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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代價太大了,更別說這樣大規模的回溯。

  老頭想阻止他,但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

  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方法嗎?沒有。

  許鏡生看著那象徵天道的日晷,將自己的手中的八卦盤遞了上去。

  「天地為籠,詔曜萬世。」

  一切由他開始,那就由他結束。

  陰雲散去,日光下,所有尚在人間的妖魔灰飛煙滅,鬼王還剩一絲氣,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打下的江山」化為泡影。

  最終,自己也消失在日光下。

  有魔界的小鬼追著前面的鬼跑呀跑,前面那鬼已經跑了出去。

  他好不容易快跑到結界處,突然天光大亮,只聽見一道撕心裂肺的慘叫,前面的鬼被日光灼燒,轉眼就蒸發成了一團水汽,而自己在這頭一點事沒有。

  他抬頭望著這突如其來的光,找了白天卻沒有看見太陽。

  真是奇了怪了。

  鏡中,他看見許鏡生竟然真的不惜犧牲自己,也忍不住站了起來,回溯術波動如蜻蜓點水般,在他記憶深處泛起漣漪。

  最初的時候,天地只有黑,所以只有他。直到有天地,黑白,善惡之分,才有了另一個他。

  沒有名字的話,怎麼區分我們呢?

  你生活在黑暗……不如就叫昭吧,天光破曉。

  .

  邪祟盡散,接下來才是禁術的主要作用——回溯。

  許鏡生感覺到自己正在消失,他轉頭,看向凌霄峰,滿山的桃花依舊開得很茂盛,他們站在試煉台上,一個人也沒少。

  猶豫,緊張,擔憂,這種鮮活的感覺從來沒有體會過,鮮活到許鏡生好像第一次這麼清楚的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人身上,即使相隔甚遠,還是能感覺到那種強烈的情緒。

  許鏡生克制住道別的欲望,希望少留一點念想。

  春日的第一縷陽光落下,他的身影隨著微風消散在空中。

  學會愛的這一刻,世間最後一個神隕落。

  .

  徐朝第一次哭得那麼傷心,被江留拉著才沒有去找許鏡生。凌霄峰都一片安靜,好像剛剛那場大戰只是錯覺。

  林禾華低著頭,忽然感到額頭一片冰涼,她抬手一摸,輕聲道:「下雪了。」

  眾人好像才反應過來,紛紛抬頭,看著飄落的雪花。

  遠方傳來候鳥的叫聲,青山歸位,潺潺流水,雪落在地上,化為小草小花,枯萎的樹重新煥發生機,黑白的世界瞬間被染上春日的顏色。

  山下寧城中,倒塌的房屋好好的立在街頭巷尾,死去的亡靈變成雪花飄落,在街頭化為人形,好像從未離開過。

  一切都回到災難前,草長鶯飛,鳥語花香,原本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但這一切都是許鏡生以性命為代價換來的。

  寧城的熱鬧聲傳了上來,凌霄峰上的各位卻怎麼也笑不出來。白筱很擔憂地看了謝晏一眼,又看了看傅鈺手裡的望月劍,嘆息一聲,想要安慰:「你師尊的劍……」

  「放在凌霄峰,鎮山。」謝晏鎮定得不正常,或許是許鏡生給他提過太多次醒,所以這一天到來的時候才不覺得多麼詫異。

  在眾人的目光下,謝晏的眼神讓人分不清麻木或者平靜,又好像在崩潰的邊緣。

  「我想回松山。」

  第95章 重逢 此後

  自從那天后, 一切錯亂被歸位。

  冥界老頭說,許鏡生一如既往的愛使用禁術,曾經在九重天, 神遺書上預言每位神官的結局都是死亡,他會送每一位神官轉世, 鎖住命簿,瞞過了所有人。

  如果預言無法改變, 那就死而後生。

  公私分明高高在上的主神, 其實早就背著天道救了所有人。

  只有翎素和保管命薄的他知道。

  所以縱橫數萬年, 只有許鏡生一位神官是真的死了嗎?

  是啊。

  得到冥界老頭的回答, 傅鈺才想起但是謝無乘隕落的時候, 許鏡生沉寂的模樣。

  原來他早就知道,只是不能說。

  .

  凌霄峰依舊熱鬧, 那把銀霜似的劍就立在凌霄峰的試煉台, 人世滄桑多少年鋒芒不減。

  最開始,弟子還會給新來的弟子解釋微塵長老的各種事跡過往, 講他的愛人。

  有人還寫了一本書,傳閱到人間,被百姓當作神話故事暢談。

  到後面, 知道內情的弟子逐漸離開, 老去, 死去, 逐漸也沒人知道那把劍背後的故事, 只知道自己手中的弟子入門劍和那把劍有幾分相似。

  後來除了當年在凌霄峰的長老們, 就鮮少有人再提及這段往事。

  合歡道最終還是沒能在凌霄峰開下去,因為白筱把他們小長老抓了回去,說是什麼進修境界。

  後來過了一千多年, 掌門退位,新掌門上任,三大門派中的其他兩個門派的長老都來參加。

  新掌門姓徐,喜歡拿著把扇子到處轉悠,還有一位常伴身邊的道侶,兩人琴瑟和鳴,伉儷情深。

  凌霄峰規則因此稍微發生了一點變化,徐掌門不教書授課,專門管凌霄峰各種事宜。

  同時也來了一位奇怪的劍修長老,姓謝,聽說和掌門師出一人,他也不收徒,冷冰冰的,每次教完課就走。

  提前退休的傅鈺聞此惡耗,連夜從度假中趕回來,拯救了流離失所的劍修弟子們。

  傅鈺的長相還是沒什麼變化,他看著謝晏和徐朝,兩個人都執拗的不收徒,他勸也不知道怎麼勸,幾度嘆息後妥協:「劍修弟子就掛在我名下,不過你們還是該管管該教教,不要當甩手掌柜!」

  本來是他當甩手掌門才對,結果到頭來還是要操心。

  「誰要跑路了?」一道聲音從門口傳來聲音,白筱明晃晃的走進來。

  傅鈺愣了一秒,咬牙切齒道:「你真把這裡當家了啊白筱!」

  白筱走到他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你們凌霄峰天氣好啊,我常來曬曬太陽不行嗎?」

  白筱時常來凌霄峰做客,還能幫徐朝處理一些門中雜事。

  徐朝在傅鈺面前還是像個弟子,「掌門別生氣,是我讓白掌門來的,今年山下的人格外多,我怕出意外。」

  這還是徐朝上任後的第一次入門選拔,山下寧城已經來了許多人,似乎比以往都要多。

  謝晏神識里的劍靈突然躁動起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謝晏按下心底的異樣,轉頭看向外面晴空萬里。

  入門選拔安排在三月中,正是凌霄峰花開得最旺盛的時節。

  離入門選拔還有半月,徐朝和謝晏都莫名感到緊張。

  徐朝放下筆,抬眼偷看了一下謝晏,這人還在看書,好像一腦袋栽進知識里去了。

  外面天氣真好,要是不用待在這裡處理公務,能出去就好了。

  他看了一會,忍不住扯了扯謝晏的衣袖:「先別看了,還有十二天,你難道不覺得緊張嗎?」

  他本來想說感覺奇怪,但又怕想起過去,就換了種方式。

  謝晏放下書,望著徐朝突然道:「這段時間負雪劍劍靈一直鬧騰。」

  自從師尊死後,他們都默契的沒再提,謝晏也沒有拿出過負雪劍,儘量避免提到與他相關的人和事。

  聞言,徐朝皺了皺眉:「不應該啊,這一千年都沒動靜怎麼……」

  他話還沒說完,外面就響起了敲門聲,接著是弟子的聲音:「掌門,弟子有事稟告。」

  像是為了印證心裡的猜想,劍靈在神識里有劇烈的跳了幾下。

  徐朝正了正神色,稍微有一點掌門做派,道:「什麼事?」

  弟子看了一眼謝晏,頓時腦門冒汗,支支吾吾道:「外面有人來見。」

  現在這個時間,白筱和楊合都能直接進來,山下人也找不到凌霄峰入口,還有誰會來?

  徐朝疑惑:「什麼人?」

  弟子將頭埋得更低,聲音也弱下去不少:「他說他叫謝無乘,長得……」

  「什麼!」徐朝拍案而起。

  弟子被嚇得一激靈,還沒反應過來身邊就一陣風掛過去,遲鈍地轉了轉眼睛,發現兩位長老已經跑得沒見身影了。

  凌霄峰今天陽光明媚,陽光落在凌霄峰,銜月在草叢裡翻了個身繼續睡覺。

  徐朝和謝晏跑到門口,大老遠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謝無乘站在門口,掂量了一下自己能不能打碎這個破結界進去,但想了一下後果又收回了手。

  一抬頭,就看見怔愣在原地的兩人。

  謝無乘抱臂,還是那副張揚姿態,好像只是出去玩了一趟回來,絲毫沒有變化。

  謝無乘看他倆站在原地,抬了抬下巴,「放我進去啊,站著幹嘛?」

  徐朝把他放進來,不可置信的抓了一下他的手臂。

  實心的,有脈搏的。

  徐朝嚇了一跳,一下子跳開了。

  謝無乘歪頭看了一眼對面的謝晏,忍不住笑了:「你們倆怎麼過了一千年還是沒什麼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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