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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江褚寒低頭蹭了下衛銜雪的頭頂,「他說他給你下了蠱蟲,這件事情你怎麼沒告訴我?」

  衛銜雪勾了撮江褚寒的頭髮在手裡繞圈,「我有上天保佑,連西河的疫病都是我解的,那點蠱蟲根本就……」

  「你說點認真的。」江褚寒胳膊箍了他一下,「我還擔驚受怕著。」

  衛銜雪在他懷裡縮著,他解釋著說:「因為我年幼的時候曾碰過一種藥,名為『涅槃』。」

  「我與京中一直都有來信,前些時日西河事了,我就問過先生了,『滅度』的蠱蟲天生有一物克制,就叫『涅槃』,這東西更不尋常,才是真正所謂起死回生的良藥,你我……」衛銜雪目光指著自己和江褚寒晃了晃視線,「我也說不清前塵往事到底是大夢一場還是真的人生百年,涅槃融入骨血,生死彌留之際就會讓人看清一生坎坷,如同涅槃重生,之後的事情,就全憑選擇了。」

  江褚寒好像並沒有很明白,「你是說從前的事只是一場夢?」

  「我不知道——傷痛像真的,情愛也像真的。」衛銜雪有些憊懶,略微偏著身子轉了轉方向,「你我嘗了同一口藥,身上流的血是一樣的。」

  衛銜雪掰過江褚寒的手指,展開自己的手找著一個已經消失不見的傷口,「當年從燕國到大梁,我腕上戴了一串阿娘給我的珠串,可入京的路上我摔倒在雪地里,珠子磕到石頭碎了,碎塊把我的手扎破,鮮血沾上去,那珠子裡面就是我阿娘留給我的機會。」

  「也是那一次吧,你從馬車上下來看我,給我扔了一件大氅,碰了我散落在地上的手串珠子,你的手也扎破了。」衛銜雪和他的手闔在一塊,「可能是冥冥中早有定論。」

  「所以……」江褚寒微微搖了搖頭,「我不太記得了,但是我那次要是不去看你,你就要真的對我喊打喊殺了。」

  「我對你喊打喊殺……那還不是因為你欺負我——」衛銜雪想來還能摸出點陳年的氣惱,他故意把手抽開,「你知不知道你以前多混蛋,哪裡是我殺你啊,江世子的名號就能壓死我。」

  「那怎麼辦呢?」江褚寒追著衛銜雪的手把他牽回來,「壓不壓的,病還沒好我可不敢跟你犯渾。」

  「……」衛銜雪又把身翻過去了,像是不再理他。

  *

  京城愁雲密布。

  陛下病重在朝會之前,這猝然傳召太醫的動作引得滿朝都知曉了,朝會眾人惶惶之時,舒王殿下站出來安撫,讓諸位大人先行離去了。

  褚霽站在父皇的寢殿面前,望著太醫來往的動作心裡陳雜地想過許多,他拉住滿臉愁雲退出來的太醫一問,才知道陛下病症同當年長公主一樣。

  舒王殿下躊躇了一夜的心好像忽然定了一下,這一刻他不知道是上天眷顧還是巧合,父皇病重……

  擺在他面前的路有兩條,一條效仿當年父皇南下尋藥,若能把藥尋回來,這樣的功績不可能還有人能攔住他的前路,可如今燕國出兵,兩國戰事打得如火如荼,此番若是南下他怕是性命難保。

  還有一條……衛銜雪還沒回京,他還能在此之前奪得先機。

  自那一日起,舒王入宮侍疾。

  宮裡燭火隱隱,陛下床榻前落著重重簾幕,一隻手伸過來挽起,「父皇該吃藥了。」

  帘子挽起來,昏黃的燭火落了些在床榻裡面,不過才病重幾日,褚章就有了些形銷骨瘦的徵兆,他顫巍地伸了伸手,褚霽就過去將陛下扶起來了。

  「宮人呢?」褚章目光隨意晃了一下,「怎麼是你來……」

  「兒臣關照父皇,才想事必親躬。」褚霽扶著陛下坐起來,從一旁端了藥過來。

  「這藥沒用的……」褚章心裡最清楚這毒藥的厲害,他按著床榻,忍著胸口悶悶的疼,「阿雪,阿雪還沒有回來嗎?」

  褚霽端藥的動作一頓,他不易察覺的視線里晃過一絲氣惱,但很快收斂起來,「兒臣伺候父皇喝藥。」

  「這藥苦……」褚章對著藥碗,他眉頭緊鎖道:「前往燕國的事辦得怎麼樣了,人都安排下去了嗎?」

  「若是南下不便,朕可以讓人去找燕國和……咳……」褚章咳了兩聲,「去和談,只要燕國借道,什麼,什麼條件都可以答應。」

  真當輪到自己中毒病重了,在知道世間有解藥之後,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他都是要試一試的,褚章當了這麼多年皇帝,他絕不甘心就這樣中毒而亡。

  褚霽餵了一勺藥,他輕輕嘆了口氣,「父皇病重,是寧願捨棄掉梁國的百姓嗎?」

  「放肆。」褚章略微慍怒,落音就猛咳了幾聲,「此話……此話僭越,你好大的膽子。」

  陛下垂著頭急促地呼吸了幾下,生死面前,天子和普通人無異,他推開褚霽遞來的湯藥,「召……快去召阿雪回來!」

  褚章心裡還在怨恨地想著,一定是尹鉦之……

  那夜他喝了尹鉦之遞過來的茶水,他這個人是個瘋子,他說那樣的胡話褚章怎麼可能還留著他,當夜一杯毒酒尹鉦之就已經沒了。

  他敢下毒……是早知道那晚會殺了他嗎?

  尹鉦之死了,褚章不能找他拿到解藥,就只能催促衛銜雪回來,整個大梁只有他是祈族人,若要南下尋藥,衛銜雪是最合適的人選。

  陛下已經等不及想要這個孩子替他「盡孝」了。

  可褚霽不明白這樣的道理。

  「父皇為何要如此偏心他。」褚霽忽然把湯勺扔進藥碗,他不滿道:「兒臣出身雖不如三弟,可衛銜雪是哪裡冒出來的野種,父皇要這般偏愛他。」

  「你……」褚章不想褚霽敢說這般大逆不道的話,「你放肆!咳咳咳……」

  褚章咳個不停,「你滾,滾出去……朕不想見到你。」

  褚霽不知道褚章急著衛銜雪回來的真意,只當父皇偏心過甚,他在床前沒動,只把藥端在手裡晃了晃,「父皇啊……」

  褚霽忽然就往前探過身,抓住褚章的後腦勺就生硬地把藥往他嘴裡灌。

  濃烈的藥味馬上衝著褚章腦門涌過去,褚霽灌得太快,大半的藥都灑在了床榻邊上,陛下病弱時的一點力氣掙扎著,他等藥灌完才被褚霽放開。

  「逆子……」褚章口裡吐出一口藥,他震怒地往床外一翻,「來人,來人!把……」

  「咳咳咳……」褚霽往後一退,褚章翻出來沒打到人,整個人差點往地上滾了下去,他狼狽地罵起來,「你想幹什麼,你想弒君?!放……」

  陛下喉中的話沒說完,喉間苦澀的藥味一衝,一股腥甜的味道猛然湧上來,他一口鮮血頓時就嘔了出來。

  褚章胸口疼得厲害,狠狠地呼吸幾下才緩過來,昏黃的燭火照著地上的鮮血,他不可置信地說:「你……你下毒?」

  「朕,朕宮裡的人呢?!」陛下伏在地上想要撐起來,「護駕,護駕——」

  褚霽輕輕「哼」了一聲,他站在幾步之外低頭來看,「父皇啊,今日有何人下毒呢?父皇病入膏肓,病症就是如此,兒臣侍疾侍候湯藥,有什麼不該的呢?」

  褚章喊了幾聲四下無人,終於察覺褚霽是故意為之了,「你,你收買了朕宮裡的宮人。」

  「父皇這也說笑了。」褚霽故意笑了笑,「聽聞父皇此次與當年姑母病症一樣,想必就是不治之症了,朝野上下都知道宮中只有兒臣一個皇子,我讓宮裡的人暫時迴避,哪裡需要收買呢?」

  「你……你好大的膽子,你這是,這是弒君……殺父!」

  褚霽朝褚章慢慢走近,「父皇都病得如此重了,朝野無人看顧也是亂局,不如早些讓兒臣代勞——還不必寒了南方將士的心。」

  「朕……朕,朕就算傳位給阿雪,也不會給…給……」褚章急促地喘了起來。

  褚霽不高興地「嘖」了一聲,「衛銜雪一個燕國人,等兒臣繼位,第一個就送他去前線祭旗。」

  褚章喘到一半呼吸一滯,他臉色越發黑了,連昏黃的燭火也染不出暖意,皺成一團的眉眼好像怎麼都不願閉上,一隻手掐著胸口的衣服掐得死緊,喉中的聲音也愈發變小。

  褚霽看著模樣差不多了,他一把將藥碗摔在地上,「哐當」的碎瓷片子在滿屋子亂滾,他把差不多隻剩一口氣的褚章提起來扔上了床,舒王殿下慌亂的聲音從寢殿裡傳了出來:「不好了——父皇病危!」

  這一夜皇宮燈火通明。

  太醫連夜診治,陛下原本就重症難治,如今只說是突發急症,這一夜太醫院無人閉眼,只吊住了陛下一口氣。

  連日陰雨的絳京城愈發陰雲密布。

  正好是這一日,江褚寒領著兵馬帶衛銜雪入京。

  江褚寒還在城外,似乎是巧合遇見了出去踏青遛彎的婁少爺婁元旭,他上馬車短暫地和江褚寒敘了舊,一道入了京。

  朝會上滿朝文武堆在金鑾殿裡,陛下昏迷不醒的消息已經傳遍了。

  文武百官群龍無首似的,殿上無人,其間就已經有人在紛紛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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