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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華亭已將她橫抱起來,輕飄飄的,如一片雲,放在床上,以手拭掉她臉上的淚,又餵了些糖水。

  他知道被最親近的人傷害是什麼感覺,是錐心之痛,痛徹心扉。

  為朱英,群青一路走來如何艱難,他最知道不過。如今看她如此破碎,這痛感似乎蔓延到他心裡。

  奈何傷害她的,是排在他之前的生身母親,他插不進去。

  心中對於禪師,又添一層恨意。

  「大人,出征時間已至,武騎將軍已在城外。外面三催四請,耽誤不得了。」竹素闖進來催促。

  「怎麼跟夫人說,你們都清楚吧?」陸華亭還在床前,「封門閉戶。讓夫人養好身體。」

  他轉過身,把兩個年少活潑的侍女叫到近前,輕道:「每天買點絨花,螞蚱,讓她高興點。」

  說罷出門,踏入滿地臘梅花瓣中。

  奈何南楚正攻雲州,軍令如山,否則群青未醒,如何放心離去。

  因心中有記掛,胸口氣血再度上涌,被他咽下去。

  前院行李與馬備好,狷素留守,其餘人皆穿好了通身鎧甲。陸華亭跨上馬,回頭盯著竹素:「我要的東西你拿到了嗎?」

  竹素神情陡變:「大人,此物傷身,還是不要……萬一夫人知道……」

  話未說完,陸華亭策馬近前,不顧竹素掙扎,從他護心鏡內強行取出了瓷瓶,看了一眼,放進懷中。

  「戰局變幻莫測,我有頑疾,在那個位置上是不能發作的。輕則損失城池,重則損傷人命。」

  第133章

  群青被陽光照醒。

  她坐起身, 垂落肩頭的烏髮被光染得金燦燦的。鳥雀啁啾的聲音吵鬧,她怔了片刻,便像往常一般穿衣梳洗, 薛媼和李郎中進來,見她已經爬起來了, 都驚訝於她身體恢復的速度。

  群青心裡也很驚訝。

  她驚訝於自己翌日的平靜, 更驚訝於,縱使塵封多年的真相現世, 眼前的世界也並沒有崩塌。

  眼前宅邸,薰香書架多由陸華亭添置,精巧雅致;外間兩個年輕的侍女奉花, 面上含笑。窗外春葉已生, 嫩綠若有若無。微風徐來,她看見後園內自己種下的月季甚至已打了苞。

  原來,什麼都沒有改變。

  鳥雀喧譁, 群青向外扔了一把玉米粒,它們登時歡騰著撲棱著翅膀,在窗邊爭相啄食。

  侍女們拍手稱快,群青也笑了笑。

  原因很簡單, 她已順利地長大, 並非稚兒無力, 被困在父母搭建的天幕下。她已經有自己的家。

  這麼想著, 忽然有一把火在體內熊熊地重燃。

  她注意到, 家裡少了個人。

  衣櫥之內, 少了大半冬衣。

  「陸大人出去了?」群青問。

  「近日聖人選武舉,大人要進宮住幾日,走得太急了, 就沒有跟夫人說。」侍女說。

  狷素進來道:「菱心記的點心給您買來了,夫人快來!」

  案上備好了菜餚。荷花酥盛在盤中,精緻可愛,群青拈一枚嘗了一小口,酥甜入口即化,只余清淡的荷香。這枚點心勾動了她的食慾,她就著桌上備好的飯菜,狼吞虎咽地吃光了一大碗飯。

  「夫人,您不難受了?」狷素小心地問。

  群青瞥了他一眼。

  她的睫毛長而密,面無表情地抬眼視人,頗有幾分懾人的幽麗。

  「那怎麼了,難道我要絕食不成。」群青又垂下眼,端起飯碗和魚湯均勻地拌了拌,「父母是誰,如何長大,已是改變不了的過去,它們不重要,我亦不想怨。自己要走什麼路,才是人能使力的地方,我覺得我到現在為止,還是活得挺好的。」

  狷素點了點頭,心裡亦覺欣慰:「屬下受教。」

  用過飯,不願再耽擱,群青叫人更衣。

  見她竟要換官服進宮,侍女對視一眼,眼中驚駭,一擁而上把她攔住:「夫人身子剛好,不急著當值,大人叫您多休養幾日。」

  群青的手微頓:「他幫我告了幾日假?」

  宮中當值,也不是過家家,還能三天兩頭不去。

  「四日 !」「三日。」兩個侍女同時答道。對視一眼,其中一人迅速改口,「奴婢記錯了,是四日……對了,奴婢今日買了個螞蚱給夫人,夫人您看!」

  群青被這橫空出現的螞蚱駭得一滯,眨了下眼,才看清她兩手托著的是一隻巨大的草編螞蚱。

  「這是你們買的螞蚱?會不會哄人啊?」狷素一把搶過來,頭疼至極,「哪有這樣拿出來的。去去去都下去。」

  侍女扁了扁嘴,退了下去。

  真該給他看看,托門口看守的金吾衛買螞蚱時,對方是什麼表情,能給買來都不錯了。

  群青把官服掛回去,隨口問道:「小狷,今年武舉比試還是在春苑嗎?」

  「是呀。」狷素道。

  「有多少人?」

  「三十多個,呃,三十六個吧……」

  「你當武舉是文試殿選,就春苑那個校場,每年都不會超過十人。」群青瞥向他,想到那消失的衣物,心中沒來由地有些發空,「你連武舉幾個人都不知道。陸華亭徹夜不歸,到底去哪了?」

  狷素冷汗涔涔而下:「今年……今年武舉就是人多,要不然怎麼禮部尚書要陪著一起選呢?」

  「是麼。」群青沉默片刻,道,「若沒出什麼事,咱們宅子外怎麼有駐兵啊。」

  她聲音很輕,狷素卻毛骨悚然。

  這幾日,陸華亭在外面被大臣們輪番參奏,尚書府外被金吾衛封鎖,等候發落。雖然聖人已默許這些金吾衛退到門外去把守,但群青畢竟習武,又對環境極度敏感,哪怕是閃過一片陌生的衣角都能被她看出端倪。

  還瞞幾日呢,連一天都瞞不住!

  他雙膝一軟,頹喪跪在群青面前:「大人不讓我說的……」

  這一詐還真詐出了東西,群青心跌進谷底:「到底怎麼回事?可是因太孫之事,聖人治我的罪了?」

  狷素鬱結半晌,抱拳道:「夫人,雲州城南陷了,南楚的大軍正在攻金陵邑,大人已經應了聖人,赴雲州戰場了。」

  雲州!

  縱是做了心理準備,群青還是如被敲一重錘。她原想著陸華亭頂多是在詔獄,或者被關在別的什麼地方,但未想他直接去了戰場。

  上一世聖臨四年,南楚利用叛軍從雲州生亂,最後整個雲州都陷了。禪師帶人殺雲州刺史,攻下金陵邑,預備順著水路劍指長安。李煥一怒之下,要帶兵親征。然後才是他二人的相見與死亡。

  戰火再燃,是這一世兩人都不想看到的,若能轉圜,當全力阻止。但群青沒想到這次事情發展得這麼快,幾乎不給她反應的時間。

  陸華亭應該很清楚雲州的結局。

  難道他覺得以一己之力,可以扭轉整個戰局?

  狷素不知道群青的臉色為何變得蒼白,只聽她問:「南楚發兵多少人?」

  「聽說有六七萬,還有叛軍一兩千。」

  「金陵邑現在是誰在守?」

  「雲州刺史已殉職,現在是丹陽公主自己的兵力和刺史府的殘部在抵抗,大人和武騎將軍還帶了一千精衛,加起來共四五千人。」

  群青的心在下陷。

  金戈鐵馬,骨肉破損之聲,似響在耳邊。

  「我倒問你,四五千人怎麼守住七萬人攻城?」

  事實聽在耳中很殘忍。雖多了丹陽公主和刺史府的人,可是也沒有比上一世好多少。那一千精衛,對比南楚大軍,更是少得可憐。

  「屬下等勸得嘴皮子都磨破了,可是……」狷素哽咽道,「大人就是說不必擔心,他想辦法。他說這次北境戰場有凌雲將軍相助,目下捷報連連,不至使雲州陷入無援之境。只要一鼓作氣把北戎人打出關了,兵力就能回援雲州,所以只要拖住時間,就可以取勝。」

  北境戰場確實是大變數,這一變數,給群青心中添了一絲慰藉。

  可是這其中,不確定的因素還是太多,終究令她心中惴惴,無法那麼樂觀。

  那畢竟是戰場。

  總是向天賭運,難道每一次都會贏?

  「你家大人一勞累就發病。」群青道,「這樣貿然地去,為何不攔住他?」

  「其實夫人中毒那段時日,大人發作就已經很頻繁。」狷素說,「大人讓竹素尋來玉沸丹。」

  「玉沸丹?」群青愕然,玉沸丹中含未麻,此等害人之物,難道不應已被銷毀了嗎?

  「大人說,玉沸丹可以鎮壓相思引之毒,廢太子當日便是如此得以煥發精神,策馬進長安,所以,到不得已之時,可以用玉沸丹支撐身體……」

  玉沸丹當然不能治病。只是未麻與相思引之毒同根同源,所謂「鎮壓」之效,不過飲鴆止渴而已。

  「大人說,娘子您欲做緋衣使換回阿娘,等您養好身體,正好戰局平穩,屆時他寫信接您過去,同游雲州。」群青幾乎能想像出陸華亭的語氣。<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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