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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觀昏曉用記號筆在上面寫下「易碎」兩個字,沖他點點頭,等他把箱子放好出來,才接著之前的話題問:「這種『管制物品』應該由特物局內部的物流渠道派送吧?讓普通物流公司來寄,不會出事?」

  「沒事,局長打過招呼了。」連青酌倚著桌沿,手臂撐在桌面上,扭身湊近,「特物局是他們的大客戶,郵費自然得他們出。局長雖然不吝惜經費,卻一向遵循好鋼用在刀刃上的原則,不會浪費在這種地方。」

  話音剛落,他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屏幕上亮起的赫然是不吝惜經費的局長的名字。

  觀昏曉好奇地看過去,連青酌也沒有刻意避開他,隨手接起:「局長,有事嗎?」

  「有事。」安岳襄的嗓音透出深深的疲憊,「觀先生最近有沒有完成度比較高的作品?送一幅過來壓壓那狗……怨妖的脾氣。它已經弄碎局裡兩個超大顯示屏了!」

  連青酌挑眉,不冷不熱地輕哼:「碎了就再買啊,又不是花你的錢,它被畫鎮著沒跑就行。」

  「經費不是你在管,你真就一點也不心疼啊!」安岳襄痛心疾首,「實在不行你給幅素描……速寫!速寫也行!把畫給其他分局的時候你不挺大方嗎?怎麼到了要緊時刻反倒小氣起來了?」

  那是兩個概念。

  連青酌推了推眼鏡,拒絕之心如寒風驟雪般冷酷:「不給。局裡不是有幾幅那位留下的廢畫嗎?拿那個去。」

  「那是古董!我……」

  沒等他說完,連青酌乾脆利落地掛斷電話,並把他拉進了黑名單。

  在心裡腹誹某隻豬撞樹上知道拐了的生物幾句,連青酌收起手機,一回頭就迎上觀昏曉的視線。

  漆黑的眸底跳躍著些微笑意,他雙腿交疊,手搭在扶手上,坐姿拽得二五八萬,離電影裡的幕後大佬就差一根雪茄和一首亂世巨星的距離。

  情聖連青酌第一次有臉皮被擊穿的不自然,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些侷促,輕咳一聲:「怨妖腦子不正常,不必在意它的喜好和感受。」

  觀昏曉攤手:「我可什麼都沒問。」

  「你的眼睛問了。」連青酌突然俯身,指尖虛點了點他的瞳孔,「我不樂意你的畫落在它手上,何況它真正想要的,也不是你的作品。」

  觀昏曉本是在與他開玩笑,聽了這話卻不由得一怔。

  說者無心,可這句話實際上將他與三百年前的那位先生劃分得格外清晰,否定了之前他們心照不宣的轉世論。

  當然,連青酌否定的其實不是轉世這件事本身,而是轉世等於同一個人這條潛在含義。

  觀昏曉先前懷疑過他喜歡自己是不是因為前世糾葛,聽到這話就知道自己多心了。

  正如他對此世的連青酌動心,連青酌亦然。

  想到這裡,觀昏曉心裡某處突然鬆了一塊,人也變得慵懶,收了大佬姿態,窩進椅子:「不然就給他一幅吧。」

  聞言,連青酌頭髮差點豎起來,整個人就像領地被侵犯的凶獸,氣場凌厲:「我不同……」

  「畫兩個QQ人,我畫你的,你畫我的,怎麼樣?」

  觀昏曉興沖沖地提議,正好比連青酌快一步說完,時機准得像是刻意算過。

  連青酌眨眨眼,把「意」字咽回去,笑眯眯地變出紙筆:「好啊,你先來,我配合你的動作設計!」

  半天后,安岳襄收到了緊急空運過來的畫,由衷感嘆道:「還得是觀先生有招啊,要不下次直接給他打電話……」

  話沒說完,裝畫的盒子一打開,畫一抖摟,上面兩個相依相偎的三頭身小可愛就讓他陷入沉默。

  「……得。就當是對它損壞局裡財產的回報,給它送去吧。」

  安岳襄把畫放回盒子,溜溜噠噠地走向監牢深處。

  特物局內的騷亂不用多說,連青酌卻是被這幅畫哄得喜笑顏開,在把原畫送出去前換著角度拍了好幾張照片,對著美了一個下午,直到觀昏曉下班,他仍在美滋滋地欣賞那些照片。

  「誒,走不走?」

  觀昏曉走出快遞點,正要放下捲簾門,就見連青酌還坐在裡面看著手機傻樂,沒有起身的意思,只好無奈地敲敲門玻璃。

  「嗯?」連青酌抬起頭來,後知後覺地看了眼牆上的時鐘,連忙出去,「抱歉,我看入迷了,沒有注意時間。」

  觀昏曉上下打量他一番,哭笑不得:「一幅畫而已,你至於這麼高興嗎?之前你拿手機錄我畫畫的視頻,不是也和我拍過幾張合照?那時怎麼不見你這麼高興?」

  「二者不能相提並論。」連青酌搖了搖頭,亮出手機屏保沖他揮了揮,「之前的合照是以朋友身份拍,而且只能私藏。這幅畫卻不一樣。」

  觀昏曉鎖好門,拋著鑰匙問:「哪裡不一樣?我們現在依然只是朋友。」

  連青酌眼睛微彎,捏著兩根手指,稍微分開一條縫隙:「是朋友,但也比朋友多了一點點。」

  觀昏曉勾起唇角,不贊同,但也沒有否認。

  連青酌走近兩步與他並肩,踏著昏黃的夕陽回家,身後的影子拉得很長,他的聲音也更加低緩溫柔。

  「但我高興的不是這點——之前已經高興過了。這幅畫的珍貴之處在於,它是我們共同完成的第一幅作品,是我與你靈魂契合的證明……」

  他頓了頓,不屑地輕笑:「專門給某個傢伙看的證明。」

  前面幾句都還好,觀昏曉畢竟被他的情話狂轟濫炸過,可以淡定接受。

  但最後一句沒頭沒尾,饒是觀昏曉再聰明,腦筋也轉了好幾秒才明白過來,一時間哭笑不得,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你是……」他有些好笑,「在吃怨妖的醋?因為它與我前世的糾葛,還是它對今生的我的關注?」

  「當然是後者。」連青酌一撇嘴,似乎對這事兒格外膩味,「以前就算了,它是那位收養的妖,被寵著護著很正常。但你和它有什麼關係?憑什麼要你的畫?憑它臉大?還是憑它過去三百年都毫無長進的腦子?」

  連青酌越說越氣,腳步落下時沒收力,在柏油馬路上踩出一個深深的腳印。

  「……」

  觀昏曉:「……把周圍踩平,留個看不出印子的淺坑。」

  連青酌默默照做。

  雖然不明白他哪裡來的這麼大火氣,但觀昏曉還是像哄天竅那般熟練地給他順毛:「嗯,只此一次,下不為例。除了用來解決它的那幅畫,以後我不會再給它畫畫。」

  連青酌倏然停下腳步,轉身拉住他,目光灼灼地盯著他問:「那可以也不送別人,只送我嗎?」

  聞言,觀昏曉認真思索,他便滿心期待地等。

  幾秒鐘後,觀昏曉微微一笑:「這是家屬的特權,你繼續努力吧。」

  說完,他邁開長腿,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連青酌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自發追趕上去,兩道長長的影子錯開一瞬,又緊密地貼靠在一起。

  ……

  初六,深夜有雨。

  觀昏曉摟著又圓滾了一圈的天竅不太安穩地睡去,半夢半醒間,他好像再次進入從前糾纏自己的那個噩夢,只是這次的夢不再有那些形體詭怖的怪物,只有一間被餘暉籠罩的山野小院,遠離草木蔥蘢,菜蔬蓬勃,靜謐而又生機勃勃。

  沿著鵝卵石鋪成的小路走進屋子,窗下低矮寬闊的長桌後,伏著一道氣度磊落的身影。

  那人提筆作畫的模樣令夢中的觀昏曉覺出幾分熟悉,很快他便想起來,自己畫畫時也愛這樣趴著,總弄得一身顏料墨跡。

  他走到近前,越過那人肩膀看他的畫,紙上風光卻被雲霧遮掩,只有右下角的年號和署名清晰可見。

  觀昏曉皺眉:「建寧十九年春,擇梅居士於黃昏作……」

  建寧十九年……建寧十九年?

  觀昏曉疑惑道:「建寧十九年,你不是已經死了麼?」

  話音未落,觀昏曉猛地驚醒,耳膜上仍然回震著自己在夢裡說的那句話,隨之想起的則是連青酌之前給自己說過的封妖人與蠢妖怪的故事,故事中,後者死於建寧十六年冬,它看到前者墓碑也是同一年的事情。

  那他為什麼會做這個沒頭沒尾的夢?

  觀昏曉想著想著,太陽穴青筋忽然突突跳動,抽抽地疼。

  這時,被他攏在臂彎間的小毛團也睜開惺忪的眼睛,壓下耳朵,抬頭溫柔地蹭蹭他的下巴,喵嗚喵嗚叫了兩聲。

  觀昏曉的心一瞬間定了下來,順勢收緊手臂,抱著它翻身至另一側。

  「冷……」觀昏曉含糊道,聲線低沉微啞,略略拉長的尾音磁性而瑰麗,「給我暖暖手。」

  天竅眨巴眨巴眼:「喵……我可以變成大貓,你要嗎?」

  觀昏曉看看它,考慮了不到一秒,就毅然決然地點頭。

  下一刻,房間裡閃過一道紫光,一頭身長兩米,等比放大的黑貓便趴伏在床上,長毛柔軟地鋪開,取代了床單被褥,尾巴一掃一卷,纏上觀昏曉的後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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