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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天黑沉,大地負雪。

  而這咆哮的大雪也驚動了圍困西瓊的魔軍,持劫身旁的天魔驚道:「大人,大人!」

  持劫回過頭去。

  天魔的肩頸露著猙獰的傷口,而落在其上的雪珠還未消退,神色驚惶不止。

  比起說是下雪,不如說是在下刀子,落在身上便是一個消不去的血洞。

  驚疑之中,持劫抬起頭來,正與城牆上的趙負雪對上了視線。

  他看著持劫,唇角一勾。

  持劫看著他,慢慢笑起來,越笑越大聲,最後幾乎變成了咆哮,他怒而揮手:「只憑這點雪花,還想殺了我三十萬魔軍?!全力攻城!殺了趙負雪,此陣立解!」

  「殺——!」

  窺到希望的眾人精神一振:「頂住!我們頂住!!」

  前仆後繼的修士上了城頭,用盡最後一份靈力維繫護城之陣,沒有靈力的凡人揮舞著石塊與刀槍,投擲著意圖爬上城牆大陣的天魔。

  西瓊所有的人都在這裡了,流亡之地,流離失所,所有人都清楚,這裡會是大夏最後的防線。

  而這最後的防線也終於開始搖搖欲墜。

  天魔太多了。

  每一隻魔物都不要命,前仆後繼,踩著同伴的屍身,自戕般撞向大陣,攻城之勢前所未有地兇猛,所有的人或魔都像在拔一根生死懸殊的繩子。

  撐過去的,才能活。

  大陣開始不堪重負地綻裂。

  人太少了。

  天魔生亂,各地人魔地魔肆虐,所有的天機師都頂上了前線,但人還是不夠。

  一片戰火之中,封澄和趙負雪的身旁卻是堪稱安靜的。

  趙負雪平靜地笑了笑:「我走之後,要為我守寡。」

  她答應來提親的。

  事已至此,趙負雪倒是覺得釋然了許多。

  陣法終究是差了些時間。

  洛京城中的大陣吞吃著舉國的礦脈,這樣的一個可怕的大陣,連地魔因果都能改變的大陣,也能將大夏的生死逆轉。

  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

  封澄走了過來。

  趙負雪以為她要哭,或者要罵,亦或者打,他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等她行事,可封澄只是下巴搭在他的肩上,輕輕地擁住了他。

  很輕,像一片溫熱的羽毛。

  趙負雪忽覺不對:「……」

  後背傳來溫熱的觸感,封澄勾起嘴角來,眉眼彎彎地笑了笑:「師徒多年,你教我的。」

  背後以血作符,正是他當日畫給封澄的那一張。

  過目不忘。

  封澄又咧開嘴笑了:「這地方你可沒處找硃砂。」

  剎那間,趙負雪瞳孔猛地一震,他看見封澄掌心的紅符被雪水消融,而封澄轉過身來,目光看向濃濃黑雲。

  「鬼門。」她掌心的血壓在心口,如同蓬勃綻開的血花,「給我開。」

  霎時間,堪稱可怖的震盪從長煌一路撕裂到了洛京,再從洛京撕裂到了更遠的遠方,悍然席捲了整個大夏國土。

  舉世駭然。

  鮮紅的血從封澄唇邊湧出,而她的目光卻死死地盯著持劫,灼灼如必勝,持劫終於徹底地變了臉色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幾乎肉眼可見波動的空氣,深吸了一口氣,咬牙道:「撤軍!」

  為時已晚。

  撕裂的空間尚未來得及將天魔帶走,便見一隻手從那波動中探出。

  八方看著異變的天色,抖動的人流,站在洛京城中最高的山巒上,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世代亡於大夏故土之上的英靈。

  魂兮歸來。

  第169章 終

  趙負雪不知道自己的血液是何時變得徹骨冰冷的。

  他踉踉蹌蹌地上前,臉上血色盡褪,就連衣袍浸染了地上的血水也渾然不知。

  一片欣欣向榮的、包含希望的殺聲之中,唯有他走向臨終般的絕響。

  「……」

  封澄看著他蒼白的臉,意圖咧嘴笑笑,不料這笑似乎扯動了何處的傷口,叫她疼得嘶了一口氣。

  「……」

  趙負雪慢慢地跪在了她的身旁。

  「……」

  又咸又苦的東西滴在了她的臉上,她的眼睛已看不清鉛似的雲層,卻能看見他眼中不乾涸的水。

  「都這種時候了,總要對我說些什麼吧?」

  封澄笑了笑,閉上了眼睛,「不說,我可走了。」

  他的手顫抖著伸了過來,似乎想將她從地上扶起,半空中,手又頓住了。

  「……」

  「不要走。」

  他仿佛又重新回到了十幾歲時,那段最無能為力的時刻,看著漫天的塵埃雷光,只剩一句泣血般的祈求。

  「不要丟下我一個人……不要走……」

  巨大的裂隙從城頭破開,走出或喜或悲、或面無表情的人。他們越過了城頭,走向了黑雲般的魔軍。

  光點逐漸變成光團,隨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龐大到,能將整個黑雲般的魔軍盡數吞下。

  封澄閉著眼睛,蒼白著臉,微微笑了笑。

  止不住的血液將他素白的衣擺盡數染透,趙負雪不知道,原來一個人可以有這麼多的血,源源不斷的,像一場永遠不會終結的噩夢。

  「趙負雪。」

  她向他伸出了手,蒼白的,搖搖欲墜的,這隻手曾經溫暖而柔軟,如今放在手心,卻冰得趙負雪心神俱痛,幾乎痛不欲生。

  「不要怕,」他木訥道,「我陪你,天地黃泉,你都不會是一個人,阿澄,我來陪你,我們一起走,無論生死光陰,我們都不會分開。」

  胸口的劇痛猶如窒息,心臟像一塊破碎的琉璃,每一塊都稜角分明,撐在胸腔內蓬勃跳動,令人痛不欲生。

  趙負雪想,原本觸手可得的完滿與幸福已經被他盡數品嘗過了,他又如何能容忍一次又一次的死別。

  她的手卻觸到了他的臉上,安撫般的,輕輕的。

  「你不能走啊,」她笑道,「萬一在不久之後,還會有,咳,一個封澄呢?」

  可此時此刻,二人的內心無比清晰。

  不會再有一個封澄了。

  萬魔退卻,城牆上的眾人卻沒有半分欣喜,他們沉默地肅立著,外面殺聲震天,唯有此處,猶如寂靜的風沙。

  「天下萬民等著你呢。」她深深地看著他,唇角帶笑,眼角的淚水卻一點一點地摻到血水之中,封澄描摹著他的臉,竭盡全力地要記住他一樣。

  視線已經漸漸地昏暗了,封澄想,生生死死這麼多次,唯有這次,安寧而平靜。

  就像回到了素未謀面的母親的懷抱。

  「趙負雪,」她道,「別為了我流淚。」

  她竭力擦去他的淚水,忽然咬下牙,用力地掰下了尾指的骨頭。

  它變成了雪白剔透的模樣。

  「伸出手。」

  她強硬地抓住趙負雪的手。、

  「讓我留在你的血肉里,帶著我去天下……看一看。」

  她的身體已經開始漸漸地消散,唯有這枚尾指固執地躺在掌心,倔強地塞進了趙負雪的手中。

  「不要忘記我。」她微笑著說,「然後,活下去。」

  漸漸地,她的身體變成光亮的齏粉,猶如光帶一般,在黑雲之中漸漸地遠去。

  唯有趙負雪擁著她的衣甲,跪地失聲。

  天地俱暗。

  ***

  戰後的收場是龐大的工程,但最令人頭痛的,則是一個失魂落魄的趙負雪。

  天機師陸陸續續地清點屍骨、葬入英冢,有時遇到沒有屍骨的人,便取衣冠戰甲,做一個衣冠冢。

  漫天的大雪下了三日,已經停了。

  眾人沉默地看著英冢首處的碑石。

  唯有這口墓,連衣冠也未曾埋葬。

  他固執地抱著封澄的衣甲,不辨日月、不知黑白,所有人都在想,他已經瘋了。

  誰料三月之後,趙府重新敞開了門,走出了一個神色如常的趙負雪。

  「你竟然能撐過來。」八方有些驚詫,懶洋洋地躺在趙府的廊上,端詳片刻,察覺不對:「我以為你會把她忘了。」

  與趙氏皇族斷開承諾之後,他便成了一個逍遙的野獸,世上無人知曉它的棲身之處,趙負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偏過頭去,道:「我未曾忘懷。只是她大概也不願我渾沌度日。」

  昨日他渾渾噩噩地走到池邊,春水如鏡,照出了他鬍子拉碴、蒼白憔悴的臉。

  他如夢初醒。

  封澄不會願意見到這樣的人。

  八方看著他的背影,開口道:「你要去哪兒?」

  趙負雪面色平靜地背著劍。

  「她一定還活著,我要去尋她。」

  好似聽到了什麼荒謬的話,八方哈地一聲笑了出來。

  「地魔死,因果消,塵緣盡,你以為她是你們凡人,一朝身死,還有十萬丈輪迴來重敘舊情?趁早回去歇著,過幾年忘了她,找個合適姑<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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