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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幾乎就是在轉瞬之間,躍動的火舌順著網格線崩散開來,每根浸透桐油的漁網都化作流光溢彩的經絡,將整個流沙地籠罩在火光之中。

  數十尾蜈蚣撬,撬尾皆拖掛著浸滿桐油的漁網!

  在明州軍的帶領下,金陵城周邊的百姓用四天的時間,不眠不休地將這普通的漁網進行了三次浸潤。第一浸,浸海鹵,利用濃鹽填塞漁網纖維,增強其耐火性;第二浸,浸米漿,以糯米灰漿塗刷,增強其抗拉性;第三浸,浸桐油,確保其浸潤充分,既防水又易燃。其中艱苦繁瑣,難言其萬一。經此四日,神兵利器乃成。

  燃燒的漁網包裹住整片流沙地,在熾熱溫度的烘烤下,流沙凝固成型,人馬皆可通行。

  而這一切,多爾袞是無法先知先覺的,他再也無法掩藏心中轟然炸開的慌亂,大聲道:「傳湯——湯監正!」

  他想要讓見多識廣的湯若望給他解惑,講清楚為何在四日之間,明州軍就能宛若梅汛的洪峰,鋪天蓋地而來,可他轉瞬又改變了主意。

  「放箭!瞄準那個女人!放箭!」

  萬千箭芒劃破雨幕,交織成密不透風的網,破空之聲不絕於耳。可很快,這極具壓迫感的「嗖嗖」聲就被另一種更為豪壯的衝殺聲徹底掩蓋了。只見踏著那由火焰組出的通路,無數明州軍蹈火而來!

  曹歲和她僅剩的十幾頭戰象仍是衝鋒在前,緊隨其後的是齊白岳率領的機動騎兵,再往後是浰頭六寨的寨主們與立功心切的寨民,李成棟的南珠營,李攀的火槍營互為左右翼,更遠處,鄭成功和羅明受的水軍亦乘風破浪而來。

  這就是明州軍,她們的頭頂是傾盆大雨,她們的腳下是烈火熊熊,她們是生活在無常天地間的螻蟻,她們是主宰自己命運的唯一的神。即使死亡她們也無所畏懼,因為她們的心永遠自由。

  趙明州翻身下撬,抽出了背在背上的白虹刀,直指那城樓上已然凝固的身影。

  「破城!」

  多爾袞,你所固守的是你背後已然腐朽的時代,而我所追求是身後千千萬萬個未來的黎明。今日之戰,你我,不死不休!

  第183章

  平生一劍(十)歷史從來不……

  寧芳中的般般突然站了起來,若有所思地凝著那片似乎永遠不會變化的天空。她的心跳得很快,每一次搏動都要從喉嚨中躍出來一般。

  她已經有數日沒有好好休息了,本就瘦削的小臉兒愈發蒼白。無論是曾經的歷史線,還是現在這個被她們合力推動的時代,這場金陵之戰都關乎生死,關乎所有人的命運,她無時無刻都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朱由榔自然也理解她的痛苦,出於對般般的保護,他已經有數日沒有讓般般掌管這具軀體了。

  而就在剛剛,那種可怖的壓迫感與恐慌感指數級的擴大,心臟像被一雙大手緊緊攥住,讓她透不過氣來。

  「小王爺!」般般捂著心口大聲道,「小王爺!帶我……去找阿姐,阿姐有危險!」

  ***

  在付出了近萬人傷亡的代價後,金陵城的正南門——中華門已經被明州軍奪去了控制權,三重瓮城、四道券門、27處藏兵洞盡皆響起了沖天的喊殺聲。趙明州和齊白岳一前一後沿馬道直追,將死戰不退的多爾袞逼至城牆外側雉堞。

  這場奇襲實在是凌厲,哪怕機智急變如多爾袞,也萬沒想到四日過後他等來的不僅僅是滔天的洪峰,還有明州軍的裂天一劍,他們且戰且退,最終只有利用金陵城牆複雜的結構來掙扎抵抗。

  以逃跑見長的吳三桂是第一個死的,他被多爾袞用長刀威逼著帶兵突圍,最終死在亂軍之中。沒有人能說得清吳三桂數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究竟是誰造成的,只知道他死得很潦草,連眼睛都未來得及閉上。

  鑲藍旗都統額爾克投降得很快,連象徵性的抵抗都沒有,便率領自己的親衛當先棄了手中武器以示誠意。與他一道歸附的,還有隊伍中護著的一位洋人,據說是欽天監的監正。

  唯一難啃的硬骨頭只剩下了多爾袞,他帶領數百親衛軍輸死搏殺,勇悍至極。當趙明州和齊白岳衝上城牆之時,多爾袞的周圍已經倒下了上百明州軍的屍體。

  多爾袞的長刀已經卷了刃,他眼睛也不眨地隨手丟棄,反手拔出一名明州軍屍體上的朴刀,向著趙明州迎了上去。

  此刻,無論是皇父攝政王,亦或是名震天下的蚩尤旗,都已經丟失了自己的身份和姓名,他們早已臣服於胸中潛藏的野獸,激發出了自己最原始的力量。

  多爾袞猛地一蹬那突出的雉堞,借力騰空,翻向趙明州的頭頂,長刀劈砍向對方沒有盔甲防護的脖頸。那是滿洲摔跤中有名的「鷂子翻身」,也是擅長摔跤的多鐸的拿手好戲。趙明州虛步後撤,右臂曲肘上頂,左手卻順勢劈向多爾袞的頸側。

  二人使得都是搏命的招式,沒有給自己和對方留絲毫的後路。

  兵刃相擊,刺耳的摩擦聲伴著飛濺的火花映亮了兩雙殺紅了的眼睛。

  多爾袞終究是在力量上更勝一籌,逼得明州將身體後

  仰成一道拱橋,以避其刀鋒,右膝順勢頂向多爾袞肋下。這一記頂膝讓多爾袞悶哼著後退半步,而多爾袞的朴刀也成功在明州的護心甲上劈開了長長的口子。

  二人急促地喘息了數聲,胸中的憤恨與怒火在唇齒間旋了一圈,又化作更搏命的招式猛撲而上。

  齊白岳感覺自己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兒,多爾袞與趙明州打得難解難分,根本沒有人能插手其中。他唯有護在一旁,一邊盯著戰局,一邊隨時防止有人放冷箭暗害自家阿姊,額頭上全是冷汗。

  而此時的多爾袞和趙明州也已經斗至白熱化,只消一個分神,便會有一人葬身其中。

  趙明州知道,僅憑力量的硬碰硬她不是多爾袞的對手,便旋身絞住對方的手腕,以期像當年對付哲依圖一般,用巴西柔術卸掉多爾袞的關節。多爾袞嘴角勾起一絲獰笑,竟是不閃不避,手中的長刀卻脫出,以左手接住,刀柄擊向明州的太陽穴。

  當真是天下梟雄,竟要用一隻手來換明州的命!

  千鈞一髮之際,趙明州突然鬆手仰倒,鼻尖堪堪貼著刀柄划過。她單手撐地,軍靴蹬在城牆上借力,整個人如離弦之箭撞入多爾袞懷中。這一記「貼山靠」配合城牆磚的承重結構,生生將多爾袞頂得離地三寸。

  機不可失!

  「給我死!」明州嘶聲大叫,右手如毒蛇吐信,不管不顧地戳向背後多爾袞的眼窩!

  突然,趙明州的動作僵住了,眼前一花,一記重拳狠狠擊在她的左臉頰上,她整個人不可控制地飛了出去。

  天旋地轉間,陰雲密布的天空變成了刺目閃亮的鎂光燈,腳下硬質的磚牆變成了拳台略帶彈性的地面,背後的城牆雉堞變成了八角籠的鋼絲網,而她面前的對手,也早已不是多爾袞猙獰的面容。

  趙明州重重地摔在地上。

  一名穿著黑衣的裁判向她奔來,單膝觸地,仔細觀察著她的情況。趙明州費力地支撐著被血痂凝住的眼皮,轉動眼球,望向立在拳台中央的人影。

  她還記得那人的樣子。

  那是她前世,最後一位對手。

  她不是在和多爾袞決一死戰嗎?為什麼又回到了這裡?難道……一切都是夢嗎?一切都是她垂死掙扎之時,虛構出的幻象嗎?

  她努力地撐起自己的上半身,肋骨傳來令人窒息的劇痛,讓她又頹然摔倒在地。

  裁判開始了毫無感情的倒數。

  「十——」

  耳畔,某種雌雄莫辨的聲音亦隨之響起。

  「趙氏明州,汝命當絕於今時今日。」

  趙明州的耳膜被兩種聲波撕扯,左眼滲出的血模糊了視線。

  「九——倒反天罡,逆天篡命者,當受永劫之刑。」

  「八——揚州十日,嘉定三屠,終會重來,萬民泣血,皆因汝妄動因果。」

  趙明州緩緩攥起拳,黏膩的血水從指縫間淌了出來,洇濕了她身下的拳台。趙明州的臉已經面目全非,高高腫起的眉骨和眼皮,讓她幾乎無法看清近在咫尺的裁判的臉,可不知為何,她的唇角倏地扯動了一下,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

  「你……終究還是……來了……」每吐出一個字,都似乎耗盡了她全部的力氣。

  她微微扭轉過頭,從無數揮著拳頭,瘋狂吶喊的人群中,分辨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影子。

  那身影穿著單薄的病號服,瘦瘦小小的,皮膚蒼白得發光。

  她也在隔著人群和她對望。

  那小小的人兒翕動雙唇,發出一聲喚。

  「阿姐——」

  「阿姐——」

  那是她的般般,她願意為之生,為之死,融入骨血,又掛在心尖尖上的妹妹——般般。般般的身邊還立著一人,那人拉著般般的手,眼睛卻一眨不眨地凝在明州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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