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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止血了。」南宮賜握住他消瘦了些的手腕,不讓他碰傷口,指腹在脈搏附近輕輕按揉,「因為傷到了心脈,所以想帶你回南歸靜養一段時間。」

  謝以令長舒了一口氣,忽然問道:「南歸的桃花是不是快開了?」

  南宮賜道:「以前的會開,後來種的從未開過。」

  後來種的,想來是阿一阿二阿三它們那一批桃樹了。

  謝以令歪著頭,疑惑道:「為什麼?種得不好嗎?」

  南宮賜道:「不知道,可能是不想開。」

  謝以令一聽,笑出了聲:「你別光按這裡,換個地方按按。」

  他把另一隻手也遞過去,塞進南宮賜的掌心。

  阿四在床尾悄悄道:「謝辭哥哥,我來給你按。」

  南宮賜回頭看了他一眼。

  阿四縮了下肩膀:「我又不想按了,我想睡覺。」

  謝以令拍了下南宮賜的手問:「還有多餘的床嗎?」

  「有。」南宮賜把他的胳膊放進被子裡,仔細掖好,然後去給阿四鋪床。

  這間房布有兩張床,皆靠牆而擺。

  說是鋪床,其實客棧早已弄好了。南宮賜只是把被子展開,掀開一角示意阿四躺上去。

  阿四雀躍睡下,眼睛亮亮地望著他。

  南宮賜不解風情地轉身就走了。

  謝以令一覺睡到天亮,睜眼時南宮賜就在床邊看著他。

  「你是不是沒睡?」他抽身想從被子裡出來,被南宮賜按住,然後輕輕掀開被子,半抱著他的身子慢慢往床邊挪。

  南宮賜道:「本來我也不用睡。」

  謝以令隨他去了。

  阿四也醒了過來,知道他們要回南歸,不吵不鬧,安靜地跟在謝以令身後,像條小尾巴。

  平時整天鬧騰得像只瘋了的兔子,今日成了個乖巧的啞巴,謝以令心裡不免有些在意。

  「阿四。」正好南宮賜下樓去端飯菜,他抬手喚道,「到前面來。」

  「你今天怎麼這麼奇怪,遇到什麼事了嗎?」

  他把人抱進懷裡,如十年前一樣,阿四的臉在他手中變形。

  「謝辭哥哥,我害怕。」阿四小聲道,「那個大台子還會用雷劈你嗎?」

  謝以令全身抖過一陣冷意,他用靈力驅散,嘴角露出一抹輕笑:「不會了。」

  「真的嗎?」阿四又驚又喜又疑,想了想,還是相信了他,「謝辭哥哥,沒關係,我現在也很厲害了,不管發生什麼,我都可以保護你!」

  南宮賜敲了敲門,走進屋道:「吃飯了。」

  阿四雙手一伸,道:「我好餓!我要吃飯。」

  南宮賜擺好飯菜,欲言又止幾番,還是道:「把筷子拿好。」

  阿四端著表情聳了聳肩,手上努力拿著筷子加菜。

  「這什麼東西?」謝以令望著碗裡黑乎乎的一團,又看了看桌上的佳肴,臉上閃過一絲不敢置信:「你虐待我?」

  南宮賜臉一紅:「這是,我給你熬的藥湯,一時沒看住,火有些大了。」

  謝以令聞言,沒再說話,他端著碗,仰頭一口氣喝完。

  「謝辭哥哥,厲害!」阿四沖他豎起大拇指。

  謝以令面不改色放下碗,不緊不慢道了句「救命」,閉眼昏了過去。

  阿四手一松,筷子從桌上滾到地下,帶著兵荒馬亂的步子跑到床邊,剛喊了一句「謝辭哥哥」,床上的人突然笑了起來。

  謝以令捧著肚子,眉彎眼勾道:「阿四,你又上當了,真好騙。」

  阿四不幹了,氣急道:「你又騙我!」

  「誒誒誒。」謝以令拉住他,絲毫不給南宮賜留情面,「誰說我騙你了,這藥湯真的很難喝,一般人聞一下就暈過去了。我全喝了,暈一小會兒也很正常。」

  一句話,阿四又被哄好了。

  三人收拾完畢,御劍回南歸天閣。

  謝以令因為養傷,每天都躺在扶風閣。直到傷徹底痊癒,南歸的桃花正好開了。

  謝以令在南宮賜的陪同下出了門,來到後山,指著自己的墳笑得前仰後合。

  「哎,」他擦了擦笑出來的淚花,忽然收斂了笑,轉過頭認真地問,「疼不疼,苦不苦,值不值?」

  南宮賜道:「不疼,不苦。為你,上窮碧落下黃泉,我心甘情願。」

  千萬里風煙長去,數十年寒燈不語。他飛蛾赴燭般換來的,正是一生所渴求的。

  後山一眼望去,十里桃林無盡。兩人沿著桃林走,走得深了,聽見一陣人聲。

  「阿曜,慢些跑。」墨無儔追著前面兩人,不住提醒,「無眠,當心撞到樹。」

  思無眠回頭,額頭有些紅,想來墨無儔的提醒並非不無道理。

  思無眠抓起鋪著的一層桃花花瓣,撒向墨藺淵:「無儔,你怎麼連藺淵也跑不過?」

  跑到前面,他突然看見樹上的阿四,眼睛一亮:「你是那個小孩兒?」

  阿四把樹爬遍了也沒看見桃子,正傷心著,聽見有人叫自己,低頭一看,頓時笑了。

  「你怎麼也在這裡,好巧啊。」

  「不巧,」思無眠對他眨眨眼,「我就住在這裡,你呢?」

  阿四指了指更前面:「我跟他們一起來的。」

  思無眠眺目望去,遠遠的看見兩道身影緩緩向這邊走過來。

  是扶風道長跟謝師兄。

  「謝辭哥哥!」阿四見思無眠抬起手,趕緊搶在他前面打招呼。

  「扶風道長!」思無眠沒察覺他小孩子的心思,笑著揮了揮手道。

  墨藺淵閒不住,四處找花,捧了一大把在懷裡,走到墨無儔面前,然後全部撒在他的頭上。

  「誒,阿曜你。」墨無儔一邊扒拉身上的花瓣,一邊伸手去抓墨藺淵。

  誰知墨藺淵速度極快,他抓了個空。

  謝以令看見這一幕,停下了腳步。

  「這裡是當初種樹的地方。」他看了看四周,眼底泛起一絲過往余情。

  南宮賜在他身旁道:「是,它們今年開花了。」

  春風拂面,人面依舊。

  謝以令捏著下巴道:「你說,我要不要先去拜見掌門?」

  南宮賜搖了搖頭:「掌門在閉關。」

  謝以令一攤手:「又閉關了?」

  不遠處,思無眠等人的樂聲迴蕩在桃林。

  謝以令神情安靜,一切都跟昔年一樣,似乎什麼都沒來得及發生。

  只是花確實開了又落,不知第幾個年頭。

  南宮賜目光靜靜地落在謝以令臉上,看他發間夾雜著細碎的花瓣,鼻間傳來沁人的桃香。

  「阿四,我來了!」

  謝以令喊了一聲,撲向落如紅雨的桃林。

  南宮賜眼底帶笑,一路注視著他遠去,慢慢踩著步子跟在身後。

  又一陣風。腳下花瓣滾浪,頭頂漫天花舞,底下人影散亂。他只看著其中一人。

  此番情景,從種下桃樹的那一刻開始,南宮賜已等了十三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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