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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唱到一半,隋懿牽起他的手,帶他走到伸展台最前面,指觀眾席二層掛著的超大橫幅給他看,上面寫著:泡泡瀾,歡迎回來!

  從剛才睜開眼睛起,寧瀾就仿佛失去思考能力,手腳都不屬於自己了,像個提線木偶般被隋懿牽著走了全場。台下粉絲的尖叫聲到他耳朵里全都變成了意義不明的聲音,他握著話筒一聲不吭,音樂快結束時,才跟著節奏不由自主地唱了一句。

  隋懿見他狀態不佳,也沒再勉強,一曲畢就送他回到台下,拜託安琳和米潔照顧他。

  半個小時後,演唱會結束,隋懿還沒卸妝就匆匆跑來找寧瀾,見他還愣愣地坐著,蹲在他面前,握住他冰涼的手,開始後悔剛才的自作主張。

  他本意是想用美好的記憶將寧瀾腦海中的那段噩夢填充,這步棋走得很險,可他迫不及待想讓寧瀾走出來,想讓寧瀾今後的人生中再無黑暗。

  隋懿半晌沒說話,先開口的居然是寧瀾,他扯開嘴角露出一個慘澹的笑:「別這麼看著我,我沒事,就是……就是腿有點軟,站不起來。」

  把三位友情撐場的嘉賓送走,工作人員都撤得差不多,兩人才從後台的偏門離開。

  離停車場還有一段距離,隋懿鬆開架著寧瀾的手,在他面前屈膝半蹲:「上來,我背你。」

  寧瀾起初不肯,然而腿軟得實在站不住,非要自己走的話更浪費時間,眼看四下無人,便磨磨蹭蹭地趴到他背上。

  隋懿騰地站起身時,寧瀾嚇了一跳,趕緊圈住他的脖子。隋懿達到目的,捏著寧瀾的大腿把他往上掂了掂,邁開步子不疾不徐地往前走。

  這一片沒有路燈,光照全靠遠處的一座燈塔和天空中時隱時現的月亮。在這靜謐的寒夜裡,凜冽的風也收斂了氣勢,在耳邊徐徐地吹。

  走了一段,寧瀾先打破平靜:「你冷不冷啊?」

  隋懿偏頭,口中呼出團團熱氣:「不冷,走路暖和。」

  「那你放我下來。」

  「不行。」

  寧瀾抬手不輕不重地捶了他一拳。

  又過一會兒,寧瀾猶豫著問:「剛才在台上,你是不是還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嗯。」隋懿立刻承認,「情人節快樂。」

  不知為何,寧瀾總覺得他要說的不是這個,然而一時半會兒也猜不出別的可能性。

  見寧瀾沒再追問,隋懿暗暗鬆了口氣,又為自己的在台上的臨陣退縮失落懊惱。當時他的手都伸到口袋裡了,裡面揣著一個已經捂熱許久的小盒子。

  此刻的寧瀾並不知道背著他的人在糾結什麼。

  他被前方的路燈吸引去了注意。

  拐角處路燈投射下來的光,在地面上劃開一條平直的線,仿佛將世界分成兩個冷暖分明的空間。

  寧瀾垂著腦袋,視線往下,身體隨著隋懿的平穩步伐微微搖晃。在看見一隻腳跨進另一個空間時,他張開嘴,輕輕呼出一口白色的熱氣,模糊了眼前的界線。

  背著他的這個人,曾經是他全部的光,也曾經在少不更事的年紀錯手將他推入黑暗,最後又在時過境遷的現在,用堅實可靠的身軀,一步一步,將他背到了盛滿光的地方。

  第80章 正文完結

  隋懿進組前,還有一個雜誌封面的拍攝的工作。

  拍攝放在下午,上午隋懿先帶著寧瀾回了趟家。

  三月初的天氣乍暖還寒,車子駛進院子,寧瀾看見花壇中有幾枝玉蘭迎風含苞待放,再往前,兩個中年男人立在門口迎他們。笑容可掬的那位他見過,是隋懿的老師,另一位表情嚴肅的,必然是隋懿的父親了。

  一路上老師打了好幾個電話來,確認他們倆的位置,是以剛進門,熱乎乎的茶點就端了上來。

  老師招呼他們坐下,對寧瀾道:「也不知道你愛吃什麼,就隨便準備了些。」

  隋懿拿了杯熱牛奶送到寧瀾手上,又把草莓味和可可味的點心往他跟前推,寧瀾面上臊得慌,邊跟老師客氣說「都愛吃的」,邊給隋懿遞眼色,示意他長輩在場,稍微收斂一點。

  老師見他倆好,倒是很高興,絮絮叨叨問了二人的近況,便拿出一本小冊子,給他們看選好的房子。

  張婆婆留下的房產,寧瀾暫時不打算賣。最近泉西那邊一窩蜂來了許多狗仔和粉絲,他不方便過去露面,小賣部已經打算盤給隔壁姜嬸,現在最緊要的就是找一個住處。

  老師給找的都是複式和躍層,寧瀾光看平面圖就覺得肉疼,趁師徒兩人討論累了中場休息,小聲發表意見:「我覺得住宿舍就挺好,沒必要……」

  「不行,那房子太老了,物業安保也不完善。」

  不知是不是在自己家的原因,隋懿硬氣不少,就算解釋說明,語氣中都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

  旁邊一直沒說話的隋承抖抖報紙,輕咳兩聲。寧瀾則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拿起一塊蛋糕堵住自己的嘴。

  午飯前,隋懿被隋承喊到書房去說話,老師抱著小冊子坐到寧瀾旁邊:「孩子你看看,要是真沒有喜歡的,我再去給你們找其他的。」

  寧瀾被這聲「孩子」叫得發慌,他都快三十了,老師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多少,他連連擺手:「都挺好的,我不懂房子,你們決定就好。」

  老師盯著他看了片刻,突然笑了:「我就知道,隋懿那孩子肯定沒好意思跟你直說,怪不得剛才你都不參與討論。」

  寧瀾眨眨眼睛,不明所以。

  老師見他這副表情,壓低聲音問:「他不會還沒向你求婚吧?」

  吃完午飯去攝影棚的路上,隋懿罕見的話多,不遺餘力地給寧瀾洗腦房子大一點的好處。其中唯一吸引寧瀾的就是廚房大,可他還是覺得打掃起來麻煩,隋懿舉手說交給他,寧瀾既不首肯也不反對,側頭笑眯眯地看著他。

  隋懿被他盯得發毛,問:「我臉上有東西嗎?」

  寧瀾想到剛才老師同他講的「求婚」還有「婚房」,抿抿唇,含混道:「沒有,看你長得帥。」

  隋懿微博下頭每天都成千上萬把他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粉絲,按理說他早就該免疫了,然而每次被寧瀾夸,他都啞炮了似的說不出話,面頰也隱隱泛紅。

  今天的拍攝服裝有三套,寧瀾進去的時候,正在拍一套制服裝,挺括的衣料和牛皮短靴,將隋懿的身材勾勒得頎長挺拔。他的長相周正英挺,微微凹陷的眼窩又平添了一份迷人的神秘感,這讓寧瀾想起他的第一部電影《夜奏》,心想怪不得那些亦正亦邪的角色都愛找他拍。

  寧瀾怕影響他們工作,圍觀了一會兒就出來了。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了幾分鐘,旁邊攝影棚的門忽然打開,從裡面走出來一個多年未見的故人。

  紀之楠今天也來拍硬照,晚上要去生日會現場踩點,電話里的人說已經在門口等著,讓他直接出來。掛掉電話,他繼續往出口處走,冷不丁在對上面前的人,臉上還未散去的甜蜜笑容僵了一下。

  「紀老師好。」寧瀾跟他打招呼。

  在紀之楠的印象中,寧瀾已經退圈很久了,沒想到會在這裡再碰面。他和他沒什麼好說的,只好點點頭當作回應。

  寧瀾知道紀之楠沒心情與自己寒暄,他也不想耽誤他的時間,垂著頭,單刀直入道:「當年的事,對不起。」

  紀之楠有些驚訝,愣了片刻,旋即一派輕鬆地說:「沒關係,已經有人替你道過歉了。都過去這麼久了,沒必要放在心上。」

  他面色如常,嘴角甚至掛著淺淺的微笑,看不出絲毫負面情緒,顯然真心不再計較這件事。

  壓在心上多年的負擔頃刻間煙消雲散,寧瀾終於也釋然了。

  時光寶貴,享受當下的美好都來不及,何苦把精力放在那些不愉快的回憶上呢?

  回到住處,寧瀾就開始幫隋懿整理進組需要的行李。他提前幾天在本子上做了記錄,往行李箱裡放一樣,就在本子上劃掉一樣,整個過程井然有序。

  隋懿卻開心不起來,認為寧瀾著急收拾行李的舉動是在趕他走。

  寧瀾收拾完又核對兩遍,合上箱子轉過身,看到旁邊賭氣的大小孩兒,忍著笑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臉:「河豚先生,這樣可不帥了哦。」

  當看見寧瀾從柜子里拿出一根白色塑料水管,隋懿臉上蒙著的烏雲褪去,眼睛都看直了。

  「本來打算在你生日那天給你的,制琴師那邊缺材料,多等了兩個月。」寧瀾把一根細長的琴弓從裡面抽出來,遞給隋懿,「你試試看,如果不好用,我去找他售後。」

  寶寶送的東西,怎麼會不好用。

  隋懿當場給弓抹了松香,給寧瀾拉了一首小夜曲,差點把累了一天的寧瀾聽睡著。

  鬆掉馬毛,把新琴弓小心謹慎地往琴盒裡放時,支著下巴昏昏欲睡的寧瀾打了個哈欠,慵懶地問他:「你沒有什麼東西要給我嗎?」

  隋懿手上的動作頓了頓,蓋上琴盒按緊搭扣,說:「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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