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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彎著嘴角,眼裡已有濕意,有感而發地說:「祁非,看到你,我才覺得好像回家了。」

  就像他說的,他還是想要擁有一個家——一個醫院和工作地以外,真正可以讓他感受到安心的地方。

  所以或許那天祁非給他的協議,並不是一個遞,一個接;而是一個送,一個拽才對。

  燭慕在睡前經常會想起祁非,但奇怪的是,祁非卻從來沒進入過他的夢裡。

  第二天燭慕沒再發燒,一大早就回校復工,晚上七點和祁非在醫院做了一個檢查。得到的結果是恢復得很好,並不影響出行,等過兩天顱內腫塊消失,到時候失憶自然也就好了。然後醫生又給他們開了些藥。

  燭慕鬆了一口氣,和祁非拿著檢查報告下樓,坐在椅子上排隊等藥,一路上再三跟他強調以後生悶氣一定要告訴他,不許再自己一個人偷跑去喝酒。還說他平時應酬本就很多,別仗著年輕的時候身體好就瞎折騰,到老了還不是自己受罪。

  祁非邊在心裡笑燭慕和他媽真是一模一樣,邊又覺得他的貼心很受用,乖乖一條一條地應下。

  燭慕看他這副樣子只是輕嗤一聲,瞭然地揶揄道:「有些同學看著乖巧,實則這話聽班主任從二十七歲講到了十七歲。不過好在從某種程度來看,也算是越活越年輕了。」

  「……」祁非尷尬地耳尖逐漸紅起來。

  他無法回答,只能沉默,倒是和祁總如出一轍的反應。

  只是他有時候真的會錯以為喜歡的人比自己大了十歲,還是他的班主任。然而事實上,老杜都沒這麼教訓過他。

  聽到了叫號,燭慕起身走了幾步,卻忽然回頭一笑。

  「哦,我忘了。青春期的小孩難免有些叛逆,要順著點。」

  祁非尷尬得想轉頭就走,但又不捨得此時哪怕片刻的溫存,於是若無其事地摸出手機給維奇那個話癆回信息。

  維奇最近迷上了他們國家的表情包,每句話結束都必帶一個。

  【Veitch_victory:Horse racing?】

  【Veitch_victory:/疑惑/】

  【Q:No.】

  【Veitch_victory:Surfing?】

  【Veitch_victory:/跪地請求/】

  【Q:No.】

  【Veitch_victory:Why?】

  【Veitch_victory:/鼠鼠抱頭痛哭/】

  【Q:……】

  絕情的Q先生望著手機屏幕笑了笑,炫耀似的一個字母一個字母打給他:【You will know when you get a boyfriend.】

  那邊不再秒回,而是沉寂了一秒後,連著給他發了十幾條內容相同的信息,甚至連表情包都來不及加。

  【Veitch_victory:Boyfriend?】

  【Veitch_victory:Boyfriend?!!!】

  【Veitch_victory:Qi!You have a boyfriend?!】

  祁非不再管維奇那邊是如何的驚濤駭浪,見燭慕回來了就收了手機,於是他也沒有看見維奇的最後一句話。

  【Veitch_victory:You get your wish?】

  燭慕和祁非正要出醫院門的時候,碰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那人穿著西服低垂著頭,手機里發著語音,一副神色匆匆的樣子,疾步從大門側邊走過來,兩波人相撞,把燭慕擠得不得不往祁非身上靠了靠,祁非勾著唇順勢摟了會兒腰。

  燭慕沒發現祁非的小動作,偏頭聽那人不好意思地道了聲歉,他不在意地說「沒關係」,低頭,和那人目光相撞。

  尚城明明很大,但不知道為什麼,最近總遇到熟人。

  「徐其林?」

  「燭慕?」

  祁非也看清了那人的樣子,挑了挑眉心說真巧,這不是燭慕高三時候走得最近的副班長麼。富二代圈子裡少有的和他一樣的怪胎,家裡是迎合了時代突然發家的,徐其林小時候過過苦日子,所以讀書特別認真,經常被嘴碎的人說是書呆子。

  他性格內向,交友圈也很小。祁非以前吃過他和燭慕關係好的醋,不過他不是個會占有另一半朋友圈的人——雖然他心裡是很想很想。

  「好久不見,看你現在過得還不錯麼,燭慕。」徐其林見到燭慕很高興。燭慕與他十年未見原以為關係會生疏,卻沒想到曾經回句話都要臉紅的人,現在已經能熱絡地主動開口。

  燭慕於是也笑道:「你也是,看著比以前自信多了。」

  徐其林不好意思地笑笑。

  他是從農村里走到城市的孩子,原本生活並不貧困。但是他的父親膽子大,包了幾十畝的地種藍莓,正好趕上百年難遇的自然災害,地全毀了,還欠了十幾萬的債。

  那時候家裡總是圍繞著一片陰雲,可誰也沒想到竟會趕上另一個機遇。

  政府收購了他家的土地,鼓勵當地人合作發展機械化養殖,他爸就是其中的領頭人。

  生意越做越大之後,他爸又開始琢磨著換個行業,於是舉家搬到了經濟發展迅速的尚城做生意。最終得以在富饒的尚城落腳。

  人人都羨慕他家上輩子救過財神爺,這輩子擺脫了勞碌命。只有他自己清楚,發財對他來說就像指尖的流沙,他抓不住。他從小就知道,只有知識和學歷註定是他的,別人搶不走。

  初高中時他的目標很明確,一定要考上好大學,後來他真的憑藉自己的努力在一個極普通的初中以全校第十的好成績,考上了尚城最好的一中,名字在學校表揚榜上掛了三個月。

  他心裡高興,覺得自己找到了人生的希望。

  哪怕中考結束後,父母給他買了一個平板計算機作為獎勵,他也心甘情願把計算機鎖在書桌里,成天抱著書埋頭苦學,甚至為此不再跟別人交流。

  可是到了高中,一切都變了。

  無論他多麼拼命學習,一直只是在班級二十左右的成績,不能精進。

  每次大考結束,他都會站在公告欄的喜賀前,仰望很久很久,看著不見人影的燭慕和祁非爭奪勝利者的冠軍寶座。

  迷茫和嫉妒像絲線一樣糾纏上了他:祁非是富二代,他的努力可能有一半是來源於從小就受到家庭的培養,不像他,小學三年級才開始上到學,因為成績優秀,跳級才和同齡人一起上的初中。

  可是他和燭慕之間又差了什麼?天賦嗎?

  徐其林高三上學期的幾次大考接連失利,最頹唐的時候,甚至已經不想再接觸任何有關學習的人或事。

  於是他開始帶著足以騙過自己的假笑,試圖融入富二代的圈子。

  每晚,他會在父母欣慰的目光下,咬著牙熬夜惡補名牌車、流行遊戲,白天頂著黑眼圈跟在班級里一個叫王痞的富二代校霸後邊做小跟班,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為他拿包接水。

  有一天,圈子裡傳出要在一個偏遠的地方搞賽車比賽,這個消息是王痞告訴他的。

  他瞞著父母出走,身上沒有太多經費,所以是坐地鐵又徒步走了兩公里跨省去的。

  到了那人煙罕至的鬼地方,沒見到人,打電話問同行人才知道王痞忘了告訴他比賽早就取消。

  看了眼王痞十來個未接電話,他心想,回去就不要再妄圖混入不屬於自己的圈子了吧,人家也不稀罕。

  生活仿佛開始走向未知的分叉口,他以為人生最困難的是要選出一條好走的路,但可笑的是,其實眼前根本就沒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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