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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的很討厭你的這些二夫人三夫人!不過老實說這府里我最討厭的人還是你!你比一頭豬還不如!以後別讓我再見到你!”怒氣漲至小臉通紅,胸部因連串激烈的說話而喘得起伏,大發完脾氣後她挽起裙擺霍然轉身,撇下做聲不得的眾人三步並兩步飛快走了開去。

  廳堂內長久死寂。

  片刻之後,就見白世非一個人慢慢笑了開來,嘴角幾乎咧至耳根,笑容歡暢得府中前所未見,撣了撣衣擺,他亦揚長而去。

  第十三章 藥煮石菖蒲

  飲綠居里,任飄然為張綠漾把完脈後,對白世非道:“一個多月了,按日子算應該是端午前後懷上的。”

  白世非沒說什麼,只是盯著角案妝檯上的玉笛,終於明白為何那丫頭這陣子再也沒去過花園,也難怪她會積鬱到當眾發飆,這幾個月里他忙著布置朝廷中事,確實有點疏忽她了。

  “世非哥哥……”看他去拿起笛子,張綠漾微為心虛。

  白世非笑了笑:“你好好休息。”便送任飄然出去。

  兩人沿著院徑而行,儒雅的任飄然斯文笑道:“沒想到你動作這麼快,竟已逼得太后讓晏書返京再度參與朝事。”

  白世非唉聲一嘆:“不快不行。”那頭小雌虎已經快沒耐性了,“我計劃在半個月內令晏書從樞密副使提為樞密使,執掌專管武事的樞密院。”

  任飄然訝異了一下,繼而讚賞道:“太宗當初設置樞密院本意是為了文武分權,倘若晏書掌管樞密院,則在權位上不但與太后倚恃的丞相呂夷簡平分秋色,而且朝中權力更迭定然引發一連串官員變動,也必不可免會侵奪到專管軍事的兵部尚書夏竦手中的權力,你這招還真是一箭雙鵰。”

  “除了樞密院,殿前司也是我要拿下的地盤,歲平日久,京中禁軍失於訓練,每指揮營統兵四五百人,而藝精者卻不過百人,其餘皆疲弱不可用,鋒睿留在汴梁這半年,便是為我訓練一批強武之士。”

  “可是殿前司一向由太后的人全力執管,而今主位者周晉更是她最信任的得力幫手,你想神不知鬼不不覺地滲進去並不容易。”

  白世非輕笑道:“難度是很大,所以這半年來我真正動的只是宿衛軍。”

  任飄然面色一驚:“皇上身邊最親近的扈從軍?”

  白世非頷首:“如果皇上的安全沒有保障,我又怎麼放開手腳對付那老太婆,至於殿前司嘛,唯一的關鍵只在周晉而已。”

  他笑著住了口,前方起來一名小婢,手中端著的托盤上放有一碗湯藥,行至兩人跟前時屈身請禮。

  碗中熱氣縈繞,藥香飄散,任飄然不禁多看了一眼。

  白世非隨意揮了揮手,那小婢便端著藥往兩人身後走去。

  “你今兒有沒有帶消淤的藥膏?”白世非對任飄然道,可憐他的小腿那日被踢得青紫了大塊,下一瞬他忽然回頭,“站住。”

  正要拐入疏月庭石徑的小婢慌忙停下腳步。

  “誰的藥?”怎麼還在往疏月庭送藥,她還沒好嗎?

  “是大夫人吩咐煎的。”

  白世非想了想:“去吧。”

  那小婢自行而去。

  任飄然走著走著,終於忍不住笑起來,那笑容十分曖昧:“桑寄生,菟絲子,黃芪,川續斷,地榆和石菖蒲。”

  “無端端念什麼藥名。”白世非不解看他。

  任飄然笑吟吟道:“沒想到除了謀劃朝廷中事,你便在生育子嗣上也是一箭雙鵰。”

  聽出一絲端倪的白世非慢下腳步,“你說什麼?”

  “那碗是安胎藥。”

  白世非大愕,第一個念頭就想不可能是尚墜,否則她為何沒有告訴他——那麼真是晏迎眉?然這府中事不會有幾件能逃過他的眼,他可以肯定莊鋒睿在府里一直恪守禮節,從未逾矩,只除非——他們是在端午上山那時珠胎暗結——然而心裡始終隱隱覺得,有些什麼地方不對。

  “你尋思什麼呢?”任飄然問。

  白世非掉頭往回走:“你隨我來。”

  很快便到疏月庭,以手勢示意庭院裡的婢女全部噤聲不得通報,在檐廊下悄聲問明後,白世非帶著任飄然直奔晏迎眉寢房。

  兩人的突然出現,讓房中把挨坐在一起的晏迎眉與尚墜怔住,尚墜迅速別開頭,不肯去看白世非笑嘿嘿的臉。

  白世非也不介意,看了眼桌上空碗,這主僕倆把挨得近,那碗又擺在兩人之間,也看不出是誰的:“我才剛見下人送藥過來,你們誰不舒服嗎?”

  晏迎眉笑著回道:“是我呢,這幾日覺得心口有點兒悶。”

  白世非聞言十分關懷:“正好飄然也在,不如讓他給你把把脈?”

  “那就有勞任醫官了。”晏迎眉說罷,大方地把手抬到桌上。

  任飄然搭上她的脈搏,凝神片刻,回首望向白世非:“與那位一樣,也是一個多月的身孕。”轉頭又對晏迎眉叮囑道,“那藥適合沖任不固之用,但你是下元虛寒,的以別再吃了,我給你另開一張方子。”

  沒想到還真是晏迎眉,白世非頗為失望,抬睫看向尚墜,從他進房之後她便側臉半背對著他,始終沒再看他第二眼。

  他走過去,彎腰對上她的黑瞳,從背後拿出笛子放入她的手中,柔聲哄道:“為氣了好嗎?”

  她不語,只瞪著他,每回都是如此,這樣很有意思嗎?

  白世非眸光魅閃,豪不避嫌,低首啄了一下她的唇瓣,然後心情愉悅地看著她微紅微惱的臉,嘿嘿笑著討好:“要不我先把三夫人休了?豈有此理,竟敢搶我家小墜的笛子,我一定要把她休了!”

  尚墜一咧嘴:“是嗎?你可別讓我白高興。”譏諷罷已將假笑收起。

  把她當三歲小孩嗎?他早不休晚不休,在人家剛有一個月身孕的時候才說休,別說張綠漾自己會怎麼樣,便她的父親張士遜就饒不了他。

  隱藏在清冷眸光後她刻意掩蔽的那抹怕接近他的絕望之意,使得憐惜的滋味在白世非心底蔓延,不是不知她內心的恐懼和不安,事實上他比她更心焦,更想早些把事情解決掉,只是他必須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因為只要犯下哪怕最微不足道的一絲錯誤,都極可能會導致最後滿盤皆輸。

  他可以輸掉白府,但,他輸不起她。

  如果他不能在這場雲譎波詭的兇險較量中以絕對壓倒之姿勝出,則往後他與她的性命都會被人捏在手中,生死不由自己。

  溫熱掌心撫過她的臉,他如同承諾一樣輕輕說道:“好,我答應你,不會叫你白高興。”

  任飄然給晏迎眉開好方子,便與白世非一同告辭。

  走到門口時白世非忽然回首,不經意道:“先前那服安胎藥是誰開的?”

  不防他突出此言,晏迎眉愣了愣,不知該如何回答。

  白世非也不追問,含笑看了眼脊樑明顯一僵的尚墜,轉身翩然離去。

  第十三章 逼離若休夫

  白世非這一順果然言必行而行必果,翌日便親筆擬就兩份書契,把邵印喚來,差他去一趟飲綠居。

  邵印遲疑了一下,欲言又止。

  白世非看他好象心事重重的樣子,問道:“什麼事?”

  “今晨一早老奴接到二弟捎來的家書,說娘已病入膏盲,天天喚著老奴的小名兒,急盼老奴趕回家鄉去見最後一面,本來此間正值多事之秋,老奴原不想與公子告假,只是——”

  白世非擺擺手:“有什麼比你回家更重要,府中還有鄧二在呢,去完飲綠居你便趕緊收拾東西,這麼多年了你也難得返鄉一趟,便帶家人孩子坐府中的馬車去吧,還有,讓帳房支一百貫給你做盤纏,回去也能給老人家請個好點的郎中。”

  邵印深深一躬揖謝了白世非,出門之後才抬起手抹了眼角。

  飲綠居里,聽邵印道圾來意,張綠漾整個跳了起來。

  “什麼?你說世非哥哥要休我?”

  邵印鄭重其事地搖了搖首:“公子一再和老奴強調,說是希望三夫人休了他。”把其中一份書契遞給張綠漾。

  張綠漾不能置信,驚圓了眼,要她休夫?這種驚世駭俗之事便前朝女子也鮮有載錄,掃了眼書契,無非都是套話,大意不外乎她與白世非感情已逝,故兩人自願解除婚約,從今後男婚女嫁互不相干云云。

  她當即就道:“誰說我和世非哥哥沒在感情的?我不簽!”

  邵印抬袖印了印額頭細汗:“公子的意思是,倘若三夫人不肯休夫,那他就……只好休妻了。“說罷把另一張紙也遞上去,”公子希望三夫人好好比對過兩份書契後再做定奪。“

  張綠漾狐疑接過,這坐卻是七出書,一看之下她當場變臉,既羞又怒。

  邵印小心道:“公子說了,倘若三夫人不肯簽和離書,那麼這封七出書……便會送到夫人府上張大人的手中。”

  張綠漾一聽,霎時氣紅了眼眶,將手中和離書大力拍在案上,怒道:“不就休夫嗎?有什麼了不起的!我便簽了!”

  邵印趕緊從筆架上取過小毫,沾了墨遞將過去,張綠漾咬著牙刷刷書下自己的名字,再就著邵印遞來的印泥按下指印,然後把書契撥落在地,坐在凳子上哭了起來:“你去問他滿意了沒有!死人也非哥哥!這麼欺負我!”

  邵印唯唯諾諾,只覺得額上的汗越來越重,先折好休夫書塞進袖中,再取出一個小小的錦盒:“這是公子送給三夫人腹中孩兒的禮物。”

  張綠漾一掌將錦盒打翻在地,裡面的東西撒了開來,她看也不看只是哭叫:“我才不要他充好心!你走!”

  邵印便躬身退下,他前腳剛出門,後堂里已走出來一位氣宇軒昂的高大男子,一雙異域人才有的淺褐色瞳仁內精光蘊斂。

  張綠漾勉強止住淚,哽咽著對他訴苦:“世非哥哥也太絕情了,說休我便休我!更可惡的是——”她抓起那份七出書抖了抖,“他居然指責我不守婦道,犯了七出中的yín佚之條!”

  “你已經是有身孕的人了,不宜再這般大動肝火。”無奈地為她抹去臉上淚痕,趙元歡強自忍下嘴邊笑意,其實白世非寫的一點沒錯,當然這話便打死他也不會和張綠漾說,更斷不能讓她知曉“休夫”一事自己也參與其中,“其實我很佩服白世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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