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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世界就是一萬次荒蕪後泛濫的水仙花瓣子。

  為什麼非得是水仙花呢?

  首先,水仙花的生長環境非常廣泛,它可以在陽光充足的草地、林緣、溪邊等地生長。同時,它也能適應較為惡劣的環境,如乾旱、貧瘠的土壤等。

  其次,水仙花具有很強的生命力,即使在寒冷的冬季,它也能保持生機勃勃的狀態。這是因為水仙花的地下莖含有豐富的澱粉,可以在低溫下為植株提供能量。

  再者,水仙花有時被認為是希望和重生的象徵。比如英國最著名的慈善機構之一,瑪麗居里癌症護理組織(marie curie cancer care)就選擇了使用亮黃色的水仙花作為其象徵,代表著新的開始和重生。瑪麗居里慈善組織起源於研究居里夫人晚年治療癌症的醫院,後輾轉成了一家慈善機構,主要是為了給癌症患者提供護理與照顧,減輕他們的痛苦。

  而此刻的陸時正在祈盼著生病的伴侶能夠劫後重生。

  熬過漫長的幾個小時,陸時看見醫生走出手術室,如同抓到了救命的稻草,緊緊跟隨,卑躬屈膝,兩眼滿是渴望,問道:「張醫生,情況怎麼樣呀?」

  「手術總體還是很順利,估計是切乾淨了,術中快速病理活檢提示的確是膠質瘤,而且是瀰漫性星型細胞瘤。」醫生回道。

  傍晚,盧希安從麻醉中甦醒過來,很暢通地深吸了一口氣,涼涼的氧氣通過鼻腔進入心臟肺部和血液,頭皮一下就舒展開了,原本漿糊糊的全身瞬間有一種很輕盈的感覺,突然開始測評著空氣,清爽的,鮮活的,鬆弛的,沁爽的,腦子裡油然而生幾個大字,「活著真好」。

  也許,沒有一個人能正面自已生命機能的衰退,也沒有一個人能直視內心關於失去的恐慌。

  醫生來到病房,對盧希安和陸時說:「術後病理活檢結果也回報了,是個ll級的。」

  聽到這個消息,倆人挨在一起的手霎時握在了一起,十指緊扣,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要不要繼續放療或者化療?」盧希安迅速用手抹去淚水,開口問醫生。他早早就對此有了一些了解,知道很多病人術後還要配合放療和化療,化療藥物也只有一種,替莫唑胺,還分國產的和進口的。

  「你這個情況,我們也不建議放療和化療了。」醫生說。

  「真的不用麼?」盧希安不敢相信。

  「真的不用。但是要定期複查,未來一年最好是三個月複查一次,以後可以半年複查一次,ll級膠質瘤雖然屬於低級別的,但是很多人還是會復發,有個病人患ll級膠質瘤,手術切乾淨了,20年後還是復發了,變成lv級的了,所以還是要定期複查,一旦發現不妥,立即處理。」醫生解釋說。

  陸時終於暢快淋漓哭了一場,覺得老天捉弄了他一番,終究待他還是不錯的,盧希安仍好好地在他身邊,看得見,摸得著,能說會笑。

  盧希安把人攬進懷裡,撫慰道:「我這不沒事嘛,你看看你這是幹啥,張醫生還在呢。」

  手術後的隔天早上,蘇南和言燦森帶了些清淡的吃食來醫院看望。

  「盧老師,聽說手術手術很順利,現在最重要的是休息和恢復,相信你很快就能像以前一樣了。言燦森一邊說,一邊打開了保溫桶。

  「嗯,謝謝你們掛念。」盧希安客氣地回復。

  盧希安在病房裡逍遙踱步,最後停在病床前,說道:「你這次也是遭了個大罪,術後有沒有不良反應?」

  「暫時還沒發現。」

  「應該沒事了,醫生叮囑後面調養好出院後,定期過來復檢就行。」陸時接著盧希安的話補充道。

  「出院的話,我們可能沒辦法過來接你們,我們打算過段時間一起回我老家見我爸媽,和他們談談。」

  陸時聽到這話,看了看言燦森。

  言燦森點了點頭,表示他準備好了一起同行。

  因為這次是他自已主動開口提的這事。就在上周,他們因為一些瑣事吵架了,蘇南生氣不理他,板著臉買東西,板著臉付錢,板著臉帶開車帶他回家。蘇南偷偷買了盒聖女果吃掉後,在他趴沙發上玩遊戲時親他,一股番茄味,他癟癟嘴反應過來,臉皺成一團,抓住蘇南咬,倆人糾纏在沙發里,咬著咬著,言燦森他自已居然笑了起來,接著毫無任何預兆地說出了:「帶我回景德鎮吧。」

  哲學專業出身的言燦森想起了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加繆在《局外人》中揭示的一個道理:道德判你死刑,哲學證你無罪。

  儘管這句話並非直接針對同性戀,但它為理解同性戀者面臨的道德和法律挑戰提供了一個深刻的哲學視角。它提醒我們,每個人都有權利追求自已真正的幸福和自由,即使這意味著與社會的傳統道德觀念相衝突。同時,我們也應該尊重每個人的選擇和權利,避免因個人的道德觀念而對他人進行無端的評判和迫害。

  言燦森心想,或許他該更勇敢一點,和蘇南回趟家。

  周杰倫的一曲《青花瓷》傳唱大江南北,「天青色等煙雨」的名句也隨之火遍四方。就這樣,「青花瓷」有了天青色的煙雨意象,而景德鎮作為中國最富盛名的「瓷都」,也就不期然帶著幾分潮濕和朦朧。

  懷揣這樣的感知,言燦森在蘇南的陪同下乘復興號離開杭城,抵達景德鎮北站。

  一出車門,打出一個慵懶的哈欠,出站,打車,入住酒店。

  言燦森以前沒來過景德鎮,蘇南想著先帶他在市里逛兩天再回家去見父母。

  酒店是頗具瓷都風格的陶土式樣,因此道路也都類似陶土磚塊。走在上面,感覺腳底粘滑;仔細一看,原來剛下過雨。

  於是,景德鎮成功坐實了言燦森的煙雨初印象。

  次日白天,走上昌江堤岸,向下望去,水邊則是浣洗的當地居民,他們一下一下揉搓著衣物,泡沫帶起漣漪向遠方離去,就像一場天青色的煙雨。

  言燦森覺得飢腸轆轆,找了家當地菜館便迅速下單。

  到底是年少輕狂不知天高地厚,對江西辣度的了解不夠透徹,一道簡單的糍粑酒香鴨就已讓言燦森感到舌尖上的熱烈,於是老實喝湯,對蘇南說道:「你咋不告訴我這菜這麼辣呀。」

  「你這可是倒打一耙,點餐前我就說了可能有點辣。」

  「這哪是一點。」說完,言燦森又補了一句:「江西是很低調的能吃辣的省份,相比於川渝湘瀟。」

  下午,在中國陶瓷博物館裡,他們見到了館藏的「無語菩薩」,那嘴上一抿,眼睛半睜半眯,神情淡然又稍顯無奈,就像每一個對現實無語凝噎的人。

  傍晚,酒店隔壁的御窯博物館還有星點人群,因為這裡是全國少有的開放至深夜的博物館,園區外景24小時開放。

  此時,陶陽里煙火氣息猶存,瓷行商鋪熱鬧依然。

  倆人走到陶瓷街,這裡有很多工藝品店鋪,走了一圈,遇到一位大學生在做行為藝術,他背著吉他在街道上大呼,說著一些言燦森並沒有太聽懂的話,頗有種「世人笑我太顛狂,我笑世人看不穿」的味道,是很濃烈的色彩,不是淡雅的天青色。

  言燦森忍不住在心裡呼喊:「原來就算在瓷都,也不必非得等待煙雨的升起,因為每一個人都是獨特而精緻的瓷器,有著屬於自已的天青色外的色彩。」

  該逛的地方也都逛了,準備動身回老家了。

  「你準備和我去面對了嗎?」

  「我都跟你到這了,這個時候才怕我臨陣脫逃?」

  「不是,我也很久沒有和爸媽進行那種長時間談心聊天什麼的了。」

  言燦森給了蘇南一個暖暖的擁抱。

  「天青色能等到煙雨,而我,這次就是專門為你奔赴而來。」當然言燦森的這句心裡話沒有說出來。

  蘇南憋到夜裡十點半,偷溜著一個人出來了。

  他抽光了一盒煙,干光了兩瓶啤酒,剝完了三兩毛豆。

  因為他自已心裡也沒底。

  回到了老家,蘇南向家裡人介紹言燦森。他們互相認識,噓寒問暖,客套了半天。

  嚴肅正經的話題在老家的第二天下午被開啟了。

  蘇南覺得這也沒什麼不好,這次回來,本來就是和家裡人商量,解決問題的。

  「南子,我們一輩子都生活在這個小城市裡,我們這輩子的人際關係都在這個地方。你在大城市,大城市人多且流動性大,沒人會管你怎樣;但在咱們這個小鎮裡不一樣,人少、流動也少,大家事情也沒那麼多,天天有好多雙眼睛盯著,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滿城風雨。我和你爸也想毫無顧忌的思考問題,也想活的灑脫一點。」

  「為什麼要在意別人的看法?我們要不是活給他們看的。」

  「你真是自私。」

  「我自私?」

  「你遠在杭城,這些唾沫星子怎麼會濺到你身上。可你有想過我和你爸在親戚朋友面前是怎樣的嗎?對於那些功成名就的人,比如張國榮、關錦鵬、蔡康永,他們公開自已同性戀的身份,大家會怎麼評論?大家會說他們是先驅、是代表、是象徵。但是,像我們這種普通鎮子裡的普通家庭,迎來的會是親戚朋友鄰居的唾沫星子,各種難聽的閒話。可為了你,我和你爸也願意去為你去打圓場。現在要你形婚生個孩子,你還是不願意,你就眼睜睜地看著老蘇家在你這一代斷了香火?生小孩這是人一生中必須要完成的環節,只有完成了這些你的人生才完整,而作為父母的我們,責任才得以完成。你又不結婚又不生小孩,這是我們做父母的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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