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頁
「巴倫警官！」
熟悉的聲音傳來，凱西立刻抬頭看去，是金正在一個手術室門口對他招手，「這裡！」
凱西和迪諾跑了過去，凱西氣都沒喘勻，撐著牆問：「傑西她怎麼樣了——」
凱西往前走了幾步，看著透明玻璃里，躺在病床上插滿了管子的人，鼻尖一酸。
金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他，輕聲說：「她胸前中了一槍，正在裡面做手術。」
凱西垂下眼睫，他心裡的疑慮越來越多，他轉身看向金，金對他緩慢的，意義不明地搖了搖頭。
凱西沒再問什麼，只是說：「……我在這裡陪她。」
迪諾沒有避諱金在場，用一個堅實又溫暖的懷抱攏住了凱西。
手術做了五個小時。
他們在手術室外也等了五個小時。
而五個小時後，手術室的門打開，充滿疲態的醫生走了出來，神色抱歉地對凱西搖了搖頭，輕聲道：「……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凱西退後一步，迪諾牢牢地撐住他的後腰，握緊他的胳膊給他一些力量。
他站穩了，低低道：「我去見她。」
金也一直在，她一直也沒怎麼說話，最多處理一下其他案子的工作電話，這個時候卻攔在了凱西面前：「凱西，傑西是……殉職，FBI會把她帶回去，以最高榮譽為她舉辦葬禮。」
還沒等凱西說什麼，迪諾立刻上前一步，這個一貫溫和得體的法國男人此刻滿臉陰沉：「檢察官，我很尊敬你，但我也希望你好好想想你在說什麼！他姐姐在裡面，你連最後一面也不讓他見？！這不是由你說的算——」
他的胳膊被凱西攥住了。
凱西注視著這個強大的檢察官，只是問了一句：「我應該見嗎？」
金以同樣堅定的眼神回看他，她知道凱西已經明白了：「……不。」
「……」
凱西沒再說什麼，只是拍了拍迪諾的胳膊，示意他放棄了。
迪諾的眉頭皺得更深：「凱西——」
凱西對他緩慢地搖了搖頭，他雖然不解，但也沒有固執地再說什麼。
十分鐘後，他們在一旁註視著FBI的人從手術室里推著病床出來，躺在上面的人被蓋上了白布，將病床推上了FBI的專車。
高挑的黑髮女人站在FBI標識的車旁邊對他們點點頭就上了車。
凱西注視著疾馳而去的車尾，靜默。
迪諾直到此刻才問出了自己的不解，那雙蜜棕色的眼睛裡盛滿了迷惑：「為什麼？他們不讓你見傑西的最後一面，你為什麼接受了？」
他們正站在聖瑪麗醫院的門口，現在時間是早上七點，太陽還沒有升起，天色半明半暗。
凱西踟躕了半刻，見四下無人，他往前一步湊近了迪諾，輕聲問：「你記得金剛剛說傑西是怎麼受傷的嗎？」
迪諾一怔：「她和德蘭.斯諾打鬥中，互相朝對方開槍，德蘭.斯諾當場死亡，而她胸口中了他的一槍——」
「是的，只是……」
凱西深吸了一口氣，抱住了迪諾，在他耳邊用很輕的、確保沒有任何其他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德蘭.斯諾手裡的那把槍，根本沒有子彈。」
第215章 再不是孤身一人
又一個陰雨天, 小雨連連綿綿已經下了三天了，整個城市都被籠罩在了霧氣和陰霾之間。
在雨中，一輛黑色的長車緩緩駛來。停穩後, 一隊穿著制服的探員下車從后座中抬出了一尊黑色的棺槨。
而在這群抬棺的探員中，最前方穿著黑色西服的金髮男人就變得分外顯眼。
他的臉蒼白到幾乎沒有血色，顯得那雙碧色的眼睛更加綠的嚇人。
城市公墓非常安靜, 除了神父的禱告聲外, 只能聽到雨滴落在樹林中的簌簌聲，和偶爾的鳥鳴。
凱西將棺抬到了墓前，升降機將黑色棺槨緩緩拿起又放入墓穴, 左邊是傑西的同僚們在向她的墓碑敬禮，右邊是奧斯頓、格洛瑞亞和傑瑞沉默地站在那邊彰顯敬意。
他站在後面，出神地看著凱西的遺照——那是她入職的第一天照的證件照，是還沒有進入到「滿月」去臥底，也還沒有遇到德蘭.斯諾的她。
沒有現在的堅韌、冰冷和強悍，但笑起來是一樣的倔強。
凱西知道他的預感是正確的, 上次在庭審後他和傑西擁有的那五分鐘, 有可能是他們這輩子見過的最後一面。他也終於明白了, 為什麼傑西要他對卡爾保守好她沒死這個秘密, 也拒絕去見他一面。
——她早就想到了這一天。
她和德蘭.斯諾只有你死我活這個結果，而不論她是死了還是活著，只要「滿月」一天不被徹底清除，她就只能給親近的人帶來危險。
所以她必須「死去」。
凱西那天晚上發現德蘭.斯諾手裡的槍並沒有子彈，心裡就已經產生了疑慮, 而在醫院裡，金檢察官不讓他見傑西最後一面的態度更加深了他的猜想。
在傑西的屍體被FBI拉走之後，趁著FBI還沒有派人去清理現場, 凱西帶著迪諾又回到了那個小旅店，他們仔仔細細找了一晚上，只找到了一枚彈殼。
——那場最終的對決里，只有一個人開了槍。
凱西閉上了眼睛。
傑西「死」了兩次，第一次是作為「滿月」的成員屈辱地死去，第二次終於得到了她應得的榮耀。
雖然這些榮耀和她犧牲的東西對比起來不值一提。
肩膀上傳來溫熱的觸感，他不用去看就知道是迪諾——是一直支持他、陪伴他、愛他，從沒有一刻放棄過他的愛人。其他所有來弔唁的人都已經陸續撤場了，城市公墓里最後只剩下他和迪諾兩個人，
「傑西和我是一樣的。」
凱西輕輕開口道：「我們被親生父母遺棄，在孤兒院裡又經歷了難以承受的痛苦。在整個兒童和少年時期，沒有人在意、也沒有人愛我們。所以那個時候的我們都被痛苦和迷茫支配，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也不知道未來要走向哪裡。而後來無論是她加入FBI還是我去參軍，又去了國際刑警，我們只是在試圖通過幫助別人來尋找自我的價值。」
畢竟事實已經證明，我們不是因為被愛而來到這個世界上，那如果我們用最大的努力去愛別人、去為別人付出，那是不是我們的存在就可以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哪怕只是一點點。
「傑西找到了信仰和她為之奮鬥一生的事業，」凱西轉頭看向迪諾，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深深地看向那雙蜜棕色的眼睛，「而我找到了你。」
迪諾一怔，顯然沒想到凱西會這樣的坦誠。
凱西眼睛裡慢慢濕潤了，他的聲音慢慢變得顫抖和哽咽起來：「你說是我當年把你從戰場裡救了出來，但其實是你救了我。」
用你的包容、理解、和絲毫不要求回報的、無私的愛，把我從迷茫、痛苦、自我折磨和虛假的陽光泡沫中拯救出來，讓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我也有這麼一個人可以並肩，可以依靠……我也可以有退路，我也可以有價值。
淚水從那雙碧綠色的眼睛裡流了下來，凱西握著迪諾的手力氣大到他甚至感覺到了痛意，他哽咽著說：「……我愛你，我真的愛你。」
「……別離開我，我現在只有你了。」
迪諾終於聽到了，他一直想要得到的一個確定的愛意。
但他此刻完全沒有任何的踏實感和滿足感，相反，看著面前把自己完全剖開的凱西，他只覺得心都碎了。
他一手把凱西緊緊地抱在懷裡，在他耳邊喃喃地保證：「我知道，沒有什麼可以讓我離開你，我發誓。」
凱西的手臂顫抖著抱上了他的後背，把他回抱的更緊。
抱了一會兒，迪諾輕輕鬆開他，後撤了一步，他摸著西服衣兜里的東西，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
「我不確定這是不是一個合適的時機，」迪諾低啞著嗓子，「我知道我之前問過你是否願意和我結婚，但後面發生了很多事情，我們都無暇顧及這個。」
「但現在……」
他在凱西面前攤開了掌心，手心上是一枚銀色的素圈戒指，只中間鑲嵌了五顆小鑽石。
迪諾下意識地舔了一下下唇，這是他緊張時候的表現：「……凱西.巴倫，你願意和我結婚嗎？」
凱西眼眶濕潤地看著他，他的愛人手都在抖，迪諾之前就和他求過婚，他當時說了願意，而現在他的答案當然也不會改變。
而當他把手伸向迪諾的時候，他發現自己也沒有好到哪裡去，手抖得像帕金森綜合症患者。
迪諾把戒指給凱西戴上，尺寸剛剛好好合適。戴好後，他將手和凱西十指緊扣，又一次把他拉進了懷裡。
此刻，他終於得以把他的太陽擁入懷中。
小雨不知道在何時停了，雨後初晴的陽光和煦地灑了下來，給世界染上了溫暖的色彩。
———
城市公墓的外側是一片樹林，在一棵粗壯的柏樹後面，一道瘦削蒼白的人影走了出來。
熟悉的聲音傳來，凱西立刻抬頭看去，是金正在一個手術室門口對他招手，「這裡！」
凱西和迪諾跑了過去，凱西氣都沒喘勻，撐著牆問：「傑西她怎麼樣了——」
凱西往前走了幾步，看著透明玻璃里，躺在病床上插滿了管子的人，鼻尖一酸。
金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他，輕聲說：「她胸前中了一槍，正在裡面做手術。」
凱西垂下眼睫，他心裡的疑慮越來越多，他轉身看向金，金對他緩慢的，意義不明地搖了搖頭。
凱西沒再問什麼，只是說：「……我在這裡陪她。」
迪諾沒有避諱金在場，用一個堅實又溫暖的懷抱攏住了凱西。
手術做了五個小時。
他們在手術室外也等了五個小時。
而五個小時後，手術室的門打開，充滿疲態的醫生走了出來，神色抱歉地對凱西搖了搖頭，輕聲道：「……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凱西退後一步，迪諾牢牢地撐住他的後腰，握緊他的胳膊給他一些力量。
他站穩了，低低道：「我去見她。」
金也一直在，她一直也沒怎麼說話，最多處理一下其他案子的工作電話，這個時候卻攔在了凱西面前：「凱西，傑西是……殉職，FBI會把她帶回去，以最高榮譽為她舉辦葬禮。」
還沒等凱西說什麼，迪諾立刻上前一步，這個一貫溫和得體的法國男人此刻滿臉陰沉：「檢察官，我很尊敬你，但我也希望你好好想想你在說什麼！他姐姐在裡面，你連最後一面也不讓他見？！這不是由你說的算——」
他的胳膊被凱西攥住了。
凱西注視著這個強大的檢察官，只是問了一句：「我應該見嗎？」
金以同樣堅定的眼神回看他，她知道凱西已經明白了：「……不。」
「……」
凱西沒再說什麼，只是拍了拍迪諾的胳膊，示意他放棄了。
迪諾的眉頭皺得更深：「凱西——」
凱西對他緩慢地搖了搖頭，他雖然不解，但也沒有固執地再說什麼。
十分鐘後，他們在一旁註視著FBI的人從手術室里推著病床出來，躺在上面的人被蓋上了白布，將病床推上了FBI的專車。
高挑的黑髮女人站在FBI標識的車旁邊對他們點點頭就上了車。
凱西注視著疾馳而去的車尾，靜默。
迪諾直到此刻才問出了自己的不解，那雙蜜棕色的眼睛裡盛滿了迷惑：「為什麼？他們不讓你見傑西的最後一面，你為什麼接受了？」
他們正站在聖瑪麗醫院的門口，現在時間是早上七點，太陽還沒有升起，天色半明半暗。
凱西踟躕了半刻，見四下無人，他往前一步湊近了迪諾，輕聲問：「你記得金剛剛說傑西是怎麼受傷的嗎？」
迪諾一怔：「她和德蘭.斯諾打鬥中，互相朝對方開槍，德蘭.斯諾當場死亡，而她胸口中了他的一槍——」
「是的，只是……」
凱西深吸了一口氣，抱住了迪諾，在他耳邊用很輕的、確保沒有任何其他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德蘭.斯諾手裡的那把槍，根本沒有子彈。」
第215章 再不是孤身一人
又一個陰雨天, 小雨連連綿綿已經下了三天了，整個城市都被籠罩在了霧氣和陰霾之間。
在雨中，一輛黑色的長車緩緩駛來。停穩後, 一隊穿著制服的探員下車從后座中抬出了一尊黑色的棺槨。
而在這群抬棺的探員中，最前方穿著黑色西服的金髮男人就變得分外顯眼。
他的臉蒼白到幾乎沒有血色，顯得那雙碧色的眼睛更加綠的嚇人。
城市公墓非常安靜, 除了神父的禱告聲外, 只能聽到雨滴落在樹林中的簌簌聲，和偶爾的鳥鳴。
凱西將棺抬到了墓前，升降機將黑色棺槨緩緩拿起又放入墓穴, 左邊是傑西的同僚們在向她的墓碑敬禮，右邊是奧斯頓、格洛瑞亞和傑瑞沉默地站在那邊彰顯敬意。
他站在後面，出神地看著凱西的遺照——那是她入職的第一天照的證件照，是還沒有進入到「滿月」去臥底，也還沒有遇到德蘭.斯諾的她。
沒有現在的堅韌、冰冷和強悍，但笑起來是一樣的倔強。
凱西知道他的預感是正確的, 上次在庭審後他和傑西擁有的那五分鐘, 有可能是他們這輩子見過的最後一面。他也終於明白了, 為什麼傑西要他對卡爾保守好她沒死這個秘密, 也拒絕去見他一面。
——她早就想到了這一天。
她和德蘭.斯諾只有你死我活這個結果，而不論她是死了還是活著，只要「滿月」一天不被徹底清除，她就只能給親近的人帶來危險。
所以她必須「死去」。
凱西那天晚上發現德蘭.斯諾手裡的槍並沒有子彈，心裡就已經產生了疑慮, 而在醫院裡，金檢察官不讓他見傑西最後一面的態度更加深了他的猜想。
在傑西的屍體被FBI拉走之後，趁著FBI還沒有派人去清理現場, 凱西帶著迪諾又回到了那個小旅店，他們仔仔細細找了一晚上，只找到了一枚彈殼。
——那場最終的對決里，只有一個人開了槍。
凱西閉上了眼睛。
傑西「死」了兩次，第一次是作為「滿月」的成員屈辱地死去，第二次終於得到了她應得的榮耀。
雖然這些榮耀和她犧牲的東西對比起來不值一提。
肩膀上傳來溫熱的觸感，他不用去看就知道是迪諾——是一直支持他、陪伴他、愛他，從沒有一刻放棄過他的愛人。其他所有來弔唁的人都已經陸續撤場了，城市公墓里最後只剩下他和迪諾兩個人，
「傑西和我是一樣的。」
凱西輕輕開口道：「我們被親生父母遺棄，在孤兒院裡又經歷了難以承受的痛苦。在整個兒童和少年時期，沒有人在意、也沒有人愛我們。所以那個時候的我們都被痛苦和迷茫支配，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也不知道未來要走向哪裡。而後來無論是她加入FBI還是我去參軍，又去了國際刑警，我們只是在試圖通過幫助別人來尋找自我的價值。」
畢竟事實已經證明，我們不是因為被愛而來到這個世界上，那如果我們用最大的努力去愛別人、去為別人付出，那是不是我們的存在就可以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哪怕只是一點點。
「傑西找到了信仰和她為之奮鬥一生的事業，」凱西轉頭看向迪諾，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深深地看向那雙蜜棕色的眼睛，「而我找到了你。」
迪諾一怔，顯然沒想到凱西會這樣的坦誠。
凱西眼睛裡慢慢濕潤了，他的聲音慢慢變得顫抖和哽咽起來：「你說是我當年把你從戰場裡救了出來，但其實是你救了我。」
用你的包容、理解、和絲毫不要求回報的、無私的愛，把我從迷茫、痛苦、自我折磨和虛假的陽光泡沫中拯救出來，讓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我也有這麼一個人可以並肩，可以依靠……我也可以有退路，我也可以有價值。
淚水從那雙碧綠色的眼睛裡流了下來，凱西握著迪諾的手力氣大到他甚至感覺到了痛意，他哽咽著說：「……我愛你，我真的愛你。」
「……別離開我，我現在只有你了。」
迪諾終於聽到了，他一直想要得到的一個確定的愛意。
但他此刻完全沒有任何的踏實感和滿足感，相反，看著面前把自己完全剖開的凱西，他只覺得心都碎了。
他一手把凱西緊緊地抱在懷裡，在他耳邊喃喃地保證：「我知道，沒有什麼可以讓我離開你，我發誓。」
凱西的手臂顫抖著抱上了他的後背，把他回抱的更緊。
抱了一會兒，迪諾輕輕鬆開他，後撤了一步，他摸著西服衣兜里的東西，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
「我不確定這是不是一個合適的時機，」迪諾低啞著嗓子，「我知道我之前問過你是否願意和我結婚，但後面發生了很多事情，我們都無暇顧及這個。」
「但現在……」
他在凱西面前攤開了掌心，手心上是一枚銀色的素圈戒指，只中間鑲嵌了五顆小鑽石。
迪諾下意識地舔了一下下唇，這是他緊張時候的表現：「……凱西.巴倫，你願意和我結婚嗎？」
凱西眼眶濕潤地看著他，他的愛人手都在抖，迪諾之前就和他求過婚，他當時說了願意，而現在他的答案當然也不會改變。
而當他把手伸向迪諾的時候，他發現自己也沒有好到哪裡去，手抖得像帕金森綜合症患者。
迪諾把戒指給凱西戴上，尺寸剛剛好好合適。戴好後，他將手和凱西十指緊扣，又一次把他拉進了懷裡。
此刻，他終於得以把他的太陽擁入懷中。
小雨不知道在何時停了，雨後初晴的陽光和煦地灑了下來，給世界染上了溫暖的色彩。
———
城市公墓的外側是一片樹林，在一棵粗壯的柏樹後面，一道瘦削蒼白的人影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