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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牙門將回道,「待我們追出去的時候,敵人已出谷。原副將不知對方暗處有多少兵馬,恐有埋伏,不曾疾追。」

  步六孤玉勒丟開銀刀,摩擦著拳頭站起來。

  那個傳說中才貌雙絕的女子,真有這麼大膽量,敢親身探險?

  可若是真的,便給了他立下大功的絕好機會!

  生擒敵國皇帝啊,步六孤玉勒陰柔的臉上泄出一絲玩味,還是個披著龍袍的女帝。

  「聽說這個謝瀾安,英姿絕代,無論男裝女相,皆有雌雄莫辨之美。」

  倘若能俘虜了她,一嘗絕色……步六孤玉勒血液躁動起來,當即發令:「傳令全軍戒備,格外留意敵軍中的女子身影,下次她再敢來犯,生擒活捉其人者賞千金!」

  坐在帳中側座的馬道人,面前也放著一盤肉。他看著步六孤玉勒的表情,便知他在想何事,心下不屑。

  卻又不得不賠著笑臉提醒:「玉勒將軍,南朝女帝最擅詭謀,萬不可大意。軍隊就按貧道之前定下的鬼門陣——」

  「好了!」步六孤玉勒不耐煩地打斷他。

  步六孤玉勒輕蔑地瞟了眼這個牛鼻子老道,「別忘了,你的腦袋是暫居在你脖子上的,還敢命令起我來?」

  這場保衛長安的戰事本該由國師親自領兵,可惜太子殿下不聽他言,執意採用馬道人的計策。國師不屑與被他扣上妖道之名的馬氏為伍,主將之位這才落到步六孤玉勒的頭上。

  出征之日,國師站在宮門銅駝旁,告誡他:「若此戰有失,就地斬殺此人以平天憤。」

  當時太子亭歷就在旁邊,兩隻異色眼瞳在陽光下光華瀲灩,勾唇莞爾,默認此說。

  馬道人縮了縮脖頸,不再多言。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處境是如履薄冰,但他自信設下的這套連環毒計,哪怕師父死而復生也難破解,足夠他戴罪立功了。

  只要擒殺治帝,南朝便會土崩瓦解!

  次日,一場急雨驟至,接連三天,硤谷安靜無事。

  馬道人卻從這反常的平靜中嗅出些不尋常。

  他眼珠轉動,找到步六孤玉勒道:「將軍,雨後地皮發軟,不利跑馬,敵軍恐怕在等泥土曬乾,要提防他們來攻。」

  步六孤玉勒不以為然,皺著眉將他揮退。

  到了第四日,守將忽然傳訊,南軍兵分兩路取道攻山。

  步六孤玉勒微驚,尚且還算鎮定,立刻調兵阻擊。

  換了甲冑的劉時鼎無鐵一身輕,帶著士氣迥然轉變的兵卒,仍按先前踩好的那條道策馬猛進。

  為了出前戰失利的惡氣,劉時鼎一馬當先,槍出如龍。他已知道了硤谷的秘密,他們固然只能穿輕甲,可敵人也穿不了鐵甲不是?

  那麼就比誰的槍更快,誰的皮肉更厚了!

  「這裡果然有個深洞!快推石頭!」混亂廝殺中,陸荷撥開一處堆掩的草叢叫道。

  這些娘子軍,按那夜謝瀾安回營後畫下的方位,溜著敵兵靈巧騰挪,每找到一處風竅,便快速推石掩土。

  「可惜池得寶不在,」陸荷一邊動作一邊嘆氣,「她一人就能左右開弓,唰唰唰填實這裡。」

  鐵妞兒等另一隊人在外圍殺敵掩護她們,其中一個耳尖接口:「可惜阿辭不在,她輕功了得,說不定能從側壁飛上來,一擊制敵,不用如此迂迴。」

  同壇一刀砍翻一個藤甲兵,眼睛都殺紅了:「有點出息!總共就外派了倆人,叫你們惦記的——陸荷快點!」

  她的身後,放置著一面靠數人之力背上來的雲雷紋氂牛皮戰鼓、鼓椎、還有十幾面捲起的大旗。

  餘光瞄著那面戰鼓,同壇也不由自主想:要是池得寶在就好了,這麼重的戰鼓,她一個人能背兩面……

  朗朗的雨後晴空,金烏高懸。縈繞硤谷的鬼泣,不知何時變了調子,漸弱漸息。

  正在抗敵的尉兵驚異四顧:「陰兵助陣聲……怎麼停了?」

  「是停了……」習慣了受這種聲音加持殺敵的尉兵們,茫然舉著長刀。

  陡然,平靜下來的山谷被一聲戰鼓催開,木葉簌簌而動,鶴唳風聲。

  咚!

  咚!!

  咚咚咚!!

  馬道人勘山選出的八個八卦方位,本就是順風而呼、聲音加疾的陣眼,托他的福,替代風竅的八面戰鼓交織共鳴,循著氣壯山河的節奏,愈響愈烈。

  劉時鼎情知另一頭的唐袖石也已得手,持槍大笑,放聲長吼:「陰兵已被大治神澤皇帝降服,倒戈歸順!尉朝國祚已盡,十萬惡鬼要以你等元氣為食,飽餐一頓啦!聽好了,棄械投降的,留命不殺,為虎作倀的,敲骨吸髓,還要打入十八層地獄受油烹火煎之刑!」

  劉時鼎越說越起勁,越說越高興,笑聲震盪雲天。

  士兵為氣勢所攝,果懼,紛紛棄甲宵遁,奪路而逃。

  尉朝用這陰毒之計給士兵洗腦,就別怪敵人以陽謀還施彼身。

  主營地中,馬道人見逃回的兵士人仰馬嘶,眼皮跳個不休,抓住一人問明究竟,面如土色。

  「……將計就計,他們將計就計……」

  他苦研八卦周天的本領,和師父學了九年之久,學聽風辨位,又是九年。這世上怎會有人在幾日之間,便將他一世所學給看破了?

  不可能的……

  混亂的營地在馬道人眼前變得扭曲,為今之計,便是安撫大家這世上沒什麼陰兵,他們還占據地利,重整旗鼓,未必為輸。

  然主將之前言之鑿鑿,兵士正因相信有神鬼相助,才激發潛力,不可一世,而今乍然破滅,頭腦已經混亂。

  步六孤玉勒手提鋼刀臉色陰沉地走來,馬道人看見他,白著臉後退。

  不待他逃,步六孤玉勒提起那襲道服,一刀捅進心臟:「妖道,果然成事不足!」

  馬道人不肯瞑目地睜著眼,血沫從他口中汩汩溢出:「我、我為陛下獻過仙丹,乃有功之人……」

  步六孤玉勒啐了一口,扔下死屍轉身上馬。他身上的精鋼護心鎧在陽光下閃著光輝,他在大營繞圈策馬,沉厲地看著茫然失措的士兵,絞皮馬鞭凌空抽出一聲聲脆響。

  「勿懼勿亂,聽我一言!」

  「我軍人多勢眾,敵軍遠途疲憊,我軍有兵甲之利,對方不過虛張聲勢。本將軍領過大小近十戰,無一不勝,敵人的首領卻是個二十出頭拈針裹腳的女人,女人!這一戰功成,本將軍保你們封妻蔭子!眾志成城,何戰不克!」

  步六孤玉勒清楚,此隘過去便是長安,他若就這麼敗退,縱有老爹作保,他的下場也不會比馬道人好到哪裡去。

  紇豆陵氏已經覆滅,赫連朵河不遵軍令,步六孤家躍升為六氏之首的希望,全在這一戰上面了。

  他只能拼上去!

  文僚配合將軍,極力安撫士兵。步六孤玉勒誓師後,點齊兩萬人馬,領隊殺出山谷,直奔敵營!

  黑石硤外一里,黑甲如雲。

  整兵待發的封如敕手持銅製方戟,身披犀甲,兩眼盯著前方的薄霧,沉聲發令:「隨我衝殺。」

  沒有攻山的女兵與謝家軍結成方陣,額上的紅髮帶如一簇簇火焰。<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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