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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笑啊。他在心底更加嘲弄自己,他只當皇上是自己的過命之交,卻忘了,君王心,海底針,又豈是他一個臣子能揣測的。如今到底是皇上懦弱,不敢為他開罪皇太后?還是這分明就是皇上本人的主意,在歷史上演又一出“兔死狗烹”的戲碼呢?沒有區別。他感到一種被拋棄的感覺。或者說,自生來,他便從未被這個世界接納過,他的前半生,看似筆走龍蛇,神氣得不得了,實際是被人在世間拋來拋去,無處安生。

  在滿心死灰中,他突然看到一星火光。那便是死的希望。從前,他不總是求死不成嘛。這次開罪了天子天命,命總該休矣了罷。只一點,連累了皇后,他有些抱愧。

  被拋入深牢大獄,他不認罪,可也不主動為自己開脫。那些棍棒鞭條落在他身上,仿佛痛得不是他。行刑的兵士見慣了人間悲鳴哀嚎,一顆心磨硬了,什麼樣的慘叫,他們都不怕。可眼前這漢子的沉默與平靜,卻讓他們無由地害怕,紛紛扔下棍子,退了出去。

  為了保住明蘭,也因一心求死,他不開脫,可皇后受了這莫大的冤屈,肯定坐不住。她已被軟禁宮中,費許多氣力才將一封密函送入牢中。信中,皇后並未怨懟顧廷燁。因為沒用。此刻他們是命運繩索上的兩隻螞蚱,一損俱損,被迫團結。她給出自己的建議,讓顧廷燁說出當日實情,此物是為求娶盛明蘭而用。她說,明蘭只出來做個證,也不會有性命之憂,沒準還洗清他二人這天大的冤屈。

  顧廷燁對著那信紙,讀了幾遍,卻一個字都沒往心裡去。這樣的字,這樣的話,就不該存在世上。他不要留下一分潛藏在明蘭身邊的危險。他將信紙塞入嘴中,有滋有味地嚼碎了,咽了下去。就當不曾收到這封信。

  皇后那頭心急如焚,眼見指望不上顧廷燁了。因此她靠自殺未遂換得一次面聖的機會。聲淚俱下地同皇上和太后說明當日馬球賽情況,點明顧廷燁要用這釵子求娶盛明蘭,還說,二聖若是不信,可提明蘭來問。

  太后的目標只是皇上、皇后,不願牽連眾多,因此只冷冷道:“這釵子是贈誰的,不重要,只是,皇后明知這是官家當年與你的定情之物,卻信手送給一名單身男子,怎樣說都是不妥的吧。”

  “母后恕罪”,皇后將頭磕得愣響,“那時皇上新登基,母后與皇上皆大赦天下。嬪妾鸚鵡學舌,想為二聖分擔些,於是也起了贈予之心。那日春光大好,京城小姐們都玩得盡興,嬪妾也隨著高興,顧廷燁一求,嬪妾便想著,愛情最偉大的意義,不是封存,而是傳承。若嬪妾同官家的愛情,能為顧將軍帶去好運,玉成美事,那麼也算好事一樁。是嬪妾思慮過淺,有損皇威。錯,是一定錯了,只是請母后同官家量罪定刑,允嬪妾公正啊。”

  太后冷哼,“那你去顧廷燁私人下榻的小閣樓作甚?”

  皇后也不知是磕頭累了,還是嚇得,冷汗涔涔,“玉瑤那丫頭,喜歡生事。我抱了私心,希望能有武功高強的人護送她回西夏,只怕她有個閃失。都怪嬪妾失了分寸。可是您可以提那證人來問,我那日去見顧廷燁,總共不及一盞茶的工夫,也無任何逾矩。”

  “哦,皇后是嫌時間短了?”太后不屑道:“私會一舉,已夠死罪。還需做甚呢!”

  皇后心如死灰,百口莫辯,向皇上投去一眼,凝聚了她最後的希望。終於,皇上打破岑寂,笑呵呵同太后道:“母后,您看,既然提到了齊夫人盛明蘭,就著她來問一問,總無妨的。”

  太后老大不願意,可還是允了。

  齊國公府還洋溢在春光晴暖與家庭喜事之中,對宮中這則緋聞毫不知情。宣旨一下,宣明蘭入宮面聖。一家人都慌了神,郡主笑得和藹,同前來傳訊的公公請道:“不知所為甚事呢?家媳剛出月子,身子還虛得很,可否容聖上寬限十日,到時親自叩首恕罪可好?”

  那公公有些為難,“皇上同太后找齊夫人問件陳年往事罷了,不會耽溺太久的。”

  郡主一聽不會太久,本要允了的。宣旨團中一人忽趁眾人不備,將郡主引到一旁,遞上一句話。

  郡主大驚失色,旋即假裝鎮定,步伐木然地走到宣旨公公面前,微微一笑,“好,我們這就收拾入宮,請公公容我們回屋換身衣裳。”

  郡主忙將明蘭領回裡屋,小聲道:“多年前,顧廷燁同皇后討鳳釵一事,如今惹了大麻煩。如今,皇后說那鳳釵是送你的,要你去作證。”

  明蘭心中咯噔一聲。郡主繼而小聲問:“你準備怎麼說?”

  “我,我”明蘭支支吾吾。那麼如今,顧廷燁也一定陷入大麻煩了。“我只能照實說。”

  郡主神色一驚,“實情是什麼啊?”

  “顧二叔當年討金釵,確實是要送給我,但我沒接。”

  “你接沒接,這個證,你都不能去作!”

  “婆母大人”,明蘭低聲喚道,帶有一絲乞求,“這些年,顧二叔待我和元若不差。元若貶謫從輕一事,也多賴他幫忙。”

  “他的人情,以後我們可以用別的方式還”,郡主不悅道:“元若那事,同他這事性質能一樣嘛。他這可是死罪,你攙進去一腳幹嘛。若作證不成,罪罰難逃;若作證成了,也坐實了輕浮之名,你讓衡兒還怎麼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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