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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心月點頭,也說:「好,我等你。」

  少年去換衣時,她便跟苟無傷說話,讓他在宮裡早些歇息:「我給你帶好玩的回來,好不好?」

  苟無傷乖巧點頭。

  姐姐氣色不好,要是帶上他,就很費神了。

  他知道好賴,不會為了黏著姐姐就不管不顧。

  將孩子交給秋蟬帶,雲心月便與樓泊舟牽手匯入夜市的人潮里。

  他們都沒穿象徵身份的服飾,只穿上最普通不過的南陵服,掛一身丁零的薄銅片。

  銅片互相敲響,折射夕照,映出斑斑暖色。

  沙曦她們隔著人潮,在身後跟隨,並不靠近打擾。

  「還沒天黑,不如我們先買些好吃的東西,找個高的地方看落日?」雲心月轉臉看向樓泊舟。

  樓泊舟說「好」,手上用力,就要拉他到寧城最大的樓里,訂一間廂房。

  「說好的一起走走。」雲心月拉住他,「就不要到包廂里了,我們買點兒小吃,找個開闊些的地方,邊看邊吃。」

  南陵多山道,有時候在路旁往遠處看,都能看到山坳吞吐日輪。

  「好。」

  「那我挑,你提著。」

  「好。」

  雲心月毫不客氣地點了一堆紙包的小食,什麼糯米飯、綿菜粑粑……全部勾進樓泊舟的手指里。

  最終物色好一條山澗邊的小道,她聞到旁邊人家在煮酸湯魚,想起他每次都愛多喝兩口,便舔著臉敲門,討了兩碗。

  她說要給點兒錢,阿嫲卻嗔他們一眼,說不打緊不打緊。

  「趁熱喝才打緊。」

  雲心月嘴甜道謝,說得阿嫲覺得兩碗太少,讓他們喝完再來盛。

  「家裡煮了一大鍋,根本喝不完,不用客氣。」

  「嗯嗯。」她笑眯眯應了。

  樓泊舟全程不發一言,只看著她,唯有在阿嫲遞來熱湯時,才伸手說交給他。

  「年輕人會疼人,是個好的。」阿嫲打趣。

  雲心月看了他一眼,依舊笑眯眯回應:「嗯,他一直都很好。」

  當是時,山風襲來,日暉漸濃,迸射出最燦爛的一道金光。

  金光就落在少女側臉上。

  特別好看。

  他們捧著酸魚湯,喝一口便嚼一口小食,若無人行過,雲心月還會勾動手指,讓少年低頭。

  相濡的唇齒,透著人間煙火燒出來的酸魚湯味道。

  忽然之間,樓泊舟便明白了,為什麼生活總要和「滋味」配在一起談論。

  路上偶有擔心旱災的言論,說是災星現世,南陵將要迎來大禍。

  「怎麼了?」見她停下腳步,樓泊舟低頭看她腳腕,「累了?」

  雲心月搖頭:「沒有,就是覺得最近擔憂旱災的聲音,好像更多了。」

  明明春耕都還沒開始。

  樓泊舟拉緊她的手:「不用愁心,旱災的事情,自有農官會處理。」

  「好。」

  雲心月點頭,剛邁開腳步,便瞧見趙昭明與古三郎從巷口並肩行來。

  趙昭明就要行禮,被她打斷:「我們私自出行,不要聲張。」

  「是。」

  眼看他們兩撥人就要擦肩而過,古三郎忽地停下腳步,像是下定某種決心,開口便如刀鋒銳利。

  「聖子,古某想問你一句。」他下頜蹦緊,似是對他先前的事情還心有餘悸,萬分戒備,「公主是真心與你成親嗎?」

  樓泊舟僵住。

  雲心月回頭看他,笑意疏離許多:「古郎君,我們的事情,應當輪不到你來管。我和阿舟,兩情相悅,請你不要挑撥離間。」

  她說話前所未有的強硬。

  趙昭明懵了。

  三郎這是在做什麼……

  「不是古某不相信公主心意。」古三郎挑破先前的事情,「而是聖子……」

  「不管他是怎樣的人,風光也好,狼狽也罷,溫和仁善也好,偏執癲狂也罷。」雲心月凝注他別有用心的雙眸,笑出聲來。

  她說,「對我來說,阿舟就是阿舟,是與我同行,伴我冒險,懂我一切的知心人。他是朋友,是知己,也是我夫君。

  「不是別的可有可無的人。明白嗎?」

  【任務判定失敗,原路遣返倒計時23:59:59,正式啟動。】

  【請宿主做好準備。】

  第96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冬風迎面吹拂。

  路旁店鋪的竹骨絹燈沙沙作響, 高低明滅,將暗影虛化投在行人腳下。

  雲心月拉緊樓泊舟的手腕,疾步離開, 在一個小攤前停下腳步。

  攤販衣著單薄,抱緊自己雙臂縮在牆角,左右邁開小碎步跺腳。

  見有人停下,他趕忙問:「郎君和娘子要買什麼, 可有看上的?」

  雲心月提裙蹲下,看那些手藝不錯的木雕,抬眸問他:「雖說今歲少雪, 可冬夜還是寒涼入骨, 怎麼不多穿件衣物?」

  攤販撓了撓臉,有些不好意思:「家中幼兒出生,沒錢買衣, 我年輕體壯, 少穿一件無妨。」

  上有老下有小,媳婦兒又剛傷了元氣, 都不能冷著吶。

  「聽聞今歲收成不差, 也買不起一件棉衣嗎?」雲心月翻找到一隻小狗木雕,給樓泊舟看了看,小聲問,「阿舟,你看, 這個買回去給無傷怎麼樣?」

  樓泊舟低聲開口:「好。」

  他眼帘垂下,只掃了一眼木雕。

  「這位娘子是外地來的商人吧?」小攤販樂呵呵說道, 「您有所不知。我們這些小民,但逢家中添丁, 口糧都得緊縮減少,勻給小的吃喝。」

  大人還能餓一餓,孩子哪裡餓得。

  雲心月又挑了一隻大老虎,兩隻一起給小攤販:「幫我包起來,多少錢?」

  小攤販窘迫:「這……」

  他們小本生意,沒有東西可以裝。

  雲心月便伸手拿了回來,塞進樓泊舟懷裡:「不用包裝了,直接算錢吧。」

  「一共二十文。」

  「好。」雲心月數了銅錢給他,繼續剛才的閒話,「這麼說來,家裡盈餘也並不富足?」

  小攤販樂了:「小戶人家,哪有富足一說,能有盈餘,便已經是老天爺賞臉。」

  「可要是老天爺不賞臉呢?」

  「那就生死有命,活到哪裡算哪裡。」小攤販撓撓頭,「我們賤命一條,哪裡能想那麼多。」

  再多想一些,也就擔憂開春會不會真的不下雨,要熬過旱災、饑荒,可就算知道,他們又能怎麼辦?

  富人還能趁機囤糧,他們哪裡有多餘的錢可以囤呢。

  雲心月伸手拉住沉默不言的樓泊舟手腕,將手指滑入他的指縫裡,牢牢握緊:「可要是真有老天爺,這世間就沒有貴命、賤命一說。」

  指縫裡的手指,輕輕彈動一下,又安靜垂著。

  小攤販:「啊?」

  這位娘子說什麼呢,他怎麼聽不懂。

  雲心月沒解釋,只是沖他點頭,當作打了招呼,便拉上樓泊舟離開。

  少年沉默著,被她牽入喧鬧人流里。

  街道兩側,燈影浮動,將他們背影消融。

  店側大紅絹紗燈籠被人用扇子挑開,露出一隻饒有趣味的長眼,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

  他捏了一塊銀子,丟給小攤販:「你這木雕,我都要了。」

  *

  昏暗小巷裡。

  雲心月和樓泊舟離開後,趙昭明不解看向古三郎:「三郎,你為什麼要對公主說那些話?」

  這不是他們的身份可以管的事情。

  再者,公主與聖子聯姻,結的可是兩國的友好關係,怎能破壞!

  他的學識、禮儀都是三郎所授,按理說,他應當比他還要明白才是。

  「你不是好奇,我當初為什麼會一聲不吭離開山城,前來寧城麼?」古三郎將當初的事情娓娓道來。

  聽到他自薦枕席,趙昭明就像被人用力打了一巴掌似的,腦子嗡嗡。

  他甚至顧不得失禮,直接打斷對方的話。

  「三郎,你瘋了?」他眼中滿是被知己捅刀一樣的不可置信,「你這樣的學識,為什麼要做這等事情?」

  只有不入流的人,才會企圖自薦枕席,交換權勢機會!

  他們要被人賞識的話,大可去當門客、幕僚,或者參加科舉。

  「你的風骨,都去哪裡了?」趙昭明看著眼前這個亦師亦友的人,只覺得他有些陌生。

  古三郎低低笑了一聲,掛起溫和假面,看向那雙清澈的眼眸。

  「昭明,我們這樣生來就與權勢毫無關係,沒有坦途可往的人,徒有風骨,只能活活餓死。我們沒有別的選擇,只能逮住什麼機會就死死攀附。」

  趙昭明搖頭,倒退幾步,不願意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他,今日為何如此陌生。

  就好像——

  他們之前的相識、相知都是假的一樣。

  古三郎沒寬慰他半句,繼續往下說樓泊舟當時的不對勁。<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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