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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東境有許開仁和張遼,尤其許開仁,我其實倒沒有很擔心。」唐維看謝漆,「你和高驪的婚事怎麼說?」

  「怎麼突然關心起這個?」

  「你們的婚事於公於私都是好的。我不僅從私人角度希望你做君後,於公我也覺得你無比適合。你所代表的霜刃閣說到底是庶族勢力,你若名正言順和高驪並肩,來日我們推行改制,抑制世族提拔庶族會更加順利。」

  唐維關切地看著他。

  「之前還有大長公主在暗中施壓高驪,逼迫他用聯姻平衡黨爭,但現在大長公主回南境了,民間輿情風波也慢慢消停了,你和高驪沒有打算將大婚之事提上日程嗎?」

  謝漆想到高驪生辰那天,他們在山原上,在破曉里拜天地日月。他明白,即使唐維將他們的結合說得千好萬好,落在世俗中,阻力並不小。

  更何況,他的高驪已經走了。

  謝漆避而不談:「比起這個,我覺得為高子稷鋪路,立一個史無前例的皇太女,這才是更有價值的。」

  唐維鍥而不捨:「這兩件事不衝突,大可並駕齊驅地進行,所以你們倆準備何時大婚?我可盼著喝喜酒了。」

  謝漆無奈:「想要喝什麼好酒只管說,我給你帶吧。」

  「世上最好喝的酒就是喜酒,圖的是那口幸福的滋味。話說高驪這齣戒菸的戲要演到什麼時候呢?已經半個月不上朝了,這也太長了。」唐維撫額,「當年你中了煙毒,他為照顧你,用自己中毒的理由告假,連續最長也才十天。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謝漆嘆了口氣,斟酌好語言,用謊言隱瞞他:「他當初在東境打仗受的舊傷復發了,身體確實不好,借著戒菸的幌子順帶修養罷了。」

  唐維愣住,邊問邊下意識抬手摸摸自己的臉。

  當初與雲國交戰,前期兇險異常,中期危險玩命,高驪數次在鬼門關邊緣橫跳,唐維也遭了雲國死士的數次刺殺,險些被破軍炮炸死。他身上留下了不少外傷,幸得神醫及時救治,留下的疤痕淺淡,不至於頂著一張破相的臉從政。

  去年才結束的戰事,如今回想,好似是十年前的崢嶸。

  謝漆用編造好的謊話應付他,唐維忽然動容,將手放在了他左膝上,摸著他那瘸過半年的左腿,淚光隱現:「小漆……你們都要好好的。」

  謝漆默然,笑了笑:「是我們。往後,我們都好好的。」

  唐維長嘆,不受控制地垂淚。

  兩日後,東境內亂的消息傳到了朝內外,皇帝不在,百官更加忙碌,內閣的午會延長到晚上戌時才結束。除了東境事宜,也有不少朝臣向謝漆擔憂地詢問皇帝的病情,謝漆一切回答反應滴水不漏,什麼端倪也沒流露。

  晚上返回天澤宮,面具一樣的臉上才有了波瀾。

  他到之前爬梯搭建的位置席地而坐,聽小影奴匯報文清宮的情況。

  暴君自那日收下了他的黑石吊墜後,果真就再也沒有寫信,沒有再哀求見他,果真就鎖在那不見天日的密室下,靠著鎖鏈自縛。

  謝漆一直失眠,到了不喝安魂湯就不能小寐的程度。暴君索要他的貼身物品去渡過煎熬,他也有些相似,失眠到心智潰敗時,他找了高驪從前的衣服,團成一團緊緊抱著,蜷在夢中,幻想他就在身邊。

  暴君在戒除心魂中的菸癮,而他也被迫需要戒除對高驪的依賴。窮其一生,也許他都無法戒去。

  *

  八月十五中秋節,晉國秋風微涼,暴君高驪終於解開鎖鏈,緩緩走出密室。他在密室里瘋瘋癲癲地獨自熬過一個月,身體不見天日,心魂自燃光明。

  暴君於晌午走出密室,回到地面上時仰頭見天日,海東青的羽翼在半空中翻轉,自由得仿佛這一生都不需要落地,能做到一直乘風翱翔。

  他怔怔地望著,抬手捂在心口的位置,久久不能回神。謝漆那顆破碎的黑石吊墜放置在心口,既能成全,又能粉碎他的自由。

  此時謝漆還在內閣的午會中,他踉蹌地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回天澤宮,走過一路震驚敬畏的眼神,穿過跪拜行禮的泱泱人頭,心裡沒有浮現過從前常有的嗜殺念頭。

  他不再因為嘈雜而心生暴怒,不再因為他人目光而萌生戾氣;不再無緣無故地憎恨,不再自暴自棄地墮落;更沒有無時不刻滋生鋒利得傷人傷己的陰暗情緒。

  他並非能完全掌握好這具健康的身體,他只是淺淺地剝去積累了四年的一點病翳,剛剛踏上擺脫病態的救贖之路。

  暴君如新生兒一樣蹣跚著回到天澤宮,仔仔細細地收拾了儀容,安靜地守在西窗前等待謝漆回來。

  *

  謝漆直到入夜才疲憊地離開御書房,懷裡還抱著文書,準備今晚繼續處理。

  回天澤宮的步伐又快又沉,謝漆疲憊地跟著地上的影子疲於奔命,無暇抬頭一望中秋的夜月。

  快回到天澤宮時,他也累得不想抬頭,直到踩風小跑到他面前來,壓低聲音地激動道:「恩人,你快抬頭,看看天澤宮的屋頂上是什麼!」

  謝漆倦怠地想,屋頂上能有什麼呢?

  他抬頭,視線里先看到一輪圓滿的白月,繼而看到了一個身影嵌在月輪當中。

  謝漆頓在原地,懷抱里的文書不知不覺地掉了滿地,方才還沉重的雙腿驟然變得輕盈,艱澀地使用起輕功飛快地朝屋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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