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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騎兵如同脫韁的野馬,肆意橫行。有的衝進百姓家中肆意搶奪財物,臉上竟是貪婪與張狂。

  有的敵兵一腳踢開路邊的殘垣斷壁,高聲笑道:“我們索性一鼓作氣,攻下河東首城!聽聞河東節度使夫人貌美非常,先後嫁予兄弟二人。昔日朝廷欲以他妻兒入宮封賞,節度使卻暗中將妻兒送走,拿假的欺君。我們不如將節度使夫人接來,問問她究竟是河東男人厲害,還是咱們魏博的男人厲害!”

  眾將聞言,忍不住污言穢語,唾沫橫飛。

  一個個戰功充腦,渾然忘記了臨行前主將吩咐的話。

  ……

  河東平陽。

  節度使府這些時日當算得上一片安寧祥和。

  府上近來有許多客人登門。

  多是些留在河東的梁家親戚,幾位姑太太們輩分高,算來與老夫人都是同輩了。

  她們原都是梁家女,或是外任旁處的梁家子弟女眷,如今四處動亂許多州府都淪陷,眾人眼瞧時局不對,紛紛攜家帶口回了河東。男人們都是些在河東有私宅的,倒用不上盈時操心。

  只是有些外嫁的姑奶奶們出嫁多年,回來便人生地不熟難以安置,她們的親兄弟多不在河東,或是數年前前便分了家,無處可靠。盈時做主將她們安置在府上院落中住下,派去奴婢妥當照顧。

  若是攜家帶口的盈時便命僕人清整出府外的宅子,將一家老小安置過去。

  這些時日她白日裡忙的很,雖是勞累卻也充實,事兒多了便也不會去想旁的事。

  白日裡忙,晚上她往往都是一閉上眼就能入睡。

  這夜也是這般,盈時哄著小床旁的融兒入睡,融兒睡著過後,她親了親孩子軟乎乎的臉蛋,也很快進入夢鄉。

  卻在睡夢中聽聞廊下驚呼聲。

  盈時自夢中驚醒,連鞋襪也顧不得穿,便急急走出朱閣,“出了什麼事?”

  桂娘與春蘭香姚三人面色煞白,章平才從府外送消息回來,氣喘吁吁,去也還算鎮定,朝著盈時回道:“魏博兵犯安邑,安邑城失守!”

  盈時聽罷面色幾變,止不住氣息微亂。

  章平唯恐這位年輕的女主子害怕這等情景,遂又安慰她:“娘子您放心,安邑這座城池毗鄰河道……”

  他想了想唯恐隔牆有耳,不好多說,只低聲道:“四爺守著河道,城內亦有猛將。想來很快便能回援過來,且魏博得不到糧草支援,必定苦戰不久。如今之際,您要穩住才是。”

  盈時深吸了一口氣,緊緊攥著衣袖,許久她才恢復神色,緩緩頷首道:“我知曉了,我必不會慌亂。”

  ……

  頃刻間,安邑城失守的消息傳至河東腹地。

  梁家所在的平陽城中,再度人心惶惶。

  城中百姓驚恐萬分,往日熱鬧的街道更是空無一人。

  翌日一早,盈時便妝容齊整,款款前往正廳。

  她神態嫵麗卻又端莊,眼角微彎安慰著一眾慘白著臉連妝容也來不及畫上的女眷們:“諸位娘子們莫怕,平陽乃堯都,自來天時地利固若金湯。魏博得不到糧草支援,必定苦戰不久。”

  “若他們真有能耐攻入河東,也不會千里迢迢,繞道安邑攻入。我們只要守著,便一定能等回援軍。”盈時眼神中全是堅信。

  她自然不是信什麼虛無縹緲的直覺,只因她信梁昀。

  那日臨行前,梁昀同她說過的話。

  “平陽天時地利,可都以霸。”

  “你與融兒待在此處,我最心安。”

  第112章 報仇

  尚未入冬, 卻已是北風肆虐,河東仿佛格外的冷。

  屋外月影斑駁。

  還沒到點燃炭盆的時節,屋裡便有些冷的厲害。

  隨著戰局僵持, 每日前線戰報匆匆傳回城裡, 盈時愈發不安。

  便是晚上睡夢中也時常被心悸驚醒, 怎麼也睡不著。

  這夜,她便也是這般不聲不響地夢中驚醒, 醒來時手腳罕見的冰涼,盈時睜著眼眸靜靜失神。

  她不由得想起去年這個時候,前年這個時候,更冷的冬日裡,自己似乎也不覺得冷……

  原來不知不覺間,記憶中竟占滿了梁昀的身影。

  好在還有融兒, 融兒身上暖融融的, 盈時像是一個調皮的母親, 忍不住將自己冰涼的面頰輕輕貼去小孩兒臉上兩團軟肉之上。

  四處靜悄悄的, 她甚至能聽到懷裡融兒均勻的呼吸。

  前世的自己這個時候在做什麼?

  前世的自己根本沒經歷這些, 那時的自己不是梁昀的妻子,只是一個京城貴族女眷中最微不足道的遺孀,沒有丈夫沒有孩子,誰也不會多看自己一眼。

  是以,前世的自己哪怕一直留於京中,竟是最安全的, 誰也不會將目標打到自己頭上。

  雖是安全,可那種日子……盈時如何也不會留戀。

  盈時仔細想來,其實她知曉一些後事。

  自己死前的那些日子雖被困於內宅,甚至沒有探聽外界的渠道, 甚至春蘭怕她被傅繁氣的病更重了,更是什麼都不會告訴自己。

  自己恨著梁氏,春蘭也恨著梁氏,提起梁家動輒就是咒罵,如何會說一句好聽的話?

  她唯一知曉的便是後來的梁家,權勢早已登峰造極。梁昀在河東建功立業,朝中無數賞賜,封爵紛沓而至。梁家所有子弟,身上都有功勳,便是後來回來的梁冀,才回來兩年,便在戰場上立功封了侯。

  那時的她不過是一個處境尷尬的三房夫人,京中誰都知曉自己無子無女日子過的難堪。

  可上輩子自己死後葬禮,滿京之人都來祭奠,無人敢犯梁府女眷。可想而知,梁家彼時之權勢。

  盈時便安慰著自己,即使有自己這個變數,可並不會影響大局,甚至不會改變分毫。

  前世自己死前,梁昀可是活著呢……

  她輕輕喘了一口氣,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重新睡下,總不能日日頂著一對黑眼圈見人——可倏然間,盈時似乎聽到了什麼。

  有道輕輕地腳步聲,離她越離越近。

  起先盈時以為是春蘭。

  可顯然不是春蘭的腳步聲。

  乳娘?轉念一想更不是,今夜她睡下前看著阿李眼下發青,便接過了陪孩子睡覺的重任,叫阿李早早去歇息去了。

  隔著層層通透的床幔,依稀可見一道暗影在廂房悄然移動。盈時視線倏地頓住,瞳孔微縮,連呼吸都幾不可見。

  那身影行動間躡手躡腳,似乎往盈時床前停頓了一刻,隔著簾幔重重裡頭昏暗,那道黑影只稍微看了一下,便收回視線朝著孩子搖床邊緩緩靠近。

  剎那間,盈時只覺周身血液都似要凝固,她輕手輕腳扯過被子蒙住融兒。

  許是每一個母親都是這般,未當母親前見到一隻老鼠都要哭哭啼啼——可這時的她,頃刻間將所有自己莽撞的後果都想了清楚。

  那人掀開搖床上的薄衾,並未見到孩子身影,立即朝著床邊而去,盈時已是赤著腳跳下床,懷抱著襁褓朝著門口跑去。<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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