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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卮天天擱書房裡睹畫思人。

  她無意進去過一次,出來就開始調侃金卮。之後那書房就戒備森嚴得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了。

  鍾逐音目光微動。

  如果阮魄生與鍾逐音認識,並且在此現場的話,她一定會用一句話來精準描述出鍾逐音當前的心理。

  「這就是熟人消消樂嗎?」

  前有逃跑的紀鶴鳴與失蹤十六年的參煜親妹參侑,後有金卮心心念念的心上人沈荔書。

  她這一路全遇熟人了。

  沈荔書將幾個木偶送到鍾逐音的手上:「你看看吧。」

  「好。」鍾逐音含笑接過,「你什麼時候收攤?」

  沈荔書:「大概戌時初。」

  與沈荔書約定好商討木偶定製的具體時間後,鍾逐音就離開了。

  *

  鍾逐音到了一家茶肆歇息。

  她已經想好金卮會對她怎樣的感恩戴德了。

  「感恩戴德」略帶了一點誇張的手法。

  金卮與沈荔書自小認識,一起長大,在沈府落敗後,沈荔書就與所有人斷了聯繫,離開汴京後杳無音信。

  要說以金卮現在人脈,想找到沈荔書不成問題,但她害怕去打擾沈荔書平靜的生活,便一直打著尋找沈荔書的幌子,實際沒有深度去尋。

  鍾逐音直接來一波推波助瀾。

  她給金卮寫了一封信,告訴她沈荔書現在的位置。

  *

  沈府家妵沈母在六年前病逝,沈府一夜之間失去了頂樑柱,而李家與沈家一直是死對頭,當然不肯放過這個大好時機,找准機會就往死里針對沈家,就此沈家開始沒落。

  沈家大女兒沈綏渝在沈府落敗之前就已離家,二女兒沈荔書在沈府落敗之後也不見蹤影。

  沈綏渝離家的原因是她想要去到處遊玩,沈母卻不支持,她就拿著平日裡攢下的一些銀兩,偷偷跑出去了。大概遊玩一年,手中錢財空蕩,她想到了開酒樓賺錢以支撐她遊玩所需的經費。

  她去金橖找趙停藹借錢,之前她誤打誤撞給趙停藹做過一段時間不太正式的幕僚,還算有些交情。

  趙家曾是四皇子的一派,後面見三皇子也是當今聖上更有登基之望,趙停藹主動投誠,舍了四皇子。

  事實證明,趙停藹是正確的,但奈何她是反水過來的牆頭草,聖上登基後未重用她,也未殺她,只是給她隨意安排了個閒職,丟到離汴京十萬八千里的地去了。

  趙停藹倒也樂得自在,在那小地混得風生水起,只能說金子到哪都會發光吧。

  沈綏渝將酒樓開在了汴京,也漸漸熟悉在汴京的生活。一年後,沈母因為治水有功,將沈家搬到了汴京。

  蒼雲照落作為時下汴京最新盛的酒樓,沈母與沈荔書自然到這裡來品嘗食物了,她們也就重逢了。

  沈綏渝會一月去一次沈府,但她沒有讓沈母對外宣布她是她離家出走的大女兒,沈綏渝覺得就當個酒樓掌柜挺好的,要是加一層權貴身份,總讓她覺得被禁錮住了。

  後來沈府中落,她作為一個酒樓掌柜幫不上多大的忙,雖然平日裡與達官貴人也有些交道,但那點交道沒法讓她們去幫忙。

  金卮——她妹妹的青梅,拼命求人幫扶沈府,也無濟於事,金卮那時才小有聲名,不算皇家宗室旁支中最出色的人,肯幫忙說話的人都不多。

  沈荔書來找她見了一面,她們秉燭夜談,之後她就再沒在汴京見過對方。

  *

  收到鍾逐音的信的金卮,錯愕地打翻了茶水。金卮本來在與人談論一些事,對面坐著的是她最近新提拔的賢士明善儀。

  金卮看中的就是明善儀笑裡藏刀的斯文模樣。

  見狀,明善儀微睜大雙眼,心下詫異,她在金卮手下做事幾月,可從來沒見過金卮如此失態的時候。

  在所有人的印象里,金卮一直端方自持,永遠保持那副菩薩善面慈悲相。

  她想過金卮會有驚慌失措的時候,那或許發生在她丟掉採薇君的名號時,抑或是發生在大周覆滅時,再或許是朝廷再無武婦可用、需要她們這些文官上戰場打戰的時候。

  但…在她幻想的這一切發生之前,金卮卻因為一封薄薄的信紙而失態了。

  沒一會,金卮將所有外溢的激烈情緒收斂,她將信紙摺疊放進袖子,抬眸看著明善儀,微笑著說:「突發了些小事,接下來的幾日我應該都不會在兗州,如果有什麼需要安排的事,我會讓元知瓊轉告你,你先回去吧。」

  望著金卮復而微微含笑、滴水不露的面孔,明善儀應了聲「好」,順從地退下離開。

  金卮跟手下的人叮囑過,如果收到有關沈荔書的消息,不論她在做什麼,都必須以最快的速度來稟告她。

  方才,聽著下人焦急又咬字清晰地稟告「收到一封信」,看著她步履匆匆趕來的模樣,金卮就意識到是有沈荔書的消息了。

  為此她的心跳都開始加速,隆隆作響。

  待所有人都離開房間之後,她鬼使神差地拿出鍾逐音寄來的信,又看了一遍。

  鍾逐音寫的是瘦金體,一如既往的迥絕勁健。

  自動忽略鍾逐音的調侃與一些無足輕重的描述。

  [你猜我在金橖的街上看到了誰?是——逗你玩的,我誰也沒看到]

  [算了,不逗你了]

  [我看到了沈荔書,那應該是她吧,她變化忒大,我險些要認不出她]

  [我想,你需要親眼來看看]

  她撫摸著與沈荔書相關的字眼,唇角不自覺微微上揚。

  *

  五日後,金卮以最快的速度到達了金橖。

  沒歇息一下,她順著鍾逐音給的地址來到安巷街,看到了她心心念念、無數次在夢裡見到的人。

  她幾乎愣神了,只能呆滯在原地,呼吸紊亂,迷茫的目光一寸一寸認真地看著沈荔書的側臉。

  清沉、癯銳、又卓和。

  金卮柔和的目光化作細長的手指一點點輕拂她的眉骨。

  她變黑了,變瘦了,也變得更明朗了。

  洋洋灑灑的金粉將沈荔書的肩膀當作載體,惝恍的光線朦朧,她爽朗地吆喝著,向路上的行人介紹籃子中做工精良的木偶。

  金卮說不出這些年她過得好還是不好。

  在接到鍾逐音信的時候,她壓根抑制不住內心對沈荔書的思念,狠不得能插上翅膀,立馬飛到沈荔書的眼前。

  等真正見到了沈荔書,她又遲疑下來,害怕沈荔書注意到藏在街角的她。

  內心對心愛之人的惜憐,讓她不想看到沈荔書暴曬下陽光辛苦地賣木偶。

  但愛的基礎是尊重,她能看出沈荔書對這種生活是熱愛的。

  她該突然去打擾她的生活嗎?

  她覺得不應該這樣。

  不過她還是想去把沈荔書所有的木偶都買下。

  她就是只是喜歡那些木偶而已,而且沈荔書已經辛苦賣了一上午,她這麼勤奮上進,提早收工一點是完全沒問題的,對吧。

  母神也會偏愛每一個刻苦的孩子,對吧。

  連母神都會偏愛,那她不逞多讓,也沒問題,對吧。

  她就只是一個喜愛木偶的普通買家,對吧。<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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