轉難眠。每每半夜,殿下都會喚著您的名字驚醒,只有看到您留下的文稿,才能再次入睡。這幾年,殿下每天都在找您。老奴眼看殿下越發憔悴,心裡著急啊,卻毫無辦法。如今您終於回來了,老奴心裡真是高興。」

  說著,陳翁揉了揉眼角,又嘆了口氣:「天色不早了,屋裡備好了膳食,顧娘子用一些,再早些休息吧。」

  兩人已走到池邊臥軒門口。顧雁回過神來,頷首一禮:「有勞陳翁。」

  老者施禮退下。

  顧雁推門而入,但見屋裡收拾得乾淨整潔,一塵不染。案上果然擺放著膳食,走近看,竟然都是江遠樓的招牌小菜。再往裡的梳妝案上,過去那些江州珍珠和玉飾,都擺得整整齊齊,跟以前一樣。就好像,這五年簡直不存在一樣。

  然而她根本沒有心思去細看,也沒心思吃飯。她怔怔側躺在臥榻上,直到天色徹底入夜。困意襲來,她閉眼睡去。不過她睡也睡不安穩,到了深夜,顧雁又猛地睜開眼。

  瞧著窗外高懸的銀月,應該是子夜了吧。< ="<hr>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