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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鳳翥知道孟傲想說什麼,看了他一眼,正色道:「亭霜兄,我都明白。該做的我都做了,事不過三,明日便攻城罷。」

  孟傲與鍾旺對視一眼,知道沈鳳翥下定決心了,等了這些時日,明日總算能把這陽濟縣拿下了。

  次日天亮,鎮北軍就發起了猛攻,荀彰昨夜騙得的幾百箭根本就是杯水車薪,不到半日,城門便破了。

  城中百姓見叛軍進來,人人自危,但出乎意料,叛軍進城並沒有燒殺搶掠,而是直奔縣衙。

  等沈鳳翥趕到縣衙時,荀彰已自殺殉城,連同他的妻妾都死了。

  看那傷痕和荀彰手上的血劍,應該是他自己動手將妻妾殺了。

  看著荀彰一家,沈鳳翥突然想到了荀彰的女兒。

  「源娘,源娘——」沈鳳翥焦急地呼喊。

  喊了一陣沒有回應,沈鳳翥便讓兵士往縣衙外面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嗚嗚嗚嗚,沈叔叔——」微弱童聲從樑柱上傳來。

  眾人抬頭望去,被嚇了一跳,只見一個小女娃坐在縣衙樑上。

  好容易將荀源弄了下來,這小女娃只扒著沈鳳翥的大腿,問發生了什麼,為什么爹爹會拿刀抹母親和姨娘的脖子,還抹了自己的脖子。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母親讓她爬到樑上,無論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不許出聲。

  大人們聞言心驚發寒,不禁咽了口唾沫。

  沈鳳翥眼眶酸澀,將荀源抱起,不斷撫摸她沾了灰的軟發,「源娘乖,你只需要記住你爹是大忠臣就好,現在你爹爹和娘親走了,跟叔叔回家,以後叔叔照顧你。」

  荀源趴在沈鳳翥肩上「嗯」了一聲。

  她只見過沈叔叔一面,但沈叔叔每次給爹寄信都會問她安好,給她捎禮物,沈叔叔是好人,她很喜歡沈叔叔。

  奪下陽濟縣,湘襄之地便唾手可得,沈鳳翥留下騎兵,帶著一支護衛和荀源北上,與梁儼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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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鎮北主軍在萬陽修整一日後便繼續西行,梁儼留下了一支心腹鎮守萬陽,絕不用降將降官協助心腹管理秩序,以防他們再次倒戈或作亂。

  前幾日他收到鷹信,在兩方正式宣戰後,晉州蕭敷便不老實,率兵民反抗,好在留下了強兵鎮守,鎮守將軍斬蕭敷於馬下,這才平息晉州反抗,否則燕軍率兵從晉州襲來,他們此時便是腹背受敵,進退維谷。

  從萬陽到金京的沿途村落全都空了,只有一些孤老留守其中。

  打起仗來,能跑的都跑了,他們跑不動,存糧也被官府以攤派軍糧搶了去,離了家連樹皮都得搶,與其死在路上,還不如留在家裡。

  看著鐵甲盈光、氣勢洶洶的叛軍,他們覺得今日便是死期了,沒想到那叛軍頭子沒有讓人進屋搜刮錢糧,也沒有打殺人,甚至還留了些糧米給他們。

  他們看著遠去的鐵甲,再看看地上鼓囊的米袋,一時面面相覷。

  這還是官府口中凶神惡煞的叛軍嗎?

  平心而論,官府的人更像叛軍。

  距沐陽十里時,鎮北大軍停了下來,在這裡安營紮寨,休息了一日。

  營帳內,七八個身穿甲冑的將軍聚在輿圖前,商議軍情。

  天色漸晚,小兵在帳內點起數盞燈燭,梁儼舉著一盞燈,火光跳動,映照著他沉穩嚴肅的面容。

  沈鳳翥去了陽濟縣,孟寶昌就頂上了他的位置,成了梁儼的臨時軍師。

  孟寶昌道:「殿下,這沐陽縣從大周朝起便是金京的屏障,特別是那沐陽關,地勢險峻,對方肯定在那裡派了大軍鎮守,我軍豪強,但要一舉拿下沐陽關也並非易事。」

  梁儼看向孟寶昌,問道:「孟老可有高見?」然後又掃過其他人,又問道:「諸位若有高見,儘管暢所欲言,儼都會考量。」

  眾將點了點頭,說了自己的想法,然後齊刷刷地看向孟寶昌。

  這位孟將軍可是當年智取西疆三國的平西侯,經驗豐富,定然比他們這些後輩強。

  孟寶昌沉吟半晌,道:「臣以為攻關雖難,但若能集中精銳,迅速攻擊其要害,未嘗不能一舉拿下。」

  聽罷,梁儼微笑著點點頭,這與鳳卿說的一樣。

  沈鳳翥早就想好從薊州打到玉京的計劃,其中自然會有變故,但大致走向沒有偏離,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沈鳳翥走前三令五申,讓梁儼每次出擊前要仔細觀察地形後再做決定,不能光指著他做好的計劃,還要聽取手下將領的建議,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萬不可剛愎自用,更不許心慈手軟,該殺就殺。

  梁儼看著輿圖沉思半晌,道:「錢將軍,明日你先帶著工兵去破城;撒里爾,你率兩千輕騎兵作為前鋒;趙將軍,你領三千精銳步兵繞道沐陽關後,作為奇兵,伺機而動;孟老,你我統領大軍,前後支援。傳令下去,即刻煮牛羊,讓將士們飽餐一頓,明日破曉之前,我們拿下沐陽關!」

  夜晚,月光如紗,沐陽關上,守軍在高處眺望,只見遠處一片橙紅,仿佛地獄的鬼火明滅閃爍。

  那是叛軍的營帳燈火,的橙光並沒有給沐陽關守軍帶去一絲暖意,反而形成一種無形的威壓,壓得守軍喘不過氣,後背生寒。

  關內寂靜,蕭勉和豐羽書站在關牆上,望著遠處的大營,無聲盤算應對之策。

  他們曾是梁儼的廣陵十八衛,從梁儼入薊州任節度使到收服北離,他們跟著梁儼經歷生死,共同成長。對面的鎮北軍曾是他們並肩作戰的同伴,也許還一起去過北離草原,現在卻成了敵人。 ,

  「阿羽,我們……」未等蕭勉說完,一個小兵前來傳話,說吳都監請兩位敘話。

  兩人進了屋,見吳寶駒坐在椅上,旁邊有兩個如花少女服侍,一個捶腿,一個餵酒。

  豐羽書咬了咬牙,勉強笑道:「夜深了,都監還不休息?」

  蕭勉見狀蹙眉,然後屏息凝神,自顧自坐到旁邊,懶得搭理這閹人。

  這閹宦一來沐陽關便飲酒享樂,如今還找了女子來玩樂,當真是荒謬。

  如今鎮北軍破了第一道防線,南宮紹自殺,這該死的閹人卻還弄這一出,全然把戰事當成了兒戲。

  「你們來得正好,我聽說你們二位今日剛下了一道令,說什麼不許軍中見酒,這可是真的?」說著,吳寶駒就著侍女的手飲了一杯酒。

  「如今敵軍臨關,喝酒誤事,所以下了此令。」豐羽書平靜道。

  吳寶駒彈開腿邊的侍女,走到兩人中間,笑道:「那本都監也要遵守此令囉?」

  此話語調陰陽怪氣,蕭勉額角抽痛,抬眼瞥見吳寶駒小人得志的臉,火氣蹭得就從心底衝到了喉間,剛要破口大罵,卻聽見豐羽書陪笑道:「都監是天使,不是兵將,自然不用遵守此令。」

  蕭勉瞪了一眼豐羽書,豐羽書卻熟視無睹。

  豐羽書又道:「都監可還有其他事?」

  「沒了沒了,哦,想起來了,勞駕二位替雜家傳個話兒,再讓人給我送些酒來。」

  豐羽書笑著點了點頭,然後給蕭勉遞了一個眼神,兩人一起出去了。

  回到關牆上,壓抑多日的蕭勉再忍不住,對著豐羽書把吳寶駒罵了個痛快。

  「行了,他不過一個奴婢,與他計較倒失了你我身份。」

  「哼,我就看不慣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蕭勉咬牙切齒,「什麼東西,一個腥臭閹人在我們面前拿腔拿調,還帶壞軍紀,將這沐陽關弄得烏煙瘴氣。」

  吳寶駒原本只是在天熙台掃地的小中官,當日跟著朱道祥將燕帝救了出來,這才入了燕帝的眼,然後被燕帝派到沐陽關監軍。

  「何必。」豐羽書撐在粗糲的城牆上,語氣平靜冷淡,「陛下不放心我們,這才派了個閹人來監視,你我做好分內之事,莫要去招惹他。阿勉,暫且先忍一忍,等以後再找機會收拾他。」

  經過太子梁漱逼宮謀反,豐羽書感覺燕帝疑心愈重。

  他與阿勉曾在榮王麾下做事,還有猜疑的餘地,可淳于將軍忠心耿耿,也被陛下猜疑,甚至陛下對他最是防備,派了兩個心腹大太監去金京監軍。

  「曉得了。」蕭勉嘴角勾起殘忍的弧度,眼神淬了毒,「我先忍忍,等找到機會,看我不弄死他。」

  區區一個閹宦不過仗著君恩,就敢對他呼來喝去,他蕭勉能忍,他蘭陵蕭氏的門楣傲氣也不許他忍。

  兩人商議好應對之策才分開。

  豐羽書心細,又跟在梁儼身邊三年,對他有幾分了解,他心中的榮王是個極其講究效率的人,如今鎮北軍停在關外必然有大動作。

  於是他帶著人連夜巡查關隘各處的守軍和防備武器,警備敵人夜襲。

  破曉之前,鎮北軍悄然出動,腳步聲、甲片碰撞聲與沾著寒露的晨風交織。戰馬低聲嘶鳴,戰車器械發出沉鳴,如同剛睡醒的雄獅,準備隨時躍籠而出。

  錢鐸有條不紊地指揮手下操作投石車,巨石劃破天際,帶著凌冽寒風砸向城牆,巨石落下,大地都為之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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