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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非清晰感知到燭慕的視線落在了他身側的光碟上,他沉吟了一會兒,飛快和「自己」撇清關係:「我要是說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你信嗎?」

  燭慕:「……」

  祁非一句話堵住了燭慕落在嘴邊的問題,一邊自然地將光碟一迭迭放回保險箱裡,一邊又用另一句話企圖轉移燭慕的注意力。

  「你洗過澡了麼?怎麼穿這麼單薄在陽台上站著?立秋已過,平時還是要多注意別感冒……」

  燭慕低眸,將抱在手中的月季花盆擱置在靠祁非臥室牆壁一側的花架上,眸光暗了暗:「我忘記把花放在你窗邊了。」

  放完花,他又敲響窗戶,嚴肅卻又不像生氣地說: 「你也快點去洗澡睡覺,你身體還沒好全,以後晚上不許再超過九點。」

  「啊——哦。」即將關上保險柜的門時,祁非卻遲疑了一下。

  他在猶豫,看燭慕這個表情,不說所有內容盡收眼底,起碼他應該看見了他媽媽那張光碟上的內容。

  最終,祁非還是開了口:「燭慕…你不想要…你媽媽的視頻嗎?」

  外面依然很安靜,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但既然燭慕沒問他「什麼視頻」,就說明他果然看見了。

  過了一會兒,燭慕冷靜地開口:「等到你恢復記憶了再考慮要不要給我吧,你三年前沒有把它給我,一定是有一個困擾了你這三年的顧慮。」

  祁非很驚訝,沒想到燭慕此時此刻竟然都能冷靜分析到這一步。

  祁非點點頭:「也好,你應該也有很多話想問二十七歲的我。」

  燭慕沒有說話,也沒有反駁。

  祁非忽然想起了抽屜里的紅色小本子:「對了燭慕,我們是不是已經……」結婚了。

  「明天早上不要因為賴床就不吃早飯。」

  仿佛是後知後覺在回報他剛才的刻意隱瞞似的,燭慕打斷了他的未盡之言。

  祁非一時語噎,仔仔細細掃過燭慕的表情,想從中判斷出他是在逃避、生氣,還是根本就沒明白他的意思 。

  燭慕向後退了一步,似乎撞到了鐵架子上,發出哐當的金屬碰撞聲,半張臉隱藏在黑暗中,讓他無從著眼。

  他的聲音平靜而喑啞:「那就……晚安。」

  想說的話咽回肚子裡,祁非眼裡的光芒頃刻間黯淡下來。

  「……我知道了。」

  眼睜睜看著燭慕離開自己的視線,半晌後祁非才身心疲憊地坐迴轉椅上。

  手肘撐在扶手邊緣,掌心無力地包裹著臉,露出的半張薄唇極為明顯地繃成了一條線。

  燭慕、燭慕的媽媽、還有他……為什麼會有這段視頻……

  祁非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他的目光散漫地凝在窗外迎著月光的盆栽上。

  在不遠處,燭慕買來的小木牌就直直垂在月季花枝上,隱隱還有黑色墨跡,由於離得太遠看得不是很清楚。

  祁非有點奇怪,起身摘下木牌,光滑的紋路上面比之前多寫上了一行遒勁的字體——「祁非的落花屋」。

  「??……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燭慕是在向他暗示「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那誰是「落花」,誰是「流水」?如果燭慕知道了他是「落花」…不,他看樣子應該還不知道。難不成實際上……燭慕才是……落花??

  不得不說,祁非被自己的猜想爽到了。

  ……

  燭慕呆呆地盯了書桌上一小盆養著洋桔梗枝的盆栽足足有二十分鐘。

  孤零零的小枝丫被包裹在暖橘色的燈光里,顯得分外寧靜祥和。

  他洗了澡之後才想起來要把月季放到祁非的窗前,為他增添一抹暖色,所以去得晚了,其實只從第二個視頻才開始看起。

  但僅僅是一段畫面的內容,就讓他早就該叩在窗戶上的食指蜷縮著微顫了一下,遲疑地虛握在身側。

  越是看得久了,就越覺得驚心動魄。毛骨悚然的感覺從尾椎密密麻麻地攀上脊椎骨,再蔓延至後脖頸,飛速激起一層疙瘩。

  他心中對於祁非那好幾迭的光碟里的內容隱約有些預感,卻完全不敢相信——背後竟然一直都有雙眼睛在牢牢盯著他……

  而且…竟然還有母親……

  看視頻里的樣子,母親是主動找祁非拍了這段視頻。

  可是怎麼會……就連他也從不知道母親拍過這樣一個視頻,祁非也一直沒說過他手裡有母親的視頻。

  燭慕的手無意識撫上綠枝。

  他心頭有一種膽戰心驚的震撼,以至於他甚至不知道應該先懷念逝去的母親,還是應該先害怕背後的眼睛。

  他相信祁非是好人,不會做傷害他的事。就算是現在,這個想法也從未有所動搖。

  可是……

  他的意識好像又被某種藏了很久的懷疑占據了,那種懷疑變成了火焰,隨著柴火的增加,火焰越燒越旺,可卻遲遲沒有等到最重要的一把柴火投入,把他的心也照得無比明亮。

  所以,他乾脆抓起大片大片的濃霧把這團火焰掩藏在角落裡,一圈又一圈地鎖上鐵鏈子。

  相比祁非藏起保險柜時那樣欲露未露的矛盾心理,燭慕的做法更像是決絕地要把所有火苗隱藏得死死的,連他自己也不肯察覺。

  「為什麼?」

  他問自己。

  心中似乎隱隱有一處微弱的回應,輕得像那簇火苗,風一吹就可以熄滅。

  「大概……你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從父親死後,他就不再擁有完整的家;從母親病後,他就註定了會失去最後的歸宿。

  親人離世,摯友生疏,空洞的心被徹骨的寒風颳得生疼。

  如果不曾得到過也就算了,可現在,他竟然開始懼怕終有一天他會失去那個人。

  懼怕到……甚至開始拒絕真相,拒絕捅破這層窗戶紙。

  燭慕失眠到凌晨三點才昏昏沉沉睡了過去,明明距離五點半起床也才不到兩個小時,他卻仿佛實實在在做了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的母親沒有了他小時候最喜歡攥在手心裡的秀髮,也沒有了他曾仰望著的無比高大的身軀,她整個人縮了一圈水,病號服空空蕩蕩的套在她身上,像枝幹枯的白玫瑰。

  燭慕每一次去看她,都只能看到更加消瘦的身子。但她的精神卻很飽滿,瞳孔里倒映著白盈盈的光。

  他看得出母親在笑,嘴唇翕翕合合之際,也能勉強辨認出「慕慕」兩個字。

  她張開手臂,像小時候無數次把飛奔而來的他抱進懷裡。

  然而一覺醒來,夢境破碎成片,已然拼不回全貌。

  過分淺淡的睡眠最終報應在了第二天起床後,燭慕額角的神經抽痛,上下眼皮子用膠水黏在一起了似的,扯著眉峰也沒把眼睛睜開。

  意識也昏昏沉沉的,早上起來磕到了床頭櫃,一不留神揮落了一地的書,這才心驚肉跳地清醒過來,撐著脹痛的腦袋把書撿拾起來放回柜子上。

  穿衣洗漱後,燭慕穿著一身服帖的深藍色襯衣和灰黑相間的長褲,總算人模人樣從衛生間走出來。

  祁非的房間安安靜靜的,沒有一絲動靜。

  難得燭慕能確定這個時間某個工作狂應該還在睡覺,所以哪怕知道房間的隔音效果還不錯,他也儘量放輕了聲音,在廚房裡煮了白粥、煎了兩個雞蛋,順便把昨天晚上買回來的補品放在客廳顯眼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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