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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沉聲吩咐:「都退下。」

  何百齡只好聽命,往爐中添加了適量的藏香,與曹元祿相視一眼,兩人齊齊退了出去。

  秦戈安置好馮夫人,與羅章、趙越動人帶兵把守在承光殿外,太子解蠱期間,任何人不得打擾。

  隨著藏香點燃,白霧絲絲縷縷地從鎏金鏤空中溢出,看似溫和無害,卻像打開了他身體的某處機關,從疼痛到劇痛,只在片刻之間。

  顱內仿佛無數鋼針同時刺穿經脈,他死死握著中的刀柄,手指泛白,手背青筋根根綻出。

  以往頭疾發作,還可用刀刃劃破皮膚帶來的痛苦緩解釋放,可今日不行,他要徹底將蠱蟲逼出來,就只能放任痛苦在體內瘋狂肆虐。

  太子額頭冷汗淋漓,已經隱隱察覺顱內有了蠱蟲遊走的動靜,只是位置不明,不能貿然下手,只能等待。

  裊裊煙霧瀰漫整個寢殿上空,他從最開始的狂躁壓抑,到達崩潰瘋狂的邊緣,再到此刻,意識幾乎有些恍惚了。

  他看到百病纏身的皇祖母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緊緊握住他的手,說你要強大起來,莫要讓江山社稷落入旁人之手,可他那時才三歲,被頭疾折磨得發瘋,舉目無親,痛苦絕望,光活著就已經很艱難了。

  他想起父皇母后的畫像,也只有祭祀的時候看過先帝後的畫像,他心中恨透,從不以父皇母后相稱,也不喜歡自己的名字,「祈安」二字,像極了諷刺。

  很想問問他們,既然生下他,為何又要拋下他離去,讓他活在這世上的每一刻都承受著無盡的煎熬,從未享受過人世間的溫暖。

  直至今日,所有真相浮出水面,他才知所有的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後推動,他失去雙親,失去健康的體魄,從雲端墜落深淵,都是淳明帝夫婦和馮遇的陰謀!

  他心中恨怒到極致,恨不得立刻將這幾人千刀萬剮,祭奠狼山之役無辜死去的將士,告慰父皇母后在天之靈。

  仇恨激發出蠱蟲的烈性,他額頭青筋暴起,鬢髮被冷汗濕透,凌亂地貼在臉龐,整個人都因痛苦而痙攣,又在恍恍惚惚中,看到了那個明媚鮮妍的小姑娘。

  那樣的純粹美好,喜歡抱著他,會親親熱熱地來貼著他,嬌嬌怯怯地喊他夫君,怕他會死,把他當成全部的依靠,臨行前還在心裡說,要他好好的……

  他要撐起這江山社稷,要報仇雪恨,還要穩穩地把她捧在手心,怎麼能死呢?

  蠱蟲在皮肉之下瘋狂游移,他赤紅的雙眸驟然一凜,抬起手中匕首迅疾地挑破後頸皮肉,刀刃帶出黑紅的血跡,在地面上聚成一小片濃稠的血泊。

  黑色的蠱蟲在血泊中掙扎幾下,再也無法動彈。

  太子渾身被冷汗浸透,整個人如同抽骨般地癱倒在地。

  仿佛扼住脖頸的一隻手驟然鬆開,疼痛隨之在血液中緩慢彌散,他近乎痙攣的面龐浮起一抹蒼涼的笑意。

  終於,終於……

  盛府。

  雲葵白日無事,也不敢出街閒逛,乾脆把宮中帶回來的寢衣拿出來繼續繡,針線穿進穿出,總算不像先前那般生疏了。

  只是繡到一半,心口毫無徵兆地傳來一陣劇烈抽痛,一不留神,針尖扎破手指,疼得她咬緊下唇。

  盛豫抬腳進門,剛好看到那雪白緞面上醒目的血跡,趕忙提步上前,才發現姑娘臉色煞白,額角還有輕微的冷汗。

  他急切地問道:「雲葵,怎麼了?」

  雲葵心口有種說不上來的鈍痛,眼淚竟也在此時無意識地滑落,「殿下會不會有危險,我心裡害怕,我好像感覺到他很痛苦……」

  盛豫看到她眼底深深的擔憂和焦灼,拍拍她的肩膀道:「我已經派人留意宮裡,一有消息即刻回稟,太子殿下不會有事的,放心。」

  雲葵緊緊攥著手裡的寢衣,沉默片刻,又開口道:「我能不能……進宮看看他?」

  盛豫嘆口氣,女兒想要什麼他都能給,唯獨涉及生命安危之事,他不能答應。

  「現如今錦衣衛指揮使人在東宮,已有幾伙刺客想要滅他的口,你又是太子殿下……近前的宮女,此刻進宮必定引人注目,那些藏於暗處的殺手查出端倪,或許會拿你的性命來威脅我與殿下……雲葵,你能明白嗎?」

  雲葵默默垂著眼,忍著眼淚點點頭。

  盛豫陪她在榻上坐下,看著她手裡的衣裳,溫聲問道:「這寢衣,是給殿下做的?」

  雲葵回過神來,放下手裡的針線,低聲道:「……嗯。」

  盛豫心中五味雜陳,遲疑許久,又試探著問:「你在東宮當差,殿下待你如何?」

  雲葵垂著眼睫道:「殿下待我很好。」

  很好,怎麼個好法?

  姑娘在東宮侍奉半年,又是為太子醫治頭疾,又是夜夜同榻辛苦伺候,至今仍沒有個名分,女兒一無心眼,二無野心,也不知太子殿下那邊是何想頭。

  他盛豫的女兒,怎可為奴為婢?

  盛豫指尖叩膝,沉吟片刻,又問:「那你呢,將來是何打算?」

  雲葵也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她想陪伴殿下,想做他的妻子,想和殿下永遠在一起。

  可這些話卻不好對盛豫說。

  殿下是君,他是臣,還是忠臣良將,不能出於私心,讓為君者不顧江山社稷子嗣傳承,只娶一人,即便是她也不行。

  而在她心裡,已經把他當成父親看待,她又怎麼好意思把這些情情愛愛的話放在嘴邊說?

  她抿抿唇,便只小聲道:「我等殿下的安排。」

  盛豫深吸一口氣,慢慢平復著呼吸,「你是不是,喜歡殿下?」

  雲葵想了想,終於點頭:「殿下對我很好,我也喜歡他,我想一輩子陪在殿下身邊。」

  盛豫再次沉默了。

  父女倆這麼坐了小半日,雲葵坐在榻上做針線,盛豫聽她說了些入宮之後的經歷。

  晚間長隨來報,說太子身邊的秦侍衛親自前來,有要事稟報。

  雲葵心內一緊,趕忙放下手裡的繡筐跑出去,見到秦戈,立刻問道:「是不是殿下出了事?」

  秦戈搖搖頭,道:「殿下蠱毒已解,特意派我告知姑娘一聲,請姑娘不必擔心。」

  雲葵狠狠鬆了口氣,「解了就好,解了就好……」

  秦戈看到盛豫從屋內出來,朝他微微拱手,壓低聲道:「陛下正在暗中調集兵馬,還給武將世家出身的妃嬪家族都去了旨意,逼得他們不得不支持。殿下這兩日或許所有行動,皇城中不會太平,頃刻便是天翻地覆,殿下還請盛大人留在府上,寸步不離地保護姑娘的安危。」

  盛豫面色微微肅重起來,頷首應是。

  秦戈繼續傳達他家殿下的意思,尤其殿下特意交代了,有些話要當著盛大人的面對姑娘說。

  「殿下說,墨玉扳指在姑娘手上,可號令東宮暗衛,請姑娘保護好自己,待大事既成,殿下便來迎娶姑娘回宮。」

  雲葵張張口,想要阻止已經晚了。

  三言兩語,帶給盛豫的震撼不止一星半點,尤其是最後那句……迎娶姑娘回宮。

  帝王家用到「迎娶」二字,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秦戈走後,盛豫仍舊久久未能回神。

  雲葵也有些尷尬,秦侍衛怎麼當著爹爹的面說那些……

  盛豫神色複雜地看著女兒,半晌才啟唇問道:「那扳指是怎麼回事?」

  雲葵這才從帶回來的錦盒中取出那枚墨玉扳指,遞給他看:「殿下把這個給了我。」

  盛豫識得此物,微微有些意外:「這是先帝的遺物。」

  太子竟然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了女兒,甚至說要上門迎娶……

  難道說,他遲遲不定位份,其實是想……直接立她為後?

  他流落在外十七年的女兒,心還沒捂熱呢,就要被接進宮去了麼?

  雲葵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低下頭道:「您說,殿下會不會有危險?」

  盛豫這點倒是不擔心,「能退北魏六十萬雄兵的人,不必懷疑他在兵力和謀略上的勝算,殿下手下皆是強兵猛將,尤其如今蠱毒已解,馮遇被擒,世上再沒有人能夠阻攔他了。」

  ……

  一夜之間,城中兵荒馬亂,腥風血雨,天地變色。

  殺伐聲、馬蹄聲、兵器碰撞聲驚天動地,一浪接一浪地從城外直逼皇城而來,百姓們閉門不出,街頭巷尾一片肅殺血腥的氛圍。

  皇城禁軍如何抵禦得了太子手下真正經歷過戰場廝殺的精兵猛將,後宮妃嬪的家族即便受到淳明帝明里暗裡的威脅,卻也都能看清時局,不做無謂的抵抗,大多都降了太子。

  乾清宮。

  淳明帝頭戴十二旒冕,身著龍袍,將所有的藏香都放置在博山爐中點燃。

  他站在明黃的燭火下,靜靜等待著太子的到來。

  論近軍,盧槭被擒,錦衣衛群龍無首,論遠兵,藺誠被抄家斬首,平州府上下肅清,這些日子他焦頭爛額,還未找到可以頂替的人選。<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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