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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小桐不顧一切撲過去,用力咬住黑衣人手臂。黑衣人被咬疼了,重重甩開她,將火摺子扔向火藥堆。火星在小桐瞳孔里無限放大,她下意識伸長手臂,試圖抓住。

  不要……

  士兵被兩個黑衣人聯手架住,他正在吃力抵著刀,忽然看到前方憑空長出一棵樹。不,並不是長出一棵樹,而是小桐的手臂變成了樹枝,飛快抽出枝葉,朝火摺子伸去。

  樹枝捲住了火摺子,小桐硬忍住疼,抓著火不放。但她的枝葉細弱,一片葉子被火舌燒斷,悠悠落下,正好栽在了引線上。

  轟隆一聲巨響,樹枝被炸成碎屑,河水卷著冰和泥沙,從缺口洶湧而下。

  「不好!」士兵冒著危險衝上前,試圖扶著小桐離開,「娘子,這裡危險,你快離開!」

  說著,士兵回頭催促同伴:「快推東西來,不能讓缺口越決越大!」

  小桐被扶起來,她明明感受到一隻手臂被炸成碎塊,但低頭,她的手依然好端端長在身體上。士兵很快沒功夫管她了,他們幾人抬著沙袋衝上水口,但水流強勁,裡面還夾雜著浮冰,根本站不住。聽到動靜的村民們也趕出來,大家不拘財物,有什麼搬什麼,都拼命想挽狂瀾於萌芽。

  然而,自然之威豈是人類可以挑釁的,汴渠水像一頭蟄伏的猛獸,一旦放開,再難回籠。堤口兩旁的夯土不斷被沖塌,無數人用家產,甚至用血肉之軀攔,都無法阻止水流越來越大。再這樣下去,整個村莊,甚至背後的應天府,都會化為廢墟!

  義母還無知無覺在家裡包著餛飩,高高興興等她們回去吃年夜飯。小桐眼眶裡湧出淚,用此生絕難有的勇氣,沖向發怒的懸河。

  她的身體化為樹木,雙腳深深扎於地下,雙手化作樹杈,捲住磨台、木板甚至床榻,一起逆著水流而上。但她的枝葉太弱了,才剛堵上缺口就被沖開。泥沙混合著冰塊,不斷撞在小桐腹部,小桐痛得要命,用盡所有力氣,才能忍住不蜷縮。

  「元郎……」小桐記得元宓說過,只要握住這塊玉喚他,無論有什麼危險,他都會立刻來救她。一縷綠芽顫顫巍巍從樹幹上抽出來,輕輕從水中捲起玉佩。

  小桐的聲音低不可聞:「元郎……」

  兩軍從中午打到日暮,夜色四合,大雪紛揚,勝負基本已定。容沖和元宓從冰河打到山林,兩人都知道此戰既分高低也分生死,誰都不留後手,忽然元宓動作一頓。容衝心道奇怪,元宓怎麼在這種關頭走神,但他也毫不客氣抓住機會,縱身一劍。

  元宓身上立刻多了一道血痕,他冷冷瞥了容沖一眼,竟似無意再戰,掐了個手訣走了。

  走了?

  蘇昭蜚趕過來,十分詫異:「他這又是玩什麼花招?」

  「不清楚。」容沖對蘇昭蜚說,「你留在這裡收尾,我追過去看看。」

  趙沉茜趕到缺口就看到小桐已化成樹,士兵們借著樹木根莖阻擋,跌跌撞撞往洪水裡搬重物。趙沉茜心道這樣不行,立刻喊道:「不要走重複的路,節省體力,十人一隊,站成一排,傳沙袋。其餘人去鏟土裝袋,發動所有農戶,家裡有樹枝、蘆葦、秫秸的,紮成埽體,壓上石塊,沉入缺口。」

  登雲梯等軍械送來了,登雲梯的造價昂貴得驚人,但仗是為了百姓打,攻城器械用在此處,物盡其用。趙沉茜咬咬牙,喊道:「往缺口推!」

  昂貴而沉重的軍械堵在缺口,水流明顯小了很多,趙沉茜高聲對小桐喊:「小桐,後面堵好了,你快出來!」

  「不。」小桐搖頭,她站在最前面,沒人比她更明白形勢,一旦她鬆開,河水會馬上衝垮障礙,到時候雲梯等物淹在水裡,越發難以救災。小桐被凍久了,竟然漸漸不覺得冷了,說:「我的本體強大著呢,你繼續加固堤壩,不要白費功夫。」

  無論趙沉茜怎麼說小桐都不肯走,趙沉茜不敢再浪費時間,連忙組織人堵缺口:「所有人都上,再快點!」

  不用帶大軍出行,元宓用上了縮地成寸,速度極快。容沖在後面跟著都納悶,到底發生了什麼,元宓簡直稱得上不管不顧。

  元宓察覺到小桐生命力微弱,不惜一切往她身邊趕。他原本就有內傷,今日和容沖鏖戰一下午,再如此趕路,發間青絲寸寸成雪,再不復曾經的青春永駐。

  元宓趕到玉佩所在地,看到面前狀況,簡直目眥欲裂。凍河決堤,洪水肆虐,人像不自量力的螻蟻,不斷往缺口處搬重物,被沖開,再搬。而在蟻穴中央,是一株樹。

  元宓語氣都抖起來:「小桐……」

  元宓飛到堤壩上,在水流最兇險處,小桐耷拉著腦袋,氣息已微不可見。元宓不顧洪水會弄髒他的衣服,連忙扶起小桐的臉:「小桐,你怎麼了?你怎麼這麼傻,快鬆開,我帶你走。」

  小桐聽到聲音,慢慢睜開眼,看到他虛弱而釋然地笑了:「你真的來了。我以為,你是騙我的。」

  元宓抿著唇,不遺餘力給小桐注入靈力,說:「我帶你走。」

  「我走不了了。」小桐泡在冰冷的河水中,凍得都已經失去知覺,他的手撫在她臉上,她從未感受過如此溫暖的存在。小桐在他掌心蹭了蹭,只餘氣音:「我做不了雄鷹,只能成為一棵樹,紮根在哪裡,就再也走不了。生前沒能隨你去上京,我很遺憾。但我看到了臨安,你也在臨安生活了那麼久,也算我們相遇過了。這次死前能看到你,我已心滿意足,你快走吧,我身上髒。」

  自從母親死後,元宓發誓再也不會哭。可是此刻,他卻根本控制不住淚意:「都什麼時候了,我怎麼會嫌你髒?我從未嫌棄過你。要不是你,我早就死了。」

  「元郎。」小桐忍了那麼久,此刻卻覺得冷的受不了,極其想讓人抱抱她。但她什麼都沒說,佯裝開朗快樂,催促道:「我都想起來了,我從沒有怪過你,是我想進去救夫人的玉。這次也是一樣,我害死了那麼多人命,就算沉茜不忍心殺我,我也要自盡以賠罪的。能在死前多救一些人的性命,我覺得自己特別有用,仿佛連身上的罪孽也輕了。元郎,我從未求過你什麼,只求你這一次,讓我乾乾淨淨地去見夫人,行嗎?」

  元宓眼淚終於落下,划過眼睫,划過他天人一般聖潔美好的面容,落於渾濁的洪流中。他終於意識到,害死小桐的並非趙沉茜、容沖、這些螻蟻般的百姓,甚至也不完全是劉麟,而是他。

  他不管不顧復活小桐,自認為是為她好,然而,小桐生性純善,她當真願意這樣骯髒血腥地活著嗎?

  是他自以為是,妄圖用復活小桐來掩蓋他的過錯。若不是他執意去爭所謂的出人頭地,小桐如何會死?這一次,又是他害死了小桐。

  山陽城重逢時,他本來有機會和小桐廝守終生,但他為了偷襲容沖,沒有帶小桐走。他的薄情終究受到命運報應,他欲利用小桐算計容沖,最後卻是他落入容沖圈套,就算今日他拋妻斷愛逃回汴京,主力被伏,損失慘重,他還守得住汴京嗎?

  如果當初他沒走,而是和小桐、師父守著道觀,如今想必已花開滿園。他為大梁、為皇位殫精竭慮這麼多年,他又真正得到了什麼?

  小桐的意識已越來越模糊,真懷念在山陽城的日子啊,她悄悄蹭了蹭元宓的手,主動移開,對他笑了一下:「元郎,天黑了,你走吧。以後娶一個愛你的王妃,不要再打仗了。」

  元宓深深看著她,環境不同,處境不同,連他也不同了,唯有她,分毫未變。元宓下定了決心,用力抱緊她,貼住她已冰涼的臉頰:「這次,我不走了。」

  契丹族極其崇拜自己的神靈,認為死後魂魄會由樹靈引渡到天上,和天神及祖先相見。小桐是漢人,不知道能不能見到天神,但沒關係,他也是大半個漢人,大不了,他陪小桐一起赴黃泉。

  元宓將自己剩下的內力源源不斷注入小桐體內,免她受冷受難,免她孤獨害怕。正忍著嚴寒搬運埽體的士兵察覺到變化,抬頭一看,驚訝道:「安撫使,將軍,樹變成兩棵了。」

  冬日的河水何其寒冷,趙沉茜半邊身體都已浸在水中,冰涼得驚人。容沖趕到後,就源源不斷用靈力給她暖身子。他抬頭一看,兩棵大樹拔地而起,根須交融,枝葉糾纏,似攙扶似相擁。

  「原來他竟用自己的心脈養護小桐的魂魄……」容沖喃喃,「難怪小桐的魂魄能那麼多年不散。」

  長生樹食血長大,小桐提前掉落,供養不足,哪怕化作本體也細弱不堪。雖然她並不知道,但她吸的第一份血是元宓的,元宓用自己的心頭血供養,小桐才能恢復力量,長成參天斷流的大樹。

  不能共枕而眠,便相擁而死。

  終不負相識。

  「小桐!」趙沉茜看到小桐化樹,急得咳嗽不斷。容沖連忙護住她的身體,說:「缺口已經堵住,我帶人加固堤壩。你快回去,你的身體經不得這樣耗。」<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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