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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沐走在黎曄身旁,去往酒吧的一段路上誰都沒說話。

  左沐挑的這個地方不是那種蹦迪打碟的風格,比較接近清吧的定位,適合坐著聊聊天。進門以後服務生過來給他們領座,左沐聽見大廳里有人彈琴,和服務生說,「座位要安靜一點,別太吵。」

  於是服務生把他們領到一個位於角落的卡座邊,黎曄坐下以後沒看酒水單,直接要了一杯冰水。

  他點得這麼快,左沐也懶得看單子了,說,「你給我點一杯吧,喝什麼都行。」

  這間酒吧位於大樓的三層,剛才進電梯時黎曄沒看樓層指示,直接摁了數字,左沐知道他肯定來過,對這裡的酒水種類也該比自己熟悉。

  黎曄的態度還和今天上午那樣,沒太多情緒,眼神也比較冷。左沐請他幫忙點酒,他伸手點了點單子上的其中一款,和服務生說,「Negroni。」

  服務員記下點單就走了,卡座的氣氛一下子又沉默下去。

  黎曄稍微側身,掏出一支手機放在桌上,黑色屏幕顯示著時間。現在是晚上九點一刻。

  左沐的視線不自覺地移向手機,以前黎曄在與他相處時幾乎從不看手機,現在卻把手機直接放在了眼前。

  左沐不傻,這其中的潛台詞他也明白——黎曄不想待太久,到點就會走的。

  左沐移開視線,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下。分手是他提的,那支射出去三年的箭,現在扎回他自己身上了。

  「......去年年底我和任俊元見過。」左沐找了一個與黎曄有關的話題。

  「他來看我比賽,正好去年是在他們學校體育館舉行的。」

  「他說還有半年就畢業了,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黎曄坐在桌子對面,聽憑左沐找著話題,眼神始終平靜。

  要論為人處世的這一套,左沐總是不如他。加上這幾年左沐投入訓練,運動員的生活本就很單調,左沐早已不是曾經那個混世的樣子。而黎曄不單單有學生的身份,也在管理公司,外加自己創業,他的閱歷和經歷決定了他可以藏得很深。

  他不想流露情緒,左沐無從猜測他的反應。而他的沉默本身就極具壓迫感。

  左沐聊到任俊元,聊到比賽,又聊起自己的學業。

  他從去年九月結束休學,以網課的方式修學分,估計要延畢兩年。

  能考上體育學院本來就因為黎曄,左沐換了幾個話題,自說自話幾分鐘,黎曄也不打斷他,也不接他的話。

  服務生送來冰水和雞尾酒,左沐端起酒杯,淺抿了一口。

  黎曄給他點的這杯酒口味偏苦澀,一種類似草藥的氣味混合在酒精里,苦味大過甜味。

  左沐咽下第一口,慢慢放了杯子。不管黎曄是有意還是無意的,這杯酒里的滋味他已經嘗到了。

  這半個多月,他在掙扎,回憶,反反覆覆設想可能性,該怎麼走到黎曄跟前,說我們重新來過。

  現在他把期待值壓到了最低。

  只有到了面對面的這一刻,他才開始真的明白,斷崖式分手,三年多離別,意味著什麼。

  黎曄沒有惡言相向,只是態度冷淡地坐在對面。就這樣左沐已經感到身心煎熬。

  左沐握著冰涼的杯子,問黎曄,「看我這樣,會讓你開心點嗎?」

  這一次黎曄回應了,說了兩個字,「還行。」

  左沐想起以前學校里的那些人對黎曄的評價,高冷。

  有些事總要等到回過頭去想,才知道在溫柔和高冷之間,是他不曾細究過的真心。

  今晚的見面進展到這個地步,左沐也清楚應該把話說開的。

  不管多難受,他也該受著。

  「黎曄。」左沐一手握著酒杯,看著黎曄,說,「你知道我來找你的原因。」

  黎曄面沉如水,也看著左沐。既然左沐要這麼直來直往,他也就直說了,「你是想複合麼,左沐?」

  左沐不躲著,也不慫,眼神坦坦蕩蕩,承認,「我想。」

  黎曄先是沉默地看他,而後笑了下,笑意卻沒到眼裡。

  「你覺得你還有可能?」黎曄問。

  不等左沐回應這一句,黎曄又說,「你當我是什麼了,你說分手就分手,現在想回來就回來?」

  左沐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黎曄看了一眼手機,接著掏出皮夾,抽出兩張現鈔放在桌上。左沐起身走出卡座,伸手摁住他的手。

  「我說了,這頓酒我請。」

  左沐的掌心壓在黎曄的手背,黎曄立刻感覺到他的掌心發涼。

  黎曄皺了下眉,沒有馬上抽開手,左沐卻很克制地將手拿開了。

  左沐仍然站在桌邊,稍微低著頭說,「你不缺這點錢,我知道,你身邊肯定也不缺追求者......」

  「我想把你追回來。」左沐說追回來三個字時,聲音大了些。

  「你要是覺得我做得不好可以拒絕。我想知道你現在身邊有人麼?如果沒有我就開始追你。」

  左沐說這些話時,兩手一直揣在褲兜里,沒讓黎曄看見自己因為緊張而攥著拳。

  分開了這麼久,他心裡也沒底,黎曄還能否接受自己的挽回。

  也許是燈光的緣故,他覺得黎曄眼裡似乎有些情緒波動一閃而過。

  黎曄也站起身,放在桌上的那兩張現鈔他沒揣回去。

  他走出卡座,與左沐面對面站在。

  左沐抿著嘴唇,抬眸的神情像在等待某個宣判。

  黎曄對上他的眼睛,這一瞬間黎曄也說不清自己在想什麼,就是一個下意識的動作,他突然抬手捏住左沐的臉頰,冷聲說,「別異想天開了,左沐。」

  說完甩開手,左沐跟著他的動作偏了下頭。

  黎曄留下這句話就走了,左沐沒再追上去,看著他走過酒吧裡間隔擺放的桌子,最後消失在門口。

  左沐沒有跟著離開,他坐回卡座,又端起黎曄給他點的那杯酒。

  苦澀的味道從咽喉蔓延開來,酒的度數不低,以左沐平時的酒量,這一杯不至於讓他產生醉意。

  他一口一口地喝酒,看著空無一人的對座,回想著黎曄的樣子以及他們之間的對話。

  ——黎曄身上很乾淨,或許因為深夜出門,他連腕錶都沒戴,手機和錢包都是以前用慣了的款式,這樣的狀態,不像是有了新的戀人。

  左沐說要重新追他。黎曄的回答卻不是明確拒絕。以他的性格,大可以說更狠的話,或者從一開始就不給見面的機會。

  喝完最後一口酒,左沐拿起桌上的現鈔揣回自己身上,轉而掏出一張信用卡結帳。

  也許是酒精的催化,他必須讓自己盲目樂觀一次,相信此刻的直覺。黎曄沒有當面否認,說明他還單著,如果真是厭惡至極,他根本不該伸手碰自己。

  左沐邊想邊揉了揉臉頰,被黎曄抓住那一刻,也許不單是他,就連黎曄自己也感到意外。那些不經意間的失態,就當是來自黎曄的默許吧。

  從今晚開始,他要把他追回來。

  第69章

  左沐喝完酒,攔了一輛出租回到酒店。這時候剛過晚上十點,他一般不會這麼早睡。

  但是他今晚完全沒心情做別的,腦子裡翻來覆去想的都是黎曄。

  在沒有真正見面之前,左沐對於複合這件事還有些理性層面的考慮,比如要尊重黎曄的意思,又比如要循序漸進地改善關係。可是現在他見到黎曄了,還在一天之內見了兩次,心情大起大落,此刻完全平靜不下來。

  這一整天左沐心裡都很掙扎,他太看重黎曄,反而拿不準進退的尺度。

  其實黎曄也差不多,不管藏得再好,左沐一步一步迫近他,反覆說要把他追回來,黎曄的冷靜也沒有維持下去。

  左沐翻來覆去想了很多,還是覺得只能憑著自己的心往下走。

  當初黎曄追他的時候也沒那麼循序漸進,就是仗著有錢,直接砸了一百萬讓俱樂部解約,左沐迫於那筆巨款的壓力,開始和黎曄加深了解,結果沒兩個月就在一起了。

  三年多的時間,讓曾經的勇氣消退,彼此的相處也變得疏遠陌生。左沐在沒開燈的房間裡想了許多,後來把自己折騰累了,直接倒床就睡。

  意識變得混沌之前,他迷迷糊糊地和自己說,哪怕是色誘也要把人拿下。

  第二天清早,童珊打電話把他叫醒。上午九點的航班直飛英國,左沐還有一個小時收拾行李趕去機場。

  機票是幾天前童珊替他買的,這次在國內待了將近一個月,左沐也該回去投入訓練了。

  十五個小時的飛行時間,左沐基本都在睡覺,直到飛機落地希斯羅機場,他打開手機給黎曄發了一條信息。

  【我回英國了,下個月比賽結束就來找你。】

  消息發出去以後左沐把手機放進背包,他沒指望黎曄回復,他們現在連微信好友都不是,左沐給黎曄發信息只能通過手機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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