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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好在,她只沉淪了半晌。半晌之後,她重新站了起來,面對著眼前重重疊疊的雪山,緩緩睜開了那雙被贈予的眼睛——那是陸離留給她的最後一份禮物。她不能奢侈到用這雙眼睛來哭泣,那樣未免過於浪費。

  南紅珠轉過頭,看見了在不遠處等著她的眾人,以及不知何時悄然出現的諦聽。它的目光沉靜而堅定,仿佛在無聲地告訴她:前路雖難,大道不孤。南紅珠於是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濁氣,而後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向了她的後半生。

  風雪已息。

  而在崑崙胎事變結束的半個月後,完成了休養生息的北境便傳出了消息:新的代·北境之主已經誕生。

  原先各地的人對北境知之甚少,更遑論什麼權利更迭的逸聞了,而這位新任代北境之主上任的消息之所以傳播極廣,是因為其甫一上任,便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打開了北境與中州的往來渠道。

  「就算不再販賣玄鐵礦,也應該讓北境之人增廣見聞,尋求精進修行之法。」

  新任代北境之主的聲音迴蕩在無霜城的上空,仿佛在宣告一個全新的時代即將到來。

  北境的寒風依舊凜冽,但居住在這裡的修士們心間卻燃起了一絲希望。人們奔走相告,整個無霜城內呈現出了一片勃勃的生機。或許,在不久的將來,這片被冰雪覆蓋的土地,終將迎來屬於它的春天。

  而就在這舉境同慶的好日子裡,薛野卻趁亂出了無霜城,一路往南而去。

  寒風呼嘯,雪花紛飛,天地間一片蒼茫。而薛野則「哼哧哼哧」地騎著諦聽,艱難地翻越著雪山。

  諦聽累得直吐舌頭,背上的薛野卻優哉游哉,它越想越覺得自己命苦,不由地有些鬧脾氣。於是乎,諦聽便越走腳步越慢,最後甚至停了下來,用前蹄狠狠地刨著地面,努力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薛野見狀,俯下身拍了拍諦聽的脖頸,朝著它規勸道:「我知道你不願意跟我走,但陸離已經不在了,你留在這裡也無濟於事啊,還是老老實實地從了我吧,如何?」

  自然是不如何。

  諦聽聽了這話,憤怒地仰天長嘯了一聲,聲音震得四周的積雪簌簌落下,仿佛在抗議薛野的提議。

  薛野當然知道諦聽不是那麼好勸服的。

  怎料他剛要接著同諦聽說話,便突然聽見破風之聲自身後傳來。薛野瞬間機敏地偏過頭去,果然看見一柄漆黑的長劍破空而來直奔自身而來。那長劍堪堪擦過薛野的鬢角,削斷了薛野的一縷碎發,而後直直地插入了諦聽身前的一方山岩之中。便是沒入了山石之中,那長劍的劍身仍在微微顫動,發出低沉的嗡鳴聲,足可見劍威之大。

  這劍薛野也認得,正是徐白的玄天。

  薛野回頭一看,果然是徐白追了上來。他孤身長立在離薛野不遠的地方,身影在風雪中顯得格外挺拔,目光冷峻,仿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意。

  見薛野看向自己,徐白眉頭微蹙,聲音低沉而冷靜:「你要上哪兒去?」

  薛野知道徐白在氣什麼,但乖乖認錯顯然不符合薛野的調性。於是,薛野只是半真半假地說道:「陸離死了,他師父擎羊天官能放過我?我這是去避難啊。」

  聽了這話,徐白的眉頭皺得更深了:「陸離的師父再厲害,也不可能往北境來抓人。」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悅,接著說道,「更何況,誰說陸離死了?」

  薛野聞言一愣,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不是你說的嗎?」

  徐白卻淡淡地搖了搖頭,語氣平靜而篤定:「我只是說,他的肉身留不住了。」

  ?

  陸離離世時,薛野可是真真切切地傷心了一整晚。他見徐白沉默不語,還以為徐白只是將悲痛深藏於心,未曾表露。怎料如今,卻從徐白口中聽到了這樣的消息。

  薛野眉頭一皺,語氣中略帶不滿地說道:「你這是在拿我尋開心?」

  徐白卻搖了搖頭,神色認真地說道:「本來,他確實沒救了。可他的肉身雖毀,臨死前卻將一雙眼睛留給了新一代的雪山神女。這便是他的一線生機。」徐白頓了頓,繼續說道,「人有三魂七魄。天魂主善,掌人善意。他臨死前的這一絲善念,或許能助他留住神魂。」

  薛野聽得雲裡霧裡的,也不知道徐白從哪裡知道的這些小道消息,但陸離還能活總歸是一個好消息。於是,薛野便追問道:「那他的神魂在哪裡呢?」

  「自然是在神女的眼睛裡。」

  薛野聽得怔住,心中百感交集。

  與此同時,薛野聽見徐白輕聲說道:「是以造化無情,人道長存。」

  天道總是無情而又決絕,但人生如舟,卻總能覺得那苦海之中,尋得一線生機。

  薛野可沒有聽徐白長篇大論講道理的打算,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語氣中帶著一絲急切:「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那你怎麼不早說,快說說該怎麼救他啊?」

  徐白神色平靜,緩緩答道:「救他不難,但要為他重塑肉身,還需……」說著,徐白面無表情地報出了十幾味十分罕有的天材地寶。

  在說完這些材料的名目之後,徐白看向薛野,道:「想要集齊這些材料,怕是要走遍中州各地,少不得奔波數載。」

  薛野聽了,毫不猶豫地點頭:「知道了知道了,我這就去尋來。」說著,薛野拍了拍諦聽的脖頸,示意它啟程。諦聽聽到主人尚有生還的可能,頓時也精神抖擻,它後腳蹬地,刨出了一個小土坑,顯得格外興奮。

  怎料諦聽剛要出發,卻突然覺得背上一沉。

  只見徐白也跟著爬上了諦聽背脊,還十分不見外地一手攬過了薛野的腰肢。

  倒是好意思!

  薛野見狀,不由得挑了挑眉,語氣中帶著一絲調侃:「你要跟我去啊?」

  徐白點了點頭,神色淡然,仿佛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薛野忍不住笑了,語氣中帶著幾分戲謔:「我一屁股爛債你不知道啊?」他掰著手指數了起來,語氣中帶著幾分自嘲,「上清宗那裡,我還是個叛徒;淵城的仗,沒個百八十年怕是打不完;至於司天門……我偷了他們的鎮派之寶,免不了要被追殺……」

  徐白依舊神色平靜,淡淡答道:「我知道。」

  薛野挑了挑眉,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解:「知道你還跟著我?」

  徐白看了他一眼,目光深邃而堅定,聲音低沉卻不容置疑:「你是我的道侶,我不跟著你,跟著誰?」

  這是徐白在他們結契之後第一次喊薛野道侶。他一句話,喊得薛野霎時間一愣,而後不知想到了什麼,一張英俊的小臉竟陡然漲得通紅。

  薛野總覺得徐白近來越來越不檢點了,特別是晚上。放在先前,徐白只是一味埋頭苦幹,可自從兩人結了契以後,不知道為何,徐白總愛壓低聲音說上一兩句葷話。

  薛野第一次聽的時候,還以為自己是被徐白折騰出幻覺來了。畢竟每每那時,薛野一回頭看見的便是徐白那張素白俊美的臉,那張臉怎麼說呢……天上雪,人間月,皓白若夢,冰冷如霜。一雙狹長的眉目微微低垂,若是忽略徐白在做什麼,便只會覺得他看上去更像是一隻正在小憩中的孤鶴。

  徐白似乎對薛野的目光亦有所覺。他微微抬起了眸子,正與薛野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真真眉目如畫。

  然而下一個瞬間,徐白薄唇微張,看著薛野,道:「裡面……」

  徐白的聲音壓得極低,唯有薛野可以聽見。

  而聽清了這話的薛野先是一愣:「啊?」而後,他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再次發出了疑問,道,「啊?」

  等薛野終於意識到自己聽到了什麼的時候,他的整張臉霎時間變得燙得幾乎能煮雞蛋。

  許是薛野那愣神的表情著實太過可愛,徐白的嘴角竟勾起了一個略微有些明顯的弧度。而後,徐白看著薛野那張已經紅透的臉,竟然又當著薛野的面,再度開口,吐出幾個字,道:「夾……」徐白一邊這麼說著,一邊還用那寬厚的手掌緩緩撫上了眼前那處渾圓的所在。

  薛野在震驚於徐白竟然還懂得這麼多葷話的同時,自己的屁股上還無緣無故地平白挨了一個響亮的巴掌。

  那一瞬間,薛野的腦袋基本是當機了。

  「畜生!」

  薛野被氣得渾身發抖,說什麼不肯再和徐白接著雙修了。生理性的淚水不斷地湧上薛野的眼眶,他這是被氣哭了。

  想他薛野,一世梟雄,臨了臨了,竟然會被徐白這廝如此欺侮。

  簡直欺人太甚!

  於是,薛野一邊哭,一邊努力地往前爬,拼了命地想要擺脫徐白的桎梏。

  可惜徐白好像早就料到了薛野會有這麼一個舉動。對於薛野的小小掙扎,徐白只是遊刃有餘地用那隻骨節分明的手輕輕地握住了薛野的腳腕,然後,朝自己的方向那麼一拖……

  最後,薛野「畜生,畜生」地罵了一整晚,哭得嗓子都啞了,徐白也沒有停下他那種種的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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