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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並肩坐在湖畔樹下。

  微風一陣陣拂過,盪起一圈圈漣漪,將丹卿的思緒也帶入了那波光粼粼的水面。

  他望著湖水,目光漸漸迷離,思緒隨著水波向外擴散。

  不知怎的,丹卿的腦海中浮現出段冽的身影,尤其是那雙霧沉沉的眼眸,冷冽而深邃,藏著無數未解的秘密。

  自從蘭芝公主來到東來書院,段冽似乎變得更加沉默寡言,甚至有些陰鬱。

  儘管他向來獨來獨往,與誰都沒有交集,但丹卿能感覺到,段冽身上似乎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他仿佛提前進入了凜冬,周身的氣息冷冽而疏離,帶著一種孤獨與哀傷,揮之不去地縈繞在他身邊。

  真奇怪,丹卿心想,為什麼他會用「孤獨」與「哀傷」來形容段冽呢?

  更令他困惑的是,此時此刻,他的胸腔中竟突然湧起一股強烈的衝動——他想要去找段冽,想要靠近他,想要了解他。

  「阿卿,謝謝你陪我到這裡看風景。」

  蘭芝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她輕輕捋了捋額前的髮絲,臉上泛起一抹嬌羞的笑意,「阿卿,你對我真好。」

  丹卿有些恍惚地回應:「嗯?哦,我們不是好朋友嗎?不用客氣。」

  蘭芝的笑容微微一滯,眼中閃過一絲失落。

  好朋友?這兩個月來,她表現得如此明顯,丹卿竟還只當她是好朋友嗎?

  少女的心意赤誠而熱烈,像最明媚的花朵,勇敢而無畏地綻放。蘭芝公主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所有的勇氣都凝聚在胸腔中。

  「阿卿,我喜歡你。」她的聲音輕柔卻篤定,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丹卿的第一反應是沉默,因為這句話並未在他心中激起任何波瀾。

  他也喜歡蘭芝公主,就像喜歡那些意趣相投的同窗那般。

  「阿卿,我說我喜歡你!」蘭芝又好氣又好笑,語氣中帶著幾分急切與無奈,「是男女之愛的那種喜歡!」

  丹卿愣了片刻,低聲回應:「……哦。」

  這一次,比起意外詫異,丹卿更多的是疑惑。

  男女之愛?那是什麼愛?對於這種只在詩詞中朦朧了解過的情感,丹卿感到陌生而無措。

  「阿卿,你也喜歡我嗎?」蘭芝的聲音帶著期待,卻又透著不安。

  「我……」丹卿深深蹙眉,心中一片茫然。他沒有答案。因為不懂情愛,他無法確定自己是否像蘭芝喜愛他一樣喜愛蘭芝。因為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所以他無法給出一個明確的回應。

  沉默,在兩人之間無限蔓延,連空氣都變得沉重起來。

  蘭芝公主似乎明白了什麼,她的眼眶微微泛紅,卻又固執倔強地,眼也不眨地,緊緊盯著丹卿呆滯的臉。

  而丹卿,他的目光並不在她身上。

  蘭芝公主很難不失望。

  但她並不會就此放棄。

  眼睫輕顫,蘭芝倏地閉上雙目,待積攢足夠的勇氣與力量,她又忽然睜開眼,義無反顧湊身上前,去親吻丹卿的唇。

  丹卿被蘭芝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

  但這只是下意識的反應,並非因為蘭芝的舉動而緊張。

  他蹙緊眉心,靜靜望著少女越來越近的姣好容顏,心中卻一片平靜,甚至沒有一絲波瀾……

  「嗤——」

  就在丹卿打算偏過頭的瞬間,一支箭矢,突然以雷霆之勢破空而來,呼嘯的風聲仿佛要將天空劈成兩半。

  「啊!」蘭芝的尖叫聲劃破寧靜,箭矢從她與丹卿的臉頰之間疾速飛過,最終射落在湖岸邊,驚起幾隻白鷺。

  蘭芝又羞又怒,捂著心口猛然起身,朝箭矢射來的方向瞪去:「你幹什麼?」她顧不上儀態,衝著那道身影咆哮道,「段冽,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有病啊?」

  丹卿也跟著起身,他神情呆呆的,仿佛看到極其不可思議的畫面。

  巨大樹冠下,一襲紅色騎裝的驅馬少年,正漫不經心收起長弓。

  斑駁葉影灑滿他一身,他的目光依舊冷淡,甚至沒有看丹卿一眼,而是淡淡地看向蘭芝公主。

  「抱歉,剛剛有隻白鷺叼走了我的護臂。」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

  「白鷺?護臂?就這?」蘭芝崩潰至極,「你有病吧?」

  段冽的眼神依舊冰冷,卻突然勾起唇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隨後,他策馬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你——」蘭芝怒目而視,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氣得說不出話來。

  段冽的出現猝不及防,離開得也決絕利落。

  丹卿怔怔望著他離去的方向,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

  他緩緩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心口,那裡正劇烈地跳動著,好像在訴說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情感。

  今天的一切好像都糟糕透了。

  包括那個他並不期待的吻。

  以及此時此刻他劇烈的心跳聲。

  第188章

  那日過後, 丹卿以為,再見到段冽,哪怕他們仍然不說話, 他亦會在段冽面前難堪到手足無措,甚至不知該如何面對那雙冷冽的眼眸。

  然而,段冽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一連數日, 段冽的身影都未出現在書院。

  他的缺席像一陣無聲的風, 悄然席捲了丹卿的心緒。

  今天已是段冽不在的第五天, 書院裡依舊沒有他的蹤跡。

  這裡沒人真正與段冽相熟, 因此,也沒有人知道他為何無故缺勤。

  也有好事者曾向夫子打聽,得到的卻只是蒼白樸素的「告假」二字。這簡短的回答就像一層霧,籠罩在丹卿心頭, 讓他愈發困惑。

  丹卿甚至忍不住懷疑,莫非段冽是因為撞見了蘭芝與他……

  所以他才不來學館嗎?可這種事最尷尬的不應該是當事人嗎?

  丹卿並不是個擅長隱藏心事的人,他的情緒總是毫無保留寫在臉上。

  段冽不在的這些天,丹卿拒絕了蘭芝所有邀請。他清晰地看到蘭芝臉上的失落,可他卻無能為力。因為他自己也陷入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落中。儘管他並不明白這種失落的根源,但它卻龐大到讓他再也無法顧及旁人的感受。

  「阿卿, 可是修行遇到什麼瓶頸?」晚食桌上, 容廷不無擔憂地望著丹卿, 語氣中帶著關切, 「亦或是身體不適?」

  「沒有, 我挺好的。」丹卿食之無味地將幾粒飯餵入口中, 他勉強扯了扯唇角,朝容廷和靳南無擠出一絲笑容。

  然而,那笑容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其實今日在書院, 容驚鳴也問過丹卿同樣的問題。

  丹卿能回什麼呢?

  他隱隱覺察到,自己的異常約莫與段冽有關。可這種猜測,他更加不可能同鳴鳴講實話。

  因為連他自己都無法理清,這種情緒究竟從何而來,又為何如此強烈。

  段冽的缺席就像一根無形的線,牽動著丹卿的心。

  他試圖忽視,卻發現自己無法做到。每一次踏入書院,他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地掃向段冽的位置。

  可每一次的期待,換來的都是更深的失落。

  丹卿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沉重得讓他喘不過氣來。

  「容叔叔,靳叔叔。」丹卿忽然鼓起勇氣,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

  「什麼事?」容廷與靳南無幾乎同時開口,語氣中帶著濃濃的鼓勵與期待,仿佛早已等待這一刻多時。

  丹卿一愣。

  他抬起頭,看著他可愛的兩位監護人關切的眼神,突然忍俊不禁,撲哧一笑。

  這一笑,堆積了數日的鬱悶,都減輕了些許。

  「兩位叔叔,」丹卿莫名生出傾訴欲,他微微向前探了探身子,聲音依舊小心翼翼,「我有個同窗,他已經好多天沒來書院上課,我擔心他是不是生病了。」

  「哦?」靳南無挑了挑眉,與容廷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容廷則輕輕瞥他一眼,示意他別插嘴,莫打斷丹卿的話。

  丹卿低下頭,無意識地絞著手指,繼續說道:「最近學業挺重的,他不來,會落下許多功課。」

  容廷和靳南無聚精會神地聽著,時不時再交換一下眼神。

  「確實,酷暑前你們書院還有一場考核吧,缺勤數日,確實很耽誤學習。」容廷語氣溫和,仿佛在引導丹卿繼續說下去。

  丹卿眼底有微光一閃,似是因為得到認同很高興:「是啊,馬上就是考核的日子了。」

  容廷也試探著應和道:「那你同窗豈不是慘了?」

  丹卿驀地一噎,心中有些哭笑不得。

  「慘」這個字,實在與段冽很不搭邊。

  他心虛地端起茶杯,支支吾吾地應道:「唔,嗯,是吧!」

  「那他該怎麼辦呢?」靳南無適時地插了一句,語氣好似帶著幾分擔憂。

  丹卿放下茶杯,一臉認真:「如果他在書院有關係不錯的同窗,那麼同窗就可以去他家,把記載的知識要點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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