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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銜雪——」他喊了一聲,前面的人也沒有回頭。

  江褚寒再往前走,可他追著那個人走過去,走到屋檐下的時候地上忽然只剩了一把紅梅。

  梅花摔在地上,枝頭還殘這一些未落的積雪。

  江褚寒忽然著急起來,他彎下腰去撿花,可等他伸出手,那地上的梅花忽然融進雪裡,化作了一片鮮紅的鮮血,刺眼地滲進了雪地里。

  「……」

  是稀奇又平常的夢。

  江褚寒在一片昏暗與安靜的世界裡醒了又睡,心裡和身上都在疼。

  這一切衛銜雪都只焦急地感受著——他從前不知道江褚寒為什麼一箭對準他,也不知道往後都發生了什麼。

  是誰要刺殺江褚寒,又是誰殺了鴉青,燕國的太子不想領兵的江褚寒活著,朝中還沒有倒下的太師余丞秋也不想侯府再立起來,還有那位陛下……

  過往的一切仇怨伴著這一場風雪好像都掩蓋起來,又從一場過往的風雪裡重新開始下去。

  江褚寒好像是死在了那一年快要開春的時候,不管是誤會還是真的有什麼深仇大恨,江褚寒都帶著悔過深眠在了寒冬最後的影子裡。

  衛銜雪心如死水——他也不知道一開始的仇恨算什麼。

  他也疼得不能自已。

  第132章 :涅槃

  攻打曲州的戰火蔓延得很快,正好是這一日從北方趕來的援軍也到了西河附近,江褚寒帶著衛銜雪從前線撤下來,仗還在打。

  江褚寒還在馬上的時候就感覺衛銜雪暈過去了,他只是虛虛貼著自己的脖子,呼吸聲已經越來越衰弱,江褚寒一遍遍喊著他的名字,可衛銜雪一點反應也沒有。

  漫天的雨和著一點淚留下來,江褚寒偏著脖子吻了一下衛銜雪的後頸。

  曲州離西河有些距離,江褚寒不能帶著渾身是傷的衛銜雪趕路,只能讓軍醫在營地里就給他看了傷。

  衛銜雪傷得太重了,江褚寒挑起他的胳膊,還能看見他手上沒有消掉的刀痕,這些都不是這幾日的傷,今日傷在肩膀和腿,傷口不算太大,可衛銜雪血流得太多,他臉色已經白得像是未曾染墨的白紙,整個人昏昏地躺在行軍的硬板上,烏黑的頭髮淌下來,像個破碎的白瓷人。

  江褚寒這一刻覺得好害怕。

  *

  京城裡的天也是陰沉沉的。

  前線的戰事傳入京城,陛下病重多日,朝中堆積的摺子送進寢殿堆了許久,幾乎由尚書令的婁尚書代理了一半。

  舒王殿下似乎並不風光。

  快要黃昏的時候,一輛馬車從舒王府駛出去,朝著個如今沒人再去的地方過去了。

  當初蘊星樓生了事端,整個樓都被查封了,如今沒有重開,當初的事情也沒有定論明白,褚霽的馬車停在不遠處,他穿了身黑袍從馬車裡出來了。

  他在日頭黑下的時候進了個小巷,巷子裡黑漆漆的,他投石問路似的,從地上撿了兩粒石頭,分別朝著左右兩邊的牆壁敲了一下。

  褚霽對著巷子裡道:「先生在否。」

  過了一會兒,一個略微深沉蒼老的聲音從巷子裡傳出來,「殿下召見,老夫豈有不見你的道理。」

  「但殿下,已經很久沒有來過了。」那聲音道:「這些日子殿下不是風光無限嗎?」

  「先生……先生說笑了。」褚霽在巷口止步,「當初的事多虧先生點撥,我才有了今日,這些時日不見先生,我可是萬分想念。」

  巷子裡「哦?」了一聲,「老夫為殿下都做過什麼?」

  「當初拿到天巧匣是殿下自己的本事,能知道余太師手裡的秘密也是殿下的機遇,此事老夫並未出什麼力。」

  「可當初是先生告訴我,江褚寒在查戶部的事情,此事與褚黎息息相關,若非先生告知,我也不能在那時黃雀在後拿走天巧匣,也不能把刀送到江褚寒的手裡,借他們的手攔住褚黎和余丞秋。」褚霽對著巷子拜了一下,「我能有今日,也要多虧先生的提點。」

  「既然如此……」那聲音疑惑道:「殿下貴為舒王了,今日又為何再來找我呢?」

  「原本我也以為往後相安無事,可朝中有了旁的禍患,先生可知道那質子衛銜雪——他竟是我的親弟弟。」褚霽說的有些切齒,「原本以為往後再也絆腳石了,可他拿到了我的把柄。」

  「殿下是說西河的事?」巷中沉吟了片刻,「那人如今是在西河吧,還未歸來。」

  「是,他還沒有回來,但我聽御前的人說,父皇曾發幾道上諭召他回去,如今又讓江褚寒親自去接他。」褚霽神色染上恨意:「我原本是想讓他死在西河的,可他竟然沒死,還……總之他一回來,父皇必定會被他扇動,父皇已經夠看重他了。」

  「所以殿下的意思是……想讓他不能活著回來?」

  褚霽捏著腕口的衣袖,「先生可有主意?」

  「殿下已經在西河失過一次手了,怎好再有第二次,況且如今的西河不僅有陛下的耳目,還有我方將士,江褚寒今非昔比,怕是已經不容易得手了。」巷子裡的聲音染上一絲失望,「依老夫來看,殿下不妨在京城裡先動手,讓他即便回來了,也沒什麼機會再站起來。」

  「京城裡?」褚霽似乎沉思良久,「你是說……父皇面前?」

  「不可。」褚霽馬上道:「褚黎才因為造反倒下,我怎麼可步他的後塵!」

  「但那時候陛下早就知道三殿下心生不滿,余太師手眼通天,不然殿下覺得當時余太師為什麼會失手?」巷中問:「難道是因為他們準備得不夠嗎?」

  「他們……」

  那聲音很快道:「是因為他們挑錯了時機,當時江褚寒正在京城,虎賁營並無歸屬,虎賁營比起羽林軍說起來還算不得阻礙,最大的阻礙是那時候大公主回京,那時邊疆並無戰事,京城裡的事就能隨意調動天下人,可如今並不一樣了。」

  「是啊……不一樣了。」褚霽心裡好像有心弦鬆動,「父皇,父皇還正在病中……」

  「先生……是真覺得我還有機會?」

  巷子裡放鬆地笑了笑,「殿下身份貴重,滿京城文武都看著殿下來日的光彩,成大事把握良機,殿下……」

  ……

  片刻之後,褚霽對著巷子裡拜了一下,又滿身黑袍地離開了。

  舒王離去不久,巷子的另一端走出來一個人,那人在夜色里走了很遠才沾到路邊的燈火,照出了他那張眉目平庸的臉——是尹鉦之。

  尹鉦之沒在宮外停留,而是朝著宮門的方向走了過去。

  連夜入宮,尹先生去了陛下的寢殿。

  殿中燭火綽約,時不時傳出幾聲咳嗽,夜色已經深了,陛下桌前還點了盞燭火,他還在連夜翻看近幾日的摺子。

  這幾日尹鉦之入宮得多,陛下跟前的人也熟悉他了,稟報一聲就讓他進了寢殿,隨後宮裡的人幾乎都撤走了。

  「你來啦。」褚章垂著頭,身上只披了件袍子,耷拉在肩膀上,他年紀大了些,燭火下的身形竟然有了些蒼老的端倪。

  尹鉦之行了禮,「拜見陛下。」

  陛下托起手示意他起來,「你來得這麼勤,現在不擔心身份暴露了?」

  「陛下說笑。」尹鉦之起來之後,朝桌前走了過去,「臣與陛下相識數載,陛下有疾我若不來,有愧陛下的信重。」

  褚章把手裡的摺子覆上,「先生很厲害,當年若非是遇到你,朕沒有那個破釜沉舟的打算,也不會像今天一樣坐在這個位置。」

  「可朕一直不知道……尹先生到底想要什麼?」褚章靠在椅背上,似乎追憶著說:「當年把你從牢獄帶出來,你只是說願意跟隨朕,那時府里的每一個幕僚為的都是來日封侯拜相,可你官位也不要,錢財也不要,縮在宮裡宮外,只做了一個芝麻大的小官,沒有娶妻生子,什麼也沒有。」

  「尹鉦之,你到底是為了什麼活著?」

  尹鉦之的眉目被燭火照得有些暖意,他微笑著給陛下奉上了放在桌邊的茶,答非所問道:「陛下還記得阿鳶嗎?」

  褚章怔了一下,「記得——怎麼不記得。」

  陛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阿鳶是我此生……最對不起的人。」

  兩個人都不再年輕了,忽然想起年少的時候見過一個女子風姿卓絕,印在記憶里洗都洗不掉,褚章自詡帝王無情,可有些東西藏在回憶里不過是藏住了,些微一挖就能看到下面根深蒂固的種子依舊是枝繁葉茂。

  「所以陛下這些年,再也沒有子嗣了。」尹鉦之替陛下將桌上堆積的摺子一本本摞起來,一邊緩緩說:「可陛下對阿雪也太狠心了。」

  「狠心……」似乎是提到衛銜雪,褚章突然黑了黑臉,「朕對他也夠心軟了,怕他不舍動手,已經替他鋪好了來路,他還是要放虎歸山,給朕的摺子也是多有欺瞞,朕如今都還想要接他回宮。」

  尹鉦之依然平靜道:「可他也用自己的法子走出了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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