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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之儲君,是隨便就換的嗎?

  “直接準備禪位大典吧。”

  皇帝大喘氣般地吐出了下一句。

  ……

  重臣們在好一會的空白般的震驚之後,齊齊震動,下餃子般跪了一地:“皇上——”

  皇帝靠在床頭,只是笑了笑。

  他心裡有一些失落,更有許多釋然與放鬆。

  這個想法他已經考慮好一陣子了,起初是隱隱的一個念頭,朱謹深留下朱謹治的舉動讓這個念頭成了形,而李百糙確診他從此只能靜養的事,則終於促使他下定了決心。

  天命有定,不必強求。

  朱謹深是個合格的太子,也會是個合格的天子。

  第195章

  重臣們的感覺真是酸慡到無法形容,見了一回皇帝,什麼王女太子妃,朱謹治留京,都要靠後退了,因為他們可能直接要換一個皇帝。

  眾人開始還勸,結果皇帝直接把自己的身體狀況明白告知了出來,於是一群朱袍棟樑,圍著乾清宮哭了好半晌,重臣們的年紀都不輕了,身體在多年的國事操勞中也不甚結實,直接哭暈了兩個。

  沐元瑜也是懵了,總算懵里還能抓住自己的重點,問著朱謹深道:“殿下,這——我還是先回去?”

  不論京里風雲怎麼變幻,死生大事,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她回到滇寧王身邊還是第一要務。

  對於皇帝要禪位的事,朱謹深於意外之餘,心內倒是生出兩分恍然來。皇帝打從遇刺倒下起,就沒有再實際接觸過政務了,開始時還聽聽他的要事回報,後來連回報都不聽了,直接將整個朝堂都放手給了他。

  這對於一位帝王來說,是不太正常的。

  現在索性連皇位都要丟給他,看似突然,但於皇帝本人的行事之中,其實是能摸索出他的一條軌跡。

  皇帝不是心血來cháo,而確實是經過了他的考量,最終做出了這個決定。

  此時因為重臣有人哭暈,已經被勸的勸,抬的抬,都弄走了,皇帝灌了一耳朵哭鬧,要靜養一會,他們便也帶著寧寧走了,回到了端本宮中。

  立儲旨意下發後,朱謹深就從十王府搬了進來,他小時候也住過端本宮,不過當時住的是附屬四宮之一的昭儉宮,如今正位東宮,住的就是端本宮的正殿了。

  朱謹深想了片刻:“嗯,你該回去看沐王爺,京里的事不要操心,一切有我。”

  兩句話說罷,兩個人呆呆地對坐。

  朱謹深也是心亂,他回味出了皇帝的行事軌跡不錯,但皇帝要禪位這個決定本身仍是很有衝擊力,令他不能平靜。

  沐元瑜則想著滇寧王,盼著他能多熬一陣,她走時他還滿肚子心眼地跟她算計上一堆,哪個垂死重病人有這個精神,他的大限說不定能稀里糊塗撐過去了呢。

  偶爾走神也想一下皇帝,她覺得皇帝好像挺認真的——可要真成了真,她該怎麼算?

  她忍不住悄悄問朱謹深:“殿下,皇爺要是真禪位了,我難道就變成——了?”

  她擰著眉直接把“皇后”兩個字用停頓帶了過去,感覺好不真實啊,她決定要抱朱謹深大腿那會兒,可絕沒有等到他真的變成最粗的大腿的那一天,她會是這個身份。

  她對自己人生目標的設定是保命第一,爭取繼承王位第二。

  朱謹深叫她問回了神:“什麼叫難道——你在想什麼?”

  不是在發呆嗎,怎麼還怎麼這麼敏銳啊。

  沐元瑜想笑:“沒什麼,就是回顧了一下我從前的事。”

  朱謹深並不相信:“你的眼神不是這麼說的。”

  沐元瑜倒好奇了,問他:“那是怎麼說的?”

  朱謹深望了她片刻,輕聲道:“你在說,離開我,一樣可以過得很好,有你自己的安排。”

  沐元瑜簡直忍不住要摸摸自己的眼睛了——又有點無奈地笑:“殿下,你沒有我,難道就不過日子了?總是要湊合過的嘛。”

  她都不懂朱謹深怎麼會到現在還能對她有這個緊張勁兒,她可沒少表白。

  當然,這感覺也不壞啦。

  朱謹深搖了搖頭:“沒有你,千篇一律,過不過,都那麼回事。”

  沐元瑜眨眨眼——她努力壓,沒壓住,撲他懷裡去,捧他的臉逼問他:“殿下,你是不是想直接把我哄暈了,不回去雲南了?”

  “沒有。誰哄你了。”

  朱謹深拉下她的手,唇邊終於露出一絲笑意:“你該回去還是回去,可是要記得回來。”

  沐元瑜挨著他:“殿下真是多慮,你和寧寧都在這裡,我不回來,能跑哪裡去啊。”

  朱謹深其實是放心的,但他自己也不懂,為何於這放心裡,又總會抽出一絲不確定來——大概是因為,她成長的特殊性令她迥別於這世上所有別的姑娘,她無論多麼愛他,骨子裡對他沒有依附性,無論他看她多麼笨多麼需要保護,她靈魂深處的自由與獨立始終不曾失去,一直都在,也許永遠都在。

  那是他企及不到的,而他還需要收斂自己的控制欲,連這份自由一起保護住,而不要出手掠奪,因為那等於摧毀。

  他因控制欲得不到滿足的不安感就只能在嘴上發揮發揮:“那誰知道,也許你又覺得做滇寧王也不錯了。”

  做不做是她說了算的嗎?沐元瑜本想反駁,但不知怎地居然從他這句話里品出一點撒嬌的意味來,她覺得自己應該還處於戀愛盲目期,因為把這種可怕的詞套到朱謹深身上去,她居然不覺得惡寒,而是差點把自己甜了個跟頭,側臉親親他的下巴,跟他玩笑:“殿下,那我要真不回來了,就在雲南做王爺了,你怎麼辦呢?”

  朱謹深的反應是直接翻身把她壓下,眼睛對著眼睛道:“做郡王?除了我的身邊,你哪裡也不許去。”

  沐元瑜:“……”

  她真是開玩笑,朱謹深應該也是順著她開玩笑,但這麼近的距離里,她驚訝地發現,他的眼神里其實是有一兩分認真。

  這令她不由把這玩笑繼續開了下去——就是想撩他:“我要是就去了呢?殿下要對我怎麼樣?”

  “我不能拿你怎麼樣。”

  沐元瑜心花怒放,要聽的就是這一句嘛。她忙道:“我哪裡也不去,我也離不開殿下的——”

  “我只能求皇爺下旨,”朱謹深慢吞吞地接著道,“或者,我自己下旨,召封滇寧郡王為妃,或為後了。”

  景泰二十五年夏,雲南沐世子護送完二皇子殿下及外甥進京後,返回雲南,于歸途中,狹路撞上瓦剌敗走大同後分散亂入中原劫掠的千餘騎兵,雙方力戰一夜,沐世子率護衛全殲瓦剌騎兵,護佑了當地百姓,但沐世子本人因中流箭,不幸戰亡。

  消息傳回雲南,沐氏全族悲慟,滇寧王本已重病,聞訊更如晴天霹靂,於病榻上口述一封臨終書,將所遺幼女託付皇家,同時因他一脈已絕,誠懇向朝廷辭去了王爵之位。

  這本也是個爆炸般的消息,但等傳到京里的時候,卻又不夠看了,因為在皇帝將要禪位的事面前,其它一切都不算什麼。

  天子一言九鼎,言出不回。

  依古禮,被禪的朱謹深需要三辭,他實際上豈止是三辭,是天天去辭,但皇帝其志甚堅,叫他辭煩了,還訓他不孝,想偷懶。

  紛紛鬧了月余,這件事終於還是按照皇帝的意志成了。

  從某種意義來說,朝臣們也是有一定程度上的如願了。

  他們不會再有個王女太子妃了。

  他們將要迎來一位王女皇后。

  朱謹深登基後所下的第一道旨意,便是允准滇寧王所請,迎他幼女沐芷瑜為後。

  ——沐元瑜終於復回女兒身,名字只是改了中間的一個字,從了長姐的排行。

  滇寧王對此給出的說法是,幼女於襁褓中便被偷走,當時尚未來得及取名,如今明珠還家,雙胞兄長卻又不幸逝世,為慰藉他喪子之心,便把世子名中的一個字移給了幼女。

  他自己的閨女,願意怎麼取名,那是誰也管不著的。

  景泰二十五年秋,使者至雲南府,宣旨迎皇后赴京。

  滇寧王本來只指望博個二皇子妃,太子妃都算意外之喜,不想風雲變幻,居然直接一步到位出了個皇后,被這喜氣一衝,硬是多撐了好幾個月。

  他府中無嗣,不願將偌大家產便宜旁人,幾輩子積累收拾收拾全給沐元瑜充了嫁妝,致使沐元瑜進京時,她人已至午門,最後一輛車還在外城永定門外,這紅妝何止十里,百里都打不住。

  這不只是立朝以來出身最高的一位皇后,毫無疑問,也是最豪闊的一位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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