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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那年冬日,他緊抱她失去血肉的白骨,坐在冰涼地面,卻好像再也沒了情緒。

  他眼睜睜看著他的燈,一盞一盞在黑夜裡被冬風滅掉。

  她不在,冬季變得好漫長,他很久沒見過春天了。

  此刻。

  伏在花根之下,他似乎聞到春天回來的味道。

  有雨細細潤潤如油酥,甘霖清甜,將他一生所有貧瘠,全部澆灌、喚醒。

  沉在腐水中的朽木,長出了綠芽。

  綠芽拱著他的掌心往上鑽,從指縫逃出,刺刺痒痒撓他。

  ——是春天回來了。

  樓泊舟終於確定。

  他從水中起身,自椎骨往上親吻,落在烏髮與白皙脖頸相接的一線上,舔舐輕吮。

  「阿月。」

  「嗯?」雲心月軟軟倒在他肩膀上,困得睜不開眼。

  樓泊舟低頭在她咬得嫣紅的唇瓣親了親:「明晚為我點亮檐下的燈罷。」

  雲心月軟軟抬手,摸摸他的耳垂:「好。」

  但是她現在好睏好睏,能不能先睡一覺,起來再說其他的話。

  她沒能把自己所想說出口,便陷入沉眠。

  樓泊舟將她從水中抱起來,擦乾穿衣,抱回屋裡。

  雲心月翌日醒來,是被光照在身上,舒服愜意地伸展懶腰而醒。

  望著仙鶴靈芝雕花窗穿透薄紗漏入的日光,她一個激靈,還以為自己穿越到哪個犄角旮旯了。

  「怎麼了?」從背後將她攬在懷裡的樓泊舟,撐手支起身體,看她煞白的臉色,「做噩夢了?」

  雲心月看見他,魂就安定了。

  她搖搖頭:「沒有,只是以為你不在,嚇著了。」

  幫她擦拭冷汗的樓泊舟頓了頓。

  「這就是你說的園林嗎?」雲心月將他的手拉下,無意識地捏了捏,探頭掃過四周,「裝潢好漂亮,特別有意蘊。」

  樓泊舟眼睫顫了顫,看著她浮出明媚笑容的側臉:「你喜歡就好。」

  他花了一年在大周的江南遊歷,便是專門研究那裡的建築布景,瞧瞧他們阿月嘴裡常叨叨的「江南好」,到底好在何處。

  「我喜歡!」

  雲心月趕緊起床,用過早飯便拉著他四處逛。

  看見窗邊放著的小玩意,她伸手撥了撥:「這好像是我送你的風車和撥浪鼓,它們好像很舊了。」

  「嗯。」樓泊舟拉緊她的手,「所以平日都不捨得拿出來。今日你回家,讓它們出來歡迎你。」

  晚些,得收回去。

  要是風起或者日曬,它會壞的。

  「不用了。」雲心月拉過他的手,「以後每年,我都給你畫新的,可以一直放在窗邊,不怕它壞掉。」

  可樓泊舟心想,就算是壞了,他也總得收起來,藏進箱子裡,放在私庫中。

  這處園林很大,雲心月不敢想像他到底花了多少年,一個人獨造。

  她的手指滑過長長**,看著如雲起伏的牆頂,也瞥見牆外密密匝匝的林子,足以鋪天蓋地,不見遠山的高樹。

  指腹底下,似乎有無數張嘴,在親吻她的手指,說:「阿月,我好想你。」

  她收回手指,塞進樓泊舟掌心裡,摸他薄薄的繭子:「阿舟,你的手是不是用什麼磨過?」

  樓泊舟問:「扎著你了?」

  「沒有。」雲心月捧著他的手,低頭親了親,「可舒服了。」

  樓泊舟低笑。

  真好,阿月又開始哄他了。

  入夜後。

  雲心月舉著點火的杆子,從中庭一路點燈,點到遊廊,轉入院子,邁進寢房。

  樓泊舟怕她累,在背後托舉她的手肘,見明燈漸次亮起,蜿蜒入室。

  恍若白晝。

  兩個人的日子,很容易如流水淌過。

  她精力旺盛在鬧時,他就跟在旁邊陪著笑;她疲憊下來,要入夢時,他便跟著躺。

  只是——

  半夜醒來,她總會碰見一雙黝黑安靜盯她的眼;早上起床,又常被鎖住手腳,一動就麻。

  但凡她表露出一點兒不願意,他情緒就會不受控制地浮動,露出那種偏執陰鬱又纏人的神色。

  有一次,他沒控制住,將緞帶綁在床頭時,把床頭木欄直接勒斷了。

  他的手勁到底有多大!

  雲心月看著自己手腕上舒適的鬆緊度,心情十分微妙。

  見她看著碎屑不作聲,樓泊舟垂下眼眸,低低呢喃了一句「對不住」,便想要去收拾殘局。

  雲心月拉住他的手:「不用,換個地方就是了。」

  他驟然抬起眼眸,死死盯著她。

  清澈血液在他的毫無知覺中,緩緩落下。

  她伸出掌心接住,低頭親親他的眼皮,笑道:「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①

  樓泊舟眼眸眨了眨。

  「什麼?」

  雲心月捧著他的臉,將自己的言外之意告訴他:

  「我的意思是——」

  「別再懷疑了,樓泊舟。」

  「我也像你愛我一樣,深深愛你。」

  「從生到死,從死到生,跨山越海翻天地,不阻萬里,如風起長林,生生不息。」

  第103章 信徒的真心話

  那日過後——

  雲心月覺得他更黏人了, 不管上哪兒都要踩著她腳後跟的影子尾隨。

  先前偶爾還會靜靜坐在角落,只是雙眸緊盯她的去向。

  現在沒有偶爾了。

  不知為什麼,她居然不覺得膩煩, 也不覺得可怕,只覺得有些好笑。

  ——他跟某部動畫片呆萌的幽靈似的。

  令旁人懼怕的陰暗中,還透著點兒懵懂。

  他懵懂。

  那的確是有些好笑。

  有些人可會哄人不動聲色說情話了呢。

  她一笑,筆下便是一抖, 將風車上塗繪的畫徹底毀掉。

  背後幽靈探頭問她:「阿月想到誰了,為何如此開懷?」

  「沒誰啊。」雲心月將手中的紙張放到旁邊,另外拿了一張, 將幽靈先生用簡筆畫塗出來, 「就它。」

  樓泊舟看著紙上披掛黑衣,只有一張白面具和兩隻黑眼睛的幽靈,眼眸閃了閃。

  見他沒什麼反應, 雲心月就沒逗他了, 反而玩心大發,畫了很多不同的搞怪表情包, 放在窗邊隨風轉。

  一想到自己將這些搞怪表情, 代入到某張昳麗深邃的臉上,她就想笑。

  後面的風車都沒法畫了。

  「阿舟。」雲心月摸著那些他親手漿出來的厚紙片,突發奇想,「不如我們給風車的每片葉子掛上鈴鐺吧!」

  這樣,等風一來, 滿院都是清脆、輕靈的響聲。

  叮鈴鈴一片,肯定很好聽。

  反正這裡院子多, 掛專門充當圖書館存在的院子,遠離寢屋就好。

  「好。」

  樓泊舟沒什麼原則, 只要她樂意,又無損她安康則萬事都行。

  她就說就做,拉他前去度量尺寸,定好間隔,便又能沉下心繼續做風車了。

  只是——

  雲心月看著橫貫長廊的一排風車,眯了眯眼睛:「我的幽靈先生呢?」

  樓泊舟隨她仰頭看,不說話。

  雲心月將筆桿橫在他脖子上威脅:「把我的幽靈先生交出來。」

  樓泊舟抿唇,不交。

  他不喜歡那什麼幽靈先生,黑溜溜一坨,有什麼好看的,在這大片的華彩中,簡直就是異類。

  雲心月眼眸一轉,重重嘆息,還瞪了他一眼:「你真是的,那可是我最——喜歡的一張。」

  她故意將音調拖得長長,表達自己感情的濃烈程度。

  嫣紅薄唇抿更緊了。

  她背著手,嘟嘟囔囔邁入書房:「算了算了,我再畫一張就是了。」

  剛在桌前坐定,背後就伸出來一隻手。掌心展開,裡面是被揉成一團的風車紙。

  雲心月:「……」

  果然。

  她拿走紙團展開,撫平,回頭看垂眸不語的人:「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的心血?」

  「對不住。」樓泊舟只吐出這三個字。

  他垂下眼眸,盯著她指腹掃過的一坨黑溜溜,心裡生出些嫉妒。

  系統將人弄過來,給她消除了一部分癌細胞,又將攻略系統綁定在他身上,已經陷入休眠,還沒恢復過來。

  阿月身體暫時得不到徹底恢復,精力差。

  這就意味著,她多分配給旁的事情一分注意,在他身上的就會少一分。

  他能明白,一個完整的人不該生命里只有一樣東西,可他從來淟涊自抑,難免會卑劣地想要她多多看自己。

  雲心月歪在桌邊,枕肘看他:「我耗費那麼多筆墨和心血,就換來這三個字啊?」

  樓泊舟想了想,踢開悄咪咪蹭上來的黑蛇,從靴子裡拔出匕首,交到她手裡。

  「我可以隨你處置。」

  「……」

  雲心月眼皮子一跳,拔出匕首,划過手邊一沓厚厚的紙,試了一下鋒銳度。<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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