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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

  皇帝咳了幾聲,對三人中的他招了招手:「過來,讓朕好好看看。」

  少年緩步上前,謹慎地低著頭,感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充滿忌憚和探究。

  「朕聽說,世子說動了城郊野營的將軍戚辰,借了五千精兵,進宮勤王?」皇帝聲音里聽不出喜怒,卻令其他人心中一緊。

  皇帝要追究鎮南王世子勾結野營將領?

  少年不卑不亢地道:「回陛下,城樓敲鐘乃宮中有難之意,微臣不敢有誤,奈何手中無人可用,這才斗膽出城,向城郊野營請求借兵。」

  他似是怕皇帝怪罪戚辰,又道:「戚將軍適時操練歸來,聽聞宮中情勢危急,時刻懸心,為陛下安危所系,答應進宮救駕。」

  「陛下,戚將軍一片忠心,可昭日月!」

  元澈拿不準皇帝對這個回答滿意還是不滿意。

  因為坐在上手的人始終沉默不語,任他維持著躬身匯報的動作。

  宛如一場無聲的博弈。

  昏暗裡,靜寂也有了重量,每過一秒,便更重一分,沉沉壓在元澈單薄的肩頭,壓得他透不過氣。

  「父皇,世子去野營借兵的主意是女兒出的。」

  陸璇璣打破了沉默。

  她抬眼,大著膽子上前抱住了皇帝的手臂,很委屈似的:「從前都是父皇保護女兒,如今父皇有難,女兒也想保護一回父皇,不許麼?」

  親昵如昔的撒嬌令皇帝微微緩和了臉色。

  他摸摸陸璇璣的頭,道:「璇璣這樣孝順,朕怎會不許?只是野營如此輕易出借精兵,朕擔心他們亂了紀律……」

  陸天樞立刻接道:「此等忠臣良將,父皇應當厚賞才是。」

  皇帝淡淡看了他一眼,不可置否:「今日救駕的皆是功臣,自然該賞。」

  話雖如此,依然未叫少年起身。

  元澈琢磨著再說點什麼,門扇輕響了一聲,一身黑錦袍的御前內侍急促地邁步進來,走到皇帝身邊,遞上一封信箋。

  少年離得近,聽內侍耳語說了「欽天監」「國師」等字眼,不由悄悄抬眼。

  皇帝拆開信箋,上面只有一句話。

  「熒惑順行,月孛入婁,吉。」

  信紙展開的瞬間,天地間驀然呼啦啦颳起了狂風。

  雪與塵土飛揚,吹散血腥氣,也吹開了虛掩的殿門。

  皇帝若有所感,向洞開的殿門外望去。

  天幕忽然亮了起來,撥雲見日般,太陽從雲里露出了影子,一道光線恰好照在少年的紅袍上。

  陽光照徹,方才冷凝陰鬱的氛圍似冰雪般融去,徒留紙上的飄逸字跡。

  貴人在側,否極泰來。

  皇帝怔怔看著光里的少年,漸漸的,臉色鬆緩下來。

  天放晴了。

  他鬆開了握著信紙的手指。

  像一位普通的長輩,輕聲道:「好孩子,這一路過來,累了麼?」

  ……

  裴懷虛等了許久,只等到陸天樞和陸璇璣從內室出來。

  他看了陸璇璣一眼,二人心照不宣地離開人群,走到檐下。

  久違的日光正好,照得人暖洋洋的。

  裴懷虛兩手籠在袖中,眯起眼問:「他呢?」

  「被留下了。」陸璇璣聳了聳肩:「國師信里不知寫了什麼,父皇這會兒堅定地認為元澈是他的福星,不肯放呢。」

  裴懷虛笑笑,聲音很輕:「這樣麼?甚好。」

  兩人間沉默了一會兒。

  陸璇璣再度開口:「裴大人看起來有心事?」

  裴懷虛遠眺城郊,看不出在想什麼,半晌才道:「他和公主殿下……當真是老鄉?」

  陸璇璣眼神一動,打量了他幾眼,慢慢道:「大人這般聰明,多半早已猜到了許多事——又何必多此一問?」

  裴懷虛收斂了笑意,許久沒說話。

  殿中似乎又熱鬧了起來,遠遠傳來少年的聲音:「裴兄呢?裴兄!」

  「他找人呢。」陸璇璣沖殿中努了努嘴。

  裴懷虛轉身時,忽的又道:「你們從何處來,某不管。」

  青年輕聲問:「……但,往後還會回去麼?」

  就算元澈想走,他也不可能放手了。

  ——哪怕動用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

  但他不想走到那一步。

  「你自己問他吧。」

  陸璇璣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她笑了笑,道:「我想,他會親口告訴你答案。」

  第102章 終章

  宮變過後,皇帝快刀斬亂麻,第三日便處斬了一眾叛賊首領和亂臣,殺得人頭滾滾,平白為年關蒙上了一層血色。

  陸天權下獄,和麗妃及外祖家盡數在天牢團圓。

  看在他是皇子的面上,行刑推遲到了年後,但終究是個死局,令人唏噓。

  烏恩其是遭秘密處決了,還是逃了,元澈並不清楚。

  那日被押下去後,元澈就沒再見過他,大理寺整理出的行刑名單里,亦無烏恩其的大名。

  連圖雅氏都抓回來了,擁有琥珀眼睛的男人杳無聲息。

  他的蒼鷹在元澈面前盤旋過一回,不等少年抓住,遠遠飛走了。

  蒼鷹去了何處,元澈不知,也許天高海闊,它總能找到歸途。

  除此以外,還有一個人的名字被悄悄湮沒在了宮變里。

  皇帝不說,陸天樞不提,就連老親王也三緘其口,好像這麼大個活人憑空消失在了下雪的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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