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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目光緩緩上移,看到一張冷峻疏離的臉。

  他手上捧著一本書,在我半步距離,半靠著書架鋼架的側面,垂眸看書。

  那本書的封面上寫著近代史。

  我抬起手,輕輕扯了扯男生的衣擺。

  那雙黑漆漆的眼睛掃向我,輕微挑眉。

  我揚起唇,對他笑,小聲說:「這裡暖。」

  他在我身旁坐下了,我抱著我的書,與他並肩看一本。

  那是我曾經並不感興趣的東西,但和他在一起看,就看得很認真。

  圖書館很靜,我怕說話聲會影響其他人,所以靠他靠得很近,等我發覺的時候,我已經把臉貼在他的肩上。

  我就這麼輕靠著,目光落在書上,小聲說:「你死在1920年,後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嗎?」

  他對1920年的事情感興趣,而我卻對那之前的事好奇,因為1920年以前,世界上有他的存在。

  「同學,」他看我一眼,輕輕彎著唇,說:「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我「哦」了聲,抬眸望望閔寒的側臉,小聲說:「你喜歡這裡,我們以後就經常來吧。」

  閔寒沒說話,他的目光仍落在書頁上,短而密的眼睫垂著,看著那些變成一行行短短的字的歲月,隨著書頁,輕輕翻過。

  我的手機震動了幾下,我沒有興趣看,從上大學開始,這是我第二次進圖書館,也是我第一次,真的把文字全身心投入地看進眼裡。

  圖書館廣播閉館通知時,我才察覺已經很晚了。

  抬起頭,透過長長的書架空隙往外看,那裡原本滿是人的桌椅已經空了。

  我揉了揉發酸的眼睛,站起身,對男生說:「盛謙,我們該走了。」

  看過一半的書被輕輕合上,他仰頭看我,溫和應道:「好。」

  他拿著書,走到了一個書架邊,把書放進原本的空隙。

  我抬手抽走了那本書。

  我拉起他溫熱的手,向門口走。

  這一層還零星有幾個學生,正在收拾東西離開,沒人注意我們。

  我拉著他,走到門口的管理員面前,把圖書卡遞給他,說:「我要借閱這本書。」

  我把書放進自己的書包里,轉身時,發現他在後面看著我,直接且專注。

  我有點不自在,說:「我們走吧。」

  從圖書館出來時,下了雪。

  灑落一地,像柔軟的棉花,不覺得冷,反而帶走了工業城市上空的霾,空氣清新。

  學校里已經沒什麼人了,一片寂靜,仿佛能聽到雪落的聲音。

  我不想一個人走回家的那條路,站在圖書館最高的台階上,猶豫很久,沒有離開。

  我鼓起勇氣走到盛謙面前,半步之隔,然後又近了點,我仰起頭看他,圖書館大廳朦朧的燈光照在軟白的雪地,雪花仍在飄落。

  我的腳尖輕輕抵著他的,望著他漆黑的眸子,他也正低頭看我,目光靜謐。

  「可不可以……」呼出的白霧帶著暖,濕潤了乾燥的冬季,我輕聲說:「可不可以不要用別人的形態陪著我?我想……」

  我的眼睛緩緩睜大,一陣溫熱的觸感輕輕貼上了我的唇。

  我緩緩蜷起垂在身側的手,單肩背的包輕輕滑落雪地。

  我聽到自己心臟狂跳的聲音,大腦被純白的雪煮沸。

  我靜靜站著,輕閉上眼睛,屏息迎上了他紳士後退的唇。

  那天雪下得很大,平等落在靜謐校園的每一個角落和我的灰色毛線帽上,圖書館門口,我們靜默站著,沒有擁抱,只簡單地、生澀地,輕輕地親吻。

  閉著眼睛。

  第545章 三世傘

  我做出了一件衣服,是一件棉襖,黑色的、裡邊塞著很多棉花。

  看起來有點臃腫,不太好看。

  我拿著成品給盛謙看,盛謙最近沒再看書了,撐著下巴,坐在桌後看我做衣服。

  「很好看,」他說:「穿起來會很暖和。」

  我不太自信,想要給他試試,但又怕燒了後不合適,太不划算。

  我想起了自己來試。

  我花十塊買了一個二手的鏡子,擺在店裡。

  我把衣服給自己套上,對著鏡子照來照去,看了一會兒,說:「有點丑。」

  要怎麼才能把棉衣做好看,我試圖改變一下方法。

  桌上堆著幾本書,是設計相關的,我最近一直在學,我翻開書,寫了幾個字,說:「我做了一把傘,給你看看。」

  我偷偷做的,盛謙不知道。

  用竹子撐出傘骨,白色油紙糊成傘面,上面被我畫了幾朵紅蘑菇,我覺得這樣看起來會不那麼奇怪。

  紙雨傘。

  是喪葬用品的一種,紮成給冥界的遮陽傘。

  其實它很脆,不能遇風也不能擋雨。

  但,有了它,盛謙可以跟我一起出門。

  我把紙雨傘展開,站在鏡子前看了看,嘀咕道:「還是有一點奇怪,但沒關係,是一個好的開始。」

  盛謙一直沒說話,只靜靜看著我。

  我今天有課,期末周以前都不會有學生缺課,都會等著老師畫重點,避免掛科。

  我收拾了一下東西,握著紙雨傘,走到門口看他,說:「走啊。」

  盛謙沒動。

  我緩緩皺起眉,說:「我要遲到了。」

  其實我有一點綁架的意思,我用我的情緒和固執綁架他陪著我。

  如果盛謙不去,我會失望的。

  我和他對峙著,沒有話語,沉默地對峙。

  直到他站起身。

  我輕輕揚起唇。

  今天是個晴天,但是天再晴朗,北方冬天也不會感到暖的。

  我把紙雨傘撐在頭頂,頭頂的蘑菇被陽光照射,紅彤彤的。

  盛謙步履平穩地走在我身邊,路上的人都看不到他,只有我能看到。

  我心情很好,因為他在陪著我。

  我不在乎

  別人奇怪的目光,仔仔細細不讓一點陽光傷害到他,走進了教學樓。

  我在最前排的角落坐下,這裡照不到陽光。

  我聽到別人議論我了,但我一點也不在意,翻開書,安安靜靜等著老師過來,旁邊的空位,被我放著一把紙傘,盛謙坐在那裡。

  大概因為覺得紙雨傘詭異,或者討厭我的緣故,這一排都沒有人坐了。

  老師來後,沒有說太多廢話,直接說畫重點。

  一些似是而非的美化,說是滿書都要考,其實挑出來的十分細化,基本也就考這些了。

  我跟著畫重點,餘光里看到盛謙,他靠在椅子上,眉頭鎖著。

  他生氣和無奈的時候,也這樣好看。

  可惜,我沒有遺傳這種氣度和風華,我那個抽大煙的老祖宗不爭氣。

  盛謙這樣對學術十分認真的人,是極度不喜歡這種敷衍教學的,我理解他,一邊在他嚴肅的視線中硬著頭皮繼續奮力翻書。

  沒辦法,我是個學渣,我不這樣會掛科的。

  我們一起上了一個星期的課,各個科目的老師就開始停課了,他們不再點名,其實是給學生時間。

  讓他們在距離考試周兩個星期的時間裡學會一個學期的知識。

  我也放下手上的事,開始在店裡背書。

  盛謙沒說什麼,只是在一邊安靜地看書,他看不慣這樣的形式主義,但他尊重我這個笨蛋。

  原本這樣的日子我很滿意的,我從小到大沒有過過這樣安逸充實的日子,可有一天,我的店門被推開,門外走進了一個人。

  我正在抱頭背書,抬起頭時,我愣了一下。

  那個站在我店裡,那兩排紙人、花圈中間逼仄過道上的人,是以前從不會踏進過這個地方的。

  季明宇臉色很嚴肅,他銳利的目光盯著我,沉聲開口道:「你養了個什麼?」

  我混沌的大腦,「轟」的一下炸開了。

  我和季明宇相識,還要從師父說起。他是個半吊子的風水先生,也有幾個同行朋友。

  季家,不同於師父這樣的半路出家,人家是祖輩傳下來的風水堪輿本事。

  只不過到季明宇父親那輩就開始轉行做生意,到季明宇這一輩,他們十分排斥這種事,也就沒落了。

  季明宇的爺爺和師父是朋友,我和季明宇初次見面,就是一次飯局上,我們是同一個高中,又同齡,那一次見面後,我們成了朋友。

  他沒有從事這一行,但是這種事他會比一般人敏銳得多。

  我默不作聲地看著他,從一開始的恐懼和驚慌中慢慢回過神,僵硬的脊背手緩緩放下,語氣很淡:「出去。」

  其實話出口時,我自己也怔了一下,我沒想過這樣淡漠的語氣會出現在我與他的對話。

  季明宇明顯也愣了。

  他呆呆看著我,沉默片刻,開口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很不正常?」

  我自己正不正常,我會不知道嗎?他一個外人來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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