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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在第三天的下午下葬。
從過世到入土，一共三天兩夜，顧青梅就兩夜沒合眼。
家裡就她一個人，守夜也只能她來。
葬禮前腳剛結束，顧青山後腳就問顧青梅索要那顆被賣掉的桂花樹錢。
顧青梅累到幾乎崩潰，根本沒想起桂花樹那回事，現在顧青山這麼一提，她才猛然記起。
那棵樹，少說也賣了十萬的，錢被奶奶藏在哪兒了？
顧青梅也不知道，自然也拿不出來。
顧青山怎麼也要不到錢，勃然大怒之下，要將顧青梅掃地出門。
奶奶過世後，家裡的房子，就是顧青山的，當初爺爺還在世的時候，這事情就定下了。
房子不屬於顧青梅，顧青山也自然有理由趕她出去，還直接不要臉的表明，要住就交房租。
鄰居指責顧青山這樣做不人道，畢竟顧青梅是他侄女，而且還未成年，他這麼趕人走，於情於法都不合理。
顧青山一副無賴模樣，嬉皮笑臉的威脅：“好啊，我留顧青梅住，反正以後我也住這裡，只要她敢接著住，那我就無話可說。”
顧青梅不服氣的要爭論，李姨拉了她一把，輕輕搖頭說：“不跟小人論長短，你搶不過不要臉的人。以後你就跟我們住，這也是小白的意思。”
一旁的杭君白點點頭，拉住她的手，柔聲說：“以後你就永遠跟我在一起。”
顧青梅心臟又暖又澀，剛停住沒多久的眼淚，又要涌了出來，別她強壓下去。
“可我咽不下這口氣。”她不甘心。
李百合嘆了口氣，輕聲說：“這世上，不公平的事情多了去。你再不甘心，又能改變什麼呢？”
顧青梅無言的怔楞住。
她不甘心，不充滿怨恨和憤怒，可她能怎麼辦？
跟顧青山打一架，或者是像之前那樣，兩不相讓的繼續僵持，浪費時間？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這是自古以來的真理。
李百合拍了拍顧青梅的後背，壓低了聲音：“顧青山不會在這裡住很久的，他說趕你走的話，也不過是拿不到的錢的報復舉動，你越是不甘心，他就越是洋洋得意。不如就把房子暫時讓給他，不出幾個月，他自己就會走。”
顧青山平時在城裡廝混慣了，清淨平淡的農村生活，肯定不能讓他滿足。
顧青梅最終又妥協了。
她收拾了東西，搬離了住了十七年的家。
兩夜沒合眼，顧青梅頭暈腦脹的躺在床鋪上，卻沒有絲毫的睡意。
腦子裡塞滿了各種雜亂的念頭，讓她片刻也靜不下心。
杭君白在一旁陪著她：“我去給你熱杯牛奶，你喝了會好一點。”
她開門出去，就在外面的客廳，遇見了一直守著沒走的李百合。
“小白，過來。”
李百合招手，將杭君白叫到自己的臥室，遞過去一張□□。
“這是顧奶奶賣花的錢，一共是十五萬。她在自殺之前，把卡給了我。”
杭君白一僵，撐大了眼睛看著李百合：“自殺？”
李百合點頭：“上次，顧奶奶去參加她姊妹葬禮的時候，跟幾個親戚一起做了檢查，結果查出她有膽管癌。”
杭君白不能理解：“為什麼不治療？明明有錢的……”
卡里不就是有十幾萬嗎？
李百合無奈嘆息，垂眸看著那張卡：“錢不是要留給顧青梅嗎？她念大學，至少得要十萬。”
杭君白張了張唇，她覺得這個顧奶奶自殺的處理方式太極端，明明這事情還有更好的處理辦法的。
可話到嘴邊，她又什麼都說不出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不是所有人，在遇見問題時候，都有迂緩的方式可以選擇。
生活是不會跟你商量的。
李百合把卡塞進杭君白的手裡，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指：“好好跟小梅聊聊。以後她就是我杭家的一份子，我認她做家人。還有，別跟她說她奶奶自殺的事情。”
杭君白有些懵的從李百合臥室出去，在客廳站了一會，牛奶也忘了，捏著那張卡，推開了房間門。
她表情實在太奇怪，顧青梅看了一眼，心裡就湧出一股不好預感的，連忙撐起了身體，不安的看著杭君白：“怎麼了嗎？是不是又出什麼事情了？”
杭君白搖搖頭，急忙說：“沒有。我只是……有個東西要給你看。”
顧青梅奇怪道：“什麼東西，為什麼你表情那麼奇怪……”
杭君白避開她的視線，做到顧青梅的身前，將卡遞了過去：“這是奶奶賣那顆桂花樹的錢，她知道你么爸會回來要，所以提前給我媽了。”
顧青梅盯著那張卡，紅著眼睛抿緊了嘴唇。
“奶奶她為什麼要提前把一切都安排好？”顧青梅揉著眼睛，擦掉眼淚，“她怎麼會這麼突然的就過世？這一切都好奇怪……小白，我是不是在做夢？其實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奶奶過世假的，葬禮是假的，我被趕出家也是假的……”
杭君白把顧青梅抱進懷裡，手指撫摸著她哭到顫抖的後背，滿臉心疼，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顧青梅這幾天情緒都一直壓抑著，處於一種即將崩潰，又因為葬禮的壓力，而生生憋住所有崩潰情緒的沉悶狀態。
她哭過無數次，但心底最深處的沉痛情緒，卻一直被理智壓制著。
現在看見卡，又在一個安定的環境裡，那些情緒，瞬間就被釋放了出來。
奶奶過世，從現在開始，她就真的是孤兒了。
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早上給她煮一顆蛋做早餐，再也不會有人在她耳邊絮絮叨叨，家裡也再也不會有奶奶枯瘦的身影……
她走了。
走了的意思是，這輩子，顧青梅也不會有機會再見她第二次。
不可能再聽見奶奶的聲音，不可能再觸碰到奶奶的肌膚，甚至，不可能再看見奶奶的影子。
她消失了。
從現在開始會，顧青梅就是一個人了。
顧青梅埋在杭君白的懷裡，哭到喘不過氣。
等她把那些該釋放的情緒，全部釋放完後，杭君白才扶住她蒼白的臉。
眼眸專注而溫柔，因為害羞，還有些許的顫抖，但依舊堅定而大膽的，直視著顧青梅的哭紅的眼睛。
“顧青梅，以後你不是一個人。你有我，我會永遠陪著你，我就是你的家人。”頓了一下，又補上一句，“我媽也承認你做我家人了。”
顧青梅紅著眼睛望著杭君白，哽咽道：“真的嗎？”
杭君白親了親她額頭，隨即又捧著她的臉，額頭抵住顧青梅的額頭：“真的，我答應你，會一輩子陪在你身邊。你知道的，我答應你的事，就一定會做到。”
“小白！”顧青梅抱住了她的後頸，臉埋在她的肩膀上，一遍又一遍的喊杭君白的名字。
顧青梅指尖輕撫著顧青梅的後腰，耐心的一遍又一遍的應。
許久之後，顧青梅停下了哭，下巴支在杭君白的肩膀上，打著哭隔問：“小白，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杭君白側頭，輕輕吻了一下顧青梅的耳廓。
回答的聲音很輕，輕到顧青梅差點沒聽見。
“因為，我喜歡你啊。”
（正文完）
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