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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著粉的耳珠被少年伸手輕捏了一下,她顫了顫身子,斜眼瞪過去:“你別亂來啊。”

  燕遲:“……”

  他看起來是會在飯堂亂來的人嗎?

  不被信任的少年輕嘆了一口氣,倒是規規矩矩地沒再上手,而是輕輕湊到她耳邊,說道:“賀蘭宵,就是那前魔尊斬蒼。”

  “什麼?!”

  一聲粗獷的驚呼在蘇常夕張口之前便已響徹整間飯堂。

  燕遲回頭一看,剛好看到狐岐峰一瘦子師兄從身上摘下一張符紙。

  ……大意了,他沒想到這人如此不講武德,竟貼了隱身符悄悄留了下來。

  瘦子師兄見燕遲與蘇常夕皆是一臉不悅,灰溜溜地擠出一個笑,還未來得及說話,腦袋便被蘇常夕扣了一盆飯,接著便是一頓人仰馬翻。

  不消半日,賀蘭宵便是斬蒼的消息已經傳遍了蒼梧山上下。

  長老們既沒有出來闢謠,這消息十有八九便是真的。

  少數弟子在震驚的同時,會在私底下嚼櫻招和賀蘭宵的舌根。言語之中除了陰陽怪氣的不齒,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嫉妒。

  為此蘇常夕沒少和別人干架,惹出的爛攤子便交給燕遲來收拾。

  她雖不清楚賀蘭宵與櫻招長老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但她覺得那些人就是在酸。況且,那麼多不和規矩的事情,他們視而不見,卻對曾經盡心教導過自己的長老進行無端揣測,心思不正,難怪一直升階受阻,比她早入門這麼多年,卻連她都打不過。

  終於有一次他們鬧到了參柳面前。

  了解完來龍去脈之後,參柳明面上雖各打五十大板地給出了懲戒,但私底下卻極其偏心地傳授給了蘇常夕一道功法。末了,還叮囑道:“你櫻招師叔,既走出了這一步,便不會在意旁人的評判,至於那位,更加不會困囿於這等人情世故中。專心回去修煉吧,半年之後的仙門大比,你師父我還指望著你拔得頭籌呢。”

  掌門既已發話,關於北垚峰師徒二人的流言終於平息了不少。

  人們新鮮勁一過,也就把這件事情拋到了腦後。與其關注別人的私事,不如專注自己的修行。

  中秋當日,櫻招終於帶著賀蘭宵——現在是斬蒼——回到了蒼梧山。

  蒼梧山山門大陣,從來沒有這般堂而皇之地向一個魔族敞開過,更何況,這魔族還是令整個修真界聞風喪膽的存在。

  其實,若要認真究其所為,斬蒼似乎也並未做過什麼可怕之事,只是力量本身令人懼怕而已。而且傳聞中,這位魔尊還形貌醜陋、面色青黑、目凸口大……

  這般形象,與在蒼梧山生活了兩年的賀蘭宵實在是相去甚遠。

  且不說賀蘭宵在被櫻招長老收入門下之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副絲毫不打折扣的好相貌,光說品行,雖然他喜歡獨來獨往,常常游離於世情之外,但他出手大方,又溫和有禮,又從不與人結仇……怎麼也看不出來是個惡名在外的魔族啊。

  朝夕相處的同伴,變作了那個遙遠的、只存在於傳說中的前任魔尊,對於很多人來說,一時半會兒還沒辦法接受。

  特別是燕遲。

  參柳遵照著嵐光仙姑的意院大開山門時,跟去看熱鬧的弟子很多,燕遲和蘇常夕也在其中。

  隔著熙熙攘攘的腦袋,燕遲看到了站在櫻招長老身邊的那個人。

  那人分明還是賀蘭宵的模樣,只是要比他們分別的時候要年長几歲。但賀蘭宵習慣站在櫻招長老身後,像這樣並肩而行於他而言是不小的逾矩,換作以前的他,絕不會這般鋒芒畢露。

  而現在的這位,作為傳聞中的魔尊來講,面容仍舊過分年輕了。頭頂著華貴玉冠,舉手投足間雖刻意將周身氣勢斂去,可那般閒信的神情,顯然是經歷過無數大場面,經年累月才能養成。

  想來大人物們往往是習慣被人注視的,即使是直面成百上千雙眼睛,也不會有任何侷促感。

  四峰的長老們無不是如此。像參柳當了這麼多年掌門,開壇授課給低階弟子們講經,底下雖沒一個人聽得懂,睡倒一大片,他也能巋然不動地將兩個時辰的課業混過去,絲毫不覺得羞恥。

  此前在私底下亂嚼舌根的那群人,在見到斬蒼本人時,也終於明白他真的不再是以前那個賀蘭宵了,而是實實在在的、能用一根指頭便能將他們碾死的魔。

  不敬的字眼被老實吞進了腹中,任何人再也不敢置喙半句。

  不管怎麼樣,賀蘭宵如今能以斬蒼的身份站在櫻招長老身旁,也算是得償所願了,燕遲很為他高興。

  遠遠地,斬蒼像是察覺到了他與蘇常夕的目光,側頭看了他們一眼。燕遲當即對他打了個手勢,是老地方見的意思。

  他們三人作為同一批入門的親傳弟子,接觸的機會自然要比別的同門要多,自然也會有這麼一處僻靜地作為平日裡切磋術法的“老地方”。

  若斬蒼還把自己當賀蘭宵看待,那他肯定能看得懂燕遲的意思。

  兩個月餅下肚,燕遲已經感覺有些撐。

  蘇常夕一邊將月餅盒收進乾坤袋,一邊絮叨:“長老們夜裡還要小聚,應當沒那麼快過來。”

  好在他們兩個並不急。才互通心意的少男少女,恨不得時時刻刻都膩在一起。這般花前月下,只會嫌時間過得太快。

  月亮朝西邊傾斜而去,四周的風勢驟然發生變化。一道身影憑空出現在二人跟前,乾爽的草葉被軟靴踩響,空氣中有好聞的木香瀰漫開來。

  “燕遲,蘇常夕。”面前的人分別叫出了他們的名字。

  蘇常夕“噌”的一下站起來,目光在對方身上反覆溜了幾圈,嘴巴張了幾下,竟不知道該喚他什麼好。

  叫斬蒼?

  好像不太禮貌,總覺得斬蒼要比他們大上許多,與他們不是一輩人。可實際上如今的斬蒼,面孔也就堪堪比之前的賀蘭宵年長個三四歲而已,只是身量變得更高,逼人的氣勢更是收都收不住。

  但若是叫他賀蘭宵,也很奇怪。

  燕遲跟著站起來,向來機敏的少年此時的反應與蘇常夕差不多,都挺呆的。

  與此同時,燕遲還意識到一件極其可怕的事情——

  從前他與賀蘭宵站在一起,二人身高看起來差不多——雖然蘇常夕一直聲稱賀蘭宵要比他高那麼一點點,但燕遲基本上不承認。

  如今的斬蒼站在他面前,二人的身高差直奔大半個腦袋去了,這讓燕遲感覺十分挫敗。

  他也好想憑空就長大好幾歲啊!看起來夠威風!

  夜風凜凜,燕遲和蘇常夕立在原地注視著斬蒼,各自凌亂。

  倒是斬蒼,對這種反應已然習慣。月色清明,他看著自己作為賀蘭宵時,結交的真心的朋友,像是找回了些少年心性,淡淡笑道:“你們可以繼續叫我賀蘭宵。”

  至於參柳和甘華那幾個傢伙,必須叫他斬蒼。因為櫻招說,他們就是想占他便宜,趁他什麼都不懂,當了他幾年師伯沒過夠癮,現下還妄圖繼續將稱呼給模糊,進而在輩分上壓他一頭。

  被無情拆穿後,參柳和甘華一臉悻悻,面對著斬蒼自是敢怒而不敢言,只能暗戳戳揪住櫻招的耳朵罵她吃裡爬外。

  風晞向來不屑參與此等口角,只在旁邊憋著笑,待到甘華落到下風時,才身體力行地開始站隊。

  一晚上可以稱得上雞飛狗跳,他也總算是見識到了蒼梧山這幾人湊到一起時究竟有多不消停。

  席間櫻招聽說了蘇常夕為她仗義出頭之事,心裡很是感動,當下便從自己那一堆助長修為的靈寶中挑出最適合蘇常夕的一個,打算次日親手交給她。

  散場時已是月上中天。

  燕遲的手勢大約也就是要斬蒼在這個時辰相見。

  櫻招顧及著她畢竟是長輩,大晚上地去打攪小年輕們也許會敗人興致,便打發斬蒼獨自赴約,自己則率先回了北垚峰。她走時步履匆匆,也不知道心裡究竟惦記著什麼,總之很是令人在意。

  “賀蘭……賀蘭宵?”

  燕遲試探性的呼喚令斬蒼回過神來,漆黑的眸中閃過一絲怔忪,又很快恢復如常,微微頷首權當回應。

  一旁站著的蘇常夕眼睛亮晶晶的,拉著燕遲綻開一個特別開心的笑:“他還是他欸!太好了!”

  賀蘭宵在他們眼裡,原本就是這副別彆扭扭的模樣,需要人特別自來熟地黏上去才會給以相同的回饋。以前他們不懂他為什麼總是和任何人都不親近,似乎藏著很多秘密,現下他們才恍然想到,原來他是怕自己魔族身份暴露。

  少年人的心緒是如此明朗直率,此情此景下只恨自己沒能早點成為值得賀蘭宵信賴的同伴,而完全不會去責怪他的隱瞞。

  “你們的傷已經好了?”斬蒼問。<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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