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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為了達成這個目的,那輛還稱得上嶄新的勞斯萊斯就有點慘了,在剛才那個甩尾過後,整個車身都倒轉了個方向,斜著橫在馬路中央,此刻不遠處還能看到已經碎了一地的一側尾燈——大概從最初,謝亭恕就是抱著寧為玉碎的心態追上來的。

  「……有必要嗎?」薛蘊完全無法理解謝亭恕這種偏激的做法,為什麼要做這種殺敵三百自損一千的傻事,「你的車都撞壞了。」

  「哦。」

  謝亭恕好像完全沒注意到剛才甩尾甩得太狠,不知道碰到哪裡,回頭看了眼,又面無表情地轉回頭來,不帶任何笑意地勾了下嘴角:「我有話想跟周浮說。」

  本來勞斯萊斯這種車,就不擅長競速和漂移。

  只是蹭掉一個車燈,已經算是不錯了。

  「謝先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們已經分手兩年了。」

  薛蘊看著謝亭恕那副無所謂的冷漠樣子,深吸口氣,稍微緩和了一下語氣:「我知道浮浮之前是做錯了事,我替她向你道歉,但是說到底,成年人的分手沒必要搞得那麼難看,大家好聚好散,你也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你好像沒有資格替她道歉,況且如果非要說饒的話,」謝亭恕就那麼遠遠地靠在車身上,似笑非笑的目光與他擦肩而過,定定地盯著他身後的車窗:「沒準薛教授才是應該放過的那個人。」

  「謝先生這句話還真是莫名其妙。」薛蘊也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周浮腦袋靠在車窗上,看起來疲倦又安靜,「我們戀愛兩年多,關係一直很穩定,我不知道你說的放過是什麼意思。」

  他們上次這樣面對面地說話,還是在兩年多以前,Coco和鄒邇的婚宴上,那時兩人還都帶著幾分客氣。

  轉眼,兩人之間的劍拔弩張都已經直接被搬到了明面上。

  海風四起,海面下開始暗潮湧動,空中烏雲卻又多了些散開的趨勢。

  藏在雲後的月光吝嗇地露了面,朦朦朧朧地在這片臨海城市鋪上了一層薄光。

  「關係很穩定。」

  謝亭恕抬頭看了眼天空,忽然重複了一遍他的話,笑了一下。

  「你是說兩個人一起粉飾太平帶來的穩定嗎,薛教授。」

  薛蘊臉上的表情微微一僵:「感情里總要有互相忍讓的地方,世界上又哪有那麼多水到渠成的天作之合呢?」

  「大概吧。」

  周浮就坐在薛蘊的副駕上,原本在後腦盤了個發包,折騰一天也有點散了,幾綹碎發落在臉頰旁邊,仿佛最好的薄胎瓷上細密的裂紋。

  即便到了此刻,她仍舊雙目緊閉,迴避著和他的對視。

  「謝先生,你不能——」

  謝亭恕對和薛蘊打太極這件事迅速感到厭煩,用手推開薛蘊的阻攔,徑直走到副駕的門旁,「周浮,你下車。」

  他沒有去開門,車門也沒有從裡面被打開。

  巋然不動的樣子,一種無聲的僵持。

  「謝先生,如果你再這樣我會選擇報警處理。」即便謝亭恕沒有去碰車門的意思,薛蘊仍舊防備十足地用一隻手擋在他的面前,「請你離開。」

  「周浮,」

  謝亭恕卻只是執著地看著車窗玻璃里的人。

  「你聽得到我說話吧。」

  他已經沒有尊嚴了。

  被無視了一整天,卻連不高興的資格都沒有。

  在車上的時候,謝亭恕真的想過,如果突然橫穿出來一輛車把他撞死,不知道周浮會不會有點後悔。

  但沒有那種好事,他還是要站在車外,在她男朋友面前,像一條攆不走的,名不正言不順的癩皮狗一樣,向她搖尾乞憐。

  「你看我一眼,我就走。」

  海風四起。

  謝亭恕耳畔全是棕櫚樹和椰子樹被颳得簌簌作響的,雜亂的響動。

  海面浪濤洶湧,不留情面地吞噬沙灘。

  「周浮——」

  唯獨這輛車裡,仿佛進了另一個死寂的世界。

  時間似乎靜止了。

  周浮坐在車裡,藏在陰影處的雙手扭曲地擰在一起,整個人都快要僵死過去,一呼一吸之間,空氣在鼻腔冰冷地灼燒著。

  「謝先生……別再為難她了。」

  半晌,她聽到薛蘊的聲音。

  是和剛開始下車時截然不同的,緩和的語態。

  「她並不想見你。」

  而直到剛才為止還在咄咄逼人的聲音,卻如同不知何時滑塌的沙堡一樣。

  變成了握不住的砂礫,破碎在風中。

  -

  果酒的酒精度似乎比她想像中要高。

  周浮一路昏昏沉沉地靠在副駕的頸枕上,臉和耳根都燙得厲害,有一種感冒發熱的感覺。

  「你是說兩個人一起粉飾太平帶來的穩定嗎?」

  可很奇怪的是,她意識都模糊了,謝亭恕剛才在車外說的話,卻格外清晰。

  車子不知道行駛了多久,周浮感覺到有人把她從副駕駛座里抱出去。

  因為醉酒,周浮失去了感受時間長短的能力。

  只覺得好像一切都是一幕連接著下一幕,接二連三地發生。

  她睡不安穩。

  明明睜不開眼,思緒卻時有時無。

  朦朧中,周浮好像回到了Coco家的大院子,躺在上面的沙灘椅上。

  耳畔也再次傳來了謝亭恕的歌聲。

  不走心的,潦草的勾勒著陌生的旋律。

  手上紅色的可樂罐,輕輕地敲打著拍子。

  周浮最後醒於口渴。

  她下意識地往枕頭底下摸了一把,才想起自己目前是在亞城,和薛蘊住在同一個套房裡,便無聲息地吐出口氣,準備到客廳找口水來喝。

  可下床的一瞬,周浮便感覺到了不對勁——薛蘊好像不在床上。

  薛蘊的作息一向很穩定。

  剛才他們從Coco那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快到他的休息時間了,沒道理到現在都還沒睡。

  周浮想著,便在推門而出的瞬間,聽到了一聲乾脆利落的,打火機的聲音。

  她心裡咯噔一下。

  就在推門而出的下一秒,看到客廳里正在把玩著打火機的那個男人。

  客廳沒有開燈,只剩下藍黃色的火光,映照出火苗後面寡淡的眉眼。

  「你——」

  兩人對上目光的瞬間,周浮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差點脫口而出的『你怎麼在這裡』被遲到的理性在懸崖邊勒住。

  「嚇到你了?抱歉,我只是……有點睡不著。」

  因為下一秒,周浮就發現,坐在沙發上的那個人,並不是她以為的那個人。

  而是薛蘊。

  薛蘊見她愣在原地,便趕緊站起身去把客廳的燈打開。

  周浮也順勢在怔愣中看到茶几上放著的半包煙。

  「哦,那個是,」薛蘊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便溫聲解釋:「我抱你進來的時候,你的包掉在地上了。」

  她沒有戒掉煙。

  一天也沒有。

  她還是那樣,癮談不上重,只是隔三差五,在腦子裡的靈感被榨乾,或者是工作遭遇挫敗之後,會想要來上一根。

  也許這樣就算是癮重?大概吧,周浮也不太明白,她身邊抽菸的人不多,但可以確定的是,她完全沒有到離了香菸不能活的地步。

  所以周浮也覺得很奇怪,她這次不過就是要來亞城兩天而已,這包煙完全可以不帶,就算是菸癮犯到無可救藥,到附近的便利店偷偷買一包就是了。

  但她還是帶了。

  而且就那麼大喇喇地放在了包里。

  「對不起,我之前答應你要戒菸的……」

  鬼使神差一樣。

  「是因為這個,你才睡不著的嗎?」

  周浮也覺得自己確實是有點卑鄙了,當時薛蘊發現她抽菸的時候,她怕薛蘊因此對她抱有什麼看法,立刻指天誓日地說要戒菸。

  結果那麼久時間過去,卻一點行動也沒有。

  「也不全是。」薛蘊卻只給了她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重新坐回沙發里,將打火機輕輕地放在她的煙盒上,「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更準確地來說,薛蘊在想謝亭恕今天說的那句話。

  『你是說兩個人一起粉飾太平帶來的穩定嗎?』

  粉飾太平。

  這四個字對薛蘊來說,確實是有些太尖銳了。

  不是忍讓,不是包容,而是粉飾太平。

  這導致在回來的路上,薛蘊時不時就會走神,導致他就連車都不敢開太快,生怕出事兒。

  可他也沒想明白這四個字到底哪裡難聽,或者說不該難聽到讓他魂不守舍。

  直到抱著周浮回到酒店房間的時候,她的包掉在地上,煙盒和打火機就那麼直白地摔了出來。

  而薛蘊在那個當下,竟然沒有感覺到意外。

  他並不覺得自己被隱瞞,被周浮騙。

  因為她沒有戒菸這件事,其實一天也沒有瞞住過他。<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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