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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狷素神色凝重,向另一名武婢使了個眼色。

  夕陽如殘血般照進來,武婢無聲地走到若蟬身邊,拿走了幾樣糕點。若蟬仍像往日一般守火打扇,她小巧的臉略幾分虛浮蒼白,目不轉睛地盯著砂鍋,就好像完全沒注意到身邊的婢女。

  「夫人。若蟬娘子確實用的是一盞未曾見過的新砂鍋,不是咱們府冊中採買的。」回來時,武婢的臉色也白了幾分,請罪道,「是廚房奴婢失職,只留心藥材,竟未曾留意煮藥的鍋。」

  「會不會是巧合?」狷素道,「李郎中說此物十分微量,毒性微弱,夫人也說至少五年才能將人毒倒,若這樣下毒,豈不是太慢了些?」

  群青沉默片刻,道:「你說的也有理,先不要驚動她。」

  兩人應是。

  若蟬為何要如此微量的下毒,確實很難解釋。但有一點,已讓群青的指尖發冷。

  用砂鍋中的金磷粉下毒,正是她在學習做細作時學會的。

  「夫人,今後奴婢會阻在門口,讓若蟬娘子把藥先交給奴婢,夫人不要入口。」武婢道,「我去按照薛媼的方子給夫人重新熬一碗。」

  「等一下。」群青又叫住她,望著紙上的方子,「薛媼藥方當中,有一味活血化瘀的紅花。」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幫我換成當歸。」

  腦海中閃過了阿娘與兒時的自己在床上嬉戲的場景。

  確實很軟弱。縱然群青不確定自己腹中是否真有這個僅一月的胎兒,卻還是出於責任,無法在此時傷害它。

  第129章

  曦光透窗。

  一碗藥飲下, 餘光瞥見若蟬的眼神複雜。

  群青擱下碗。手上的藥其實是武婢重熬的,只是若蟬不知道。

  若蟬走過來,服侍群青換官服。身後忽然傳來李璋微弱的哭聲, 乳母忙稚兒拍哄,群青理好袖口:「若蟬, 你還記得那個試圖刺殺太孫的乳母嗎?你一向膽小, 怎麼敢往刀上撞?」

  若蟬停頓片刻,摸了下頸間那道刀痕:「當時那個南楚細作凶相畢露, 抽刀便砍……太快了,奴婢不及反應,只是想著, 若太孫有事, 奴婢也難逃責任。」

  她低著頭,捏緊了手指。

  群青凝視她頸上那道敷了粉的刀痕。

  當時她為鮮血嚇住,沒有細看, 現在從傷口的位置與深度來看,這傷口可能是他人砍傷,但若說是拔劍自傷,也不無可能。

  當時守在李璋身邊的只有若蟬與乳母, 她已經生疑, 若若蟬才是那個南楚細作, 棄車保帥、犧牲乳母, 演一出苦肉計, 便能重獲信任。

  對「天」來說, 這不難做到。

  群青帶著若蟬出門。

  白日裡,她帶若蟬一起當值,是要她沒有單獨留在府中的時間。比起前幾日的緊繃, 若蟬今天倒顯得平靜放鬆,仰頭微笑道:「姐姐,今日天氣真好,你看,開花了。」

  群青亦向前院看去,今日陽光很好,光灑落在她的眼睫上,前院的臘梅沐浴在光下,像滿樹琳琅透光的蜜蠟。

  「還記得在廢太子妃宮中,姐姐帶我們雨夜救花。」若蟬笑道,「好想回到那時候。」

  群青當然記得,她平靜道:「我阿娘告訴過我,聚散離合,是留不住的。」

  「上次姐姐說,要薦我去尚服局,是真的嗎?」停頓片刻,若蟬問。

  群青道:「我說你有才能,為婢可惜,是我的真心話。薦書我已遞上,等你做了女官,就有更多的月俸了。」

  「生了這麼大,第一次有人賞識奴婢。」若蟬摘下一片樹葉拿在手裡,微微笑道,「姐姐,南楚當真是害人,弄得這宮中總是風聲鶴唳。上次那乳母落在了陸大人手裡,死了,幸好太孫小,認不得人。你說,若是大人發現他們熟悉的人其實是細作,要死,那不得傷心死。」

  群青靜靜地聽著她的話,就像是人搭住了鬼的手,冰涼的感覺自指尖傳遞到心裡,彼此都心知肚明,偏又不敢戳破。

  「落在陸大人手中,不僅會死,而且死前會受折磨。」群青道,「落在我手中就不一樣了。」

  「姐姐難道不會殺了她嗎?」若蟬側過臉望著她。

  「我恩怨分明。」群青道,「此人當年在清淨觀中救我一條命,我願意幫她留一條命。端看她的選擇。」

  若蟬的神色變了變。

  「你今日怎麼帶它出來了?」聞言,若蟬順著群青的眼神看向自己裙間。那裡多出了一柄拂塵。

  若蟬慌忙卸下斜跨著的拂塵,對群青笑笑:「姐姐眼力真好。今晨幫姐姐祈福,忘了摘下。姐姐等我一下,我放回去。」

  說罷,她轉身向偏殿走去。

  群青望著她的背影,無聲看向高處。檐上露出一抹暗色衣角,是武婢埋伏其上,只要若蟬一進門,便會被扣住。從此不必出來了。

  風吹動二人的披帛,若蟬走得很慢,像明白了什麼,在抬袖拭淚,兩肩微微顫抖。淚浸滿衣袖,她無聲地張口:「對不起……」

  一步,兩步,群青立在風中,聽著周遭的臘梅簌簌搖動,胸口淤堵之感忽然捲土重來,如樹伸展枝葉,直通喉嚨。她撫住胸口,那感覺卻並未平息,有東西急切地翻攪,想要出來。

  她張口,一潑血毫無徵兆地噴吐在地。

  「夫人!」

  余光中,見府內當差的奴婢與暗衛肝膽俱裂,向自己跑來。

  耳畔兵刃相擊,若蟬橫過拂塵,拂塵藏著的銀針噴射而出,擊退數個暗衛,檐上武婢飛躍而下,持刀直擊若蟬面門。若蟬的身影,卻變得極為詭譎,急轉方向,向堂屋掠去。

  群青想開口,但身上竟已被冷汗浸透,靈魂似被無法擺脫的力量拽一把入水中。各式各樣的虛幻聲音充斥了她的耳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像無數氣泡翻湧又破裂,自耳邊一掠而過。

  就這樣不斷地向下墜,下墜,四面越來越靜,身體亦越來越舒服,如同被柔波托起,又被覆上柔軟的錦被。

  群青自娘胎出來,就沒有過如此輕鬆的感受,所以遲疑了好一會,方才從錦被中坐起。

  內堂靜,歌聲輕。床帳上方懸掛著的風鈴和彩色刺繡香囊輕輕地旋轉,一切都如她記憶中一般靜謐。朱英就坐在她床邊,一邊繡手帕,一邊輕哼小調。

  「阿娘。」群青喚了一聲,還未起身,便已被朱英摟在懷裡,清涼的手摸她的額頭,分外的舒服,「這孩子,燒了三日,阿娘擔心死了。喝些水來。」

  自小到大,朱英很少這樣抱她。群青在這奢侈的懷抱中,幾不想鬆開。阿娘給她的水入浸口中,更如同仙釀甘泉。

  「還想再睡一下。」群青道。

  「那就好好休息休息,方才你不知做什麼夢魘,一直在叫喊,累壞了吧。睡好了,再起來練習刺繡吧。」朱英把她輕輕放倒在床上,理好頭髮。

  少女目送她腿腳不便的身影離去,仰起頭,窗外一片溫柔昏黃,美得令人不忍移開目光。閉鎖得嚴嚴實實的門窗,將她的童年時光封存在這一方小小的宅邸內,分外孤獨寧靜。

  自然也沒有危險,背叛,刀光劍影。

  群青在安靜的閨房內走來走去,最後坐在妝檯前側頭梳理長發,望著鏡中稚嫩的面容,點漆般的眼睛。夢中驚心動魄的碎片突然閃過心頭。

  可凝神細思,卻無法連成一線,什麼也想不起來。梳好垂髫,又拿起枕下的刺繡,一針一線。

  她會一直待在這裡,屬於她的一天還很漫長。

  -

  晌午時變了天,雷雨密布,將整個尚書府籠罩在陰沉之中。

  越過門口齊齊跪地的侍衛,陸華亭踏進廂房,官服與黑髮沾濕,鮮妍如喋血之花,被暗衛扶下馬的薛媼撐傘跟在身後。

  婢女們圍在矮榻邊聽從李郎中調遣,有的托盤,有的捧藥,見他進來,紛紛讓開:「夫人突然昏倒在花樹下,當時便摸不著脈了。」

  群青閉目躺在矮榻上,猶如睡著了一般。她垂下的手指蒼白纖細,陸華亭幾不著力地輕觸一下她的手,隨即將這手腕扣在自己指間,指尖按壓各處,手指微微顫抖。

  李郎中道:「閉氣而已。小子,你別摸了,此處不行,挪個暖和一點的位置。」

  話音未落,陸華亭已將群青攔腰抱起,低頭望了望她的臉,踩著滿地鮮血將她抱到廂房的床上,又命人燃起炭火。

  李郎中快步趕來,奈何薛媼已搶占了他的位置,先一步搭住了群青的脈,沉思良久:「中毒。」

  李郎中道:「小子,你倒是給我解釋一下,好好的怎麼會中毒?」

  狷素便將若蟬砂鍋投毒一事說來。侍女駭得面色發白:「可是夫人分明已提早發現,這幾日已囑咐我們重新熬藥了。」

  李郎中對薛媼道:「六娘受過大傷,虛不受補,我連烈性些的藥都不敢給她開,你是什麼資質,就敢給她補身?」

  薛媼不言語,半晌擰眉,「不對,你們是不是換了我的藥方?」<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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