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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候小馮氏深恨他不知好歹,雖然還是將這些年置辦下來的嫁妝留給了他,卻也放了話說,他們永寧候府,是沒有當人小侍的表少爺的,他們這些年的情分,也都到此為止了。

  可惜小馮氏最後的警告,楊怡晴全然沒有往心裡頭去,在他看來,呂娘子對自己有情有義,他們定能相知相許一生。

  期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呂娘子的太太據說不能生,這才在家裡頭長輩的做主下納了二房,說是二房,不過是好聽一些,其實也就是個有地位一些的小侍罷了,明朝重視嫡出,連帶著正君的地位也比小侍高大許多。

  楊怡晴並不是那種八面玲瓏之人,進門之後一沒有討好未來的公公,二沒有討好未來的主君,只靠著呂娘子的一些愛意過活。一開始呂娘子對他確實是有幾分真心,日子倒是過的也不錯,但入門一年也沒有生下子嗣,那呂家太太便以此作為藉口,到底是將自己娘家一個庶出的侄子弄了進來。

  三個男人一台戲,呂太太占著正君的地位,那娘家侄子占著公公的喜歡,楊怡晴只能依靠著呂娘子的愛意,但女人的愛意又能持續多久,更何況是呂娘子這種最會憐香惜玉的人物,外頭多的是落難可憐的男兒等著她去關心。

  隨著呂太太和那侄子前後生下了女兒,楊怡晴卻在三年後才掙扎著生下了一個兒子,在家中的地位越發的不堪。這時候的呂娘子已經有了新歡,對於舊愛雖然不至於絕情,但也不再像以前那般時時刻刻放在心上。

  在呂家這麼多年,楊怡晴最後唯一能依靠著的,卻是那時候小馮氏拼著跟楊家撕破臉皮,直接將嫁妝變換了銀錢,讓他帶進了呂家的那些銀子。

  有錢下人才會聽話,他跟兒子才能安安穩穩的活到現在,只是銀子畢竟不耐用,他又是只出不進的,漸漸的便入不敷出起來。

  這幾年的時光,楊怡晴熬得很辛苦,好不容易呂娘子過來看一眼,見他滿臉的病容,不說溫柔體貼,反倒是嫌晦氣。連帶著他兒子也受了牽累,既不是女兒能得到家裡頭長輩的重視,又不是討人喜歡的新歡所出,能得到母親的寵愛,一日日的被磋磨,竟是比他年幼的時候更加難過,那時候他至少還占著嫡長子的名分,兒子卻什麼都沒有。

  楊怡晴是真的後悔了,只是一切都太遲了,為了兒子,他也只能一日日的熬下去。只是兒子如今越來越大,很快就要到相看的時候,以他的身份,哪裡能謀得什麼好親事,他不想兒子跟自己與父親一般悽苦一生,更加放心不下面慈心狠的呂太太和冷漠自私的呂娘子,只能將希望放到了京城的叔叔身上。

  遙想一生,他這一輩子,居然只有在永寧候府的那段時日才是無憂無慮的,只可惜那時候他卻只顧著對鏡自憐,有時候幾個表兄弟無意之間的一句話,也能讓他心傷好久。

  等離開侯府,進了呂家,他才知道,自己那時候能進永寧候府是多大的幸運,若是那時候他足夠知足,願意聽叔叔的話,嫁一個普通的人家,或許就不是這般的結局。

  那時候他一意孤行,傷了叔叔的心,如今卻還要為了兒子求上門去,只求著叔叔看著那些年的情分,看在他們還有幾分血緣的面子上,能對兒子伸出援手。

  很快的,中年男子的話打斷了楊怡晴的回憶,再抬頭,卻見自家兒子親手端著一碗羹湯走進來:“小少爺,這哪裡是你能幹的事兒,快放著讓奴才來。”

  呂雪長得跟楊怡晴很相似,但眼中比他多了幾分倔強和堅韌,聽了這話,只是笑道:“父親生病了,我一個當兒子的,為他做一些事兒也是應當的。”

  話雖然這般說,但房中兩人其實都知道,屋子裡的小廝們一個個都找門路去了,楊怡晴連吃喝都成問題,呂雪心疼父親,這才只能親自動手,大門大戶的少爺,到了這樣的份上也是可憐。

  楊怡晴心中苦澀,握住兒子的手,見他手心燙紅了一塊,更是悲從中來:“他們竟然這般欺負我兒。”

  呂雪看著他流淚的模樣,心中也是難過不已,雖然這個父親一直都是悲春傷秋的模樣,卻是這個家裡頭唯一一個為他著想的人了。“也不是欺負,家裡頭人手有些不足。”

  這話倒是也有一定的真實性,呂良偉並不是家裡頭長女,她前頭還有一個嫡親的姐姐,並且姐妹倆的關係並不十分親密。呂良偉年輕的時候,還算是有幾分才能,為此家裡頭父母都更為寵愛這個女兒,為她動用了許多嫡長女才可用的資源,但正因為這樣,她姐姐十分不喜歡這個妹妹。

  只是呂良偉年紀越大,越是憤世嫉俗,又忙著憐香惜玉,一年年的功夫都沒有做出什麼成績來,更是因為京城那邊孔尚瑾平步青雲心中嫉妒,連永寧候府都不願意去了。

  前幾年的時候,呂家的家主去世,呂良偉的姐姐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幾乎喪禮辦完就分了家,不該給的東西一樣也不願意多給。

  呂良偉的俸祿就那麼一些,分到的家產也不多,一時之間,家裡頭都捉襟見肘起來。呂良偉光是小侍都有七八個,呂太太不受寵愛,自然不會充大頭傻子,拿自己的貼己幫她養小的,他的那些銀錢都是為女兒準備的,不從家用裡面死扣就不錯了。

  呂良偉的父親倒是心疼小女兒,常常私下補貼一些,但擋不住這是個無底洞啊,看著大女兒和大女婿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他也不敢做的太明顯。

  這般一來,呂太太借著家用不夠的機會,對內宅大肆清算,結結實實給了呂良偉那些寵侍們一記巴掌。

  這些事情楊怡晴也是知道的,只好嘆了口氣,開口說道:“若是你太叔願意接你進京,以後你可要聽話,千萬別學你父親不知道好歹,不知道對錯,臨了臨了,落到了這樣的下場,這些都是我咎由自取。”

  呂雪卻不抱什麼希望,他親生的外祖就在附近,卻不肯來多看父親一眼,一個隔了那麼遠的太叔叔,哪裡能指望得上,就算那位太叔叔真的如父親所言,當年對他十分寵愛,但這麼多年不聯繫,多少感情都淡了,又怎麼肯為了自己打了呂家的顏面。

  楊怡晴見他不信,又說道:“若是叔叔願意,那邊哪裡會把你母親放在眼中,不說永寧候府,榮國公府,就是叔叔的女婿,就是朝中的明珠郡主。還有小姨,她可是皇上親封的興國公,她最是護短,若是知道有人欺凌自家親戚,短短不會容忍的。”

  呂雪張了張嘴巴想要反駁,若是這位小姨真的把父親放在了心上,他們那裡會是這樣的處境,但看著父親的眼中難得帶著希望的光芒,到底還是不忍心再說。

  旁邊的中年男子卻說道:“少爺可別不信,京城那邊,可不是現在的呂家可比的,哎,只是旅途遙遠,不知道他們何時才有回應。”

  呂雪見他們主僕兩個信誓旦旦的模樣,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這一等,楊怡晴臨終之前,到底是沒有等到那一日。

  他只是小侍,雖然有一個二房的名頭,喪事卻是不能大辦,也不知道是不是呂娘子總算有了幾分愧疚之心,倒是吩咐下來不許太過於減薄了。

  楊怡晴一死,呂雪的日子更加難過,呂太太深恨當年楊怡晴進門時候給他的難堪,對於這個庶子十分苛待,楊怡晴沒死多久,居然就跟他定了一門親事,對方雖然是個當官的,但官職低不說,還死過一任夫郎,呂娘子倒是要說幾句,但呂太太將聘禮和好處拿出來,居然也不再說話。

  呂雪心如死灰,他似乎看到自己的一生或許比父親還要淒涼,甚至有時候恨不得一根繩子吊死了自己。

  誰知這一日,許久未見的呂娘子忽然出現在他面前,看著他的視線帶著十分的複雜,最後只是說道:“去了那邊也好,你爹總是惦記著侯府,那你就去替他看看吧。”

  呂雪莫名,後來才知道,原來他那位素未蒙面的太叔叔,居然真的派人過來接他,呂娘子果然不敢阻攔,他心中有些怨恨,為什麼他們來的這麼晚,若是早一些的話,父親是不是不會死了。

  後來的後來,已經嫁人生子的呂雪才知道,當初呂家的信件直接送到了侯府,但那個時候永寧候府已經分家,當家作主的人是呂氏,呂氏心中覺得奇怪,便派人打聽了一番,臨了也恨這個侄女不爭氣,要不是他早就在侯府站穩了腳跟,就娘家一日不如一日的樣子,那還不得被人看不起。

  呂氏也有心瞞下這件事,但到底是聰明人,知道這事兒若是瞞不住再被那邊知道,恐怕反倒是埋怨他。後來才把這信送到了小馮氏手中,小馮氏看完之後也是一場唏噓,到底還是派人去了呂家,將呂雪接到了身邊。

  第120章 番外五秦玉雙

  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

  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漿向藍橋易乞,藥成碧海難奔。

  若容相訪飲牛津,相對忘貧。

  秦玉雙坐在窗前,看著外頭的無限春光,這是一年最好的時候,百花盛開生機勃然,但他的心卻像是浸在了一片冰水裡頭,再也沒有了一絲絲溫度。

  就在昨日,他送走了相伴一生的妻主,在那一刻,似乎連他的心也跟著一起走了,臉上再也沒有了往日的笑顏。

  外頭傳來小廝走路的聲音,大概是怕吵到了裡頭休息著的老太太,小廝腳步其實已經輕到微乎其微,但一走進來,那小廝便驚訝的叫了一聲,連忙走過來給他披上了一件厚實的披風,才說道:“老太太,您怎麼起來啦,太醫說了,這次風寒來的猛,若不好好養著,可對……”

  秦玉雙微微嘆了口氣,那小廝連忙噤聲不敢多說,家裡頭孔尚瑾一貫都是寵孩子的人,所以許多時候還是秦玉雙唱紅臉,所以在興國公府內,這位老太太一直都是有權威的。

  曾經的青絲已成了白髮,他們相伴走過了一生,自己還有什麼好不滿足的呢,秦玉雙這般想著,倒是露出一個笑容來。

  妻主一直以為,他們的初次相遇是在清夢園外,其實並不是,第一次相遇的時候,他們都還是懵懂不知事的孩子。那時候的妻主就是個溫柔的人,即使他長得並不美貌,又是那麼狼狽的模樣,還遞給他一方絹帕。

  他一直以為,自己的念想就只能放在心底,她那麼優秀,多好的男兒都能找到,又怎麼能看上出生算不得高貴,還有一個醜陋無鹽名聲的自己呢。

  接到聖旨的時候,他歡欣鼓舞,卻又怕這不是她心甘情願的,若是因為自己的緣故讓她一生不開懷,卻是他的罪過。

  那時候的自己,真是如同置身水火之中啊,現在想想卻覺得可笑,即使不喜歡自己,以妻主的為人,也斷斷不會為難一個弱質男兒的,即使這個夫郎是皇帝任意指配的。

  不過在聽見妻主說出喜歡二字時,他高興的幾乎要飛起來,連帶著父親那些囑咐的話,都一點兒沒有聽進去。

  夠了,真的是夠了,他擁有了妻主一輩子,獨占了一輩子,如今妻主先走一步,兒女都已經長大成人,他也沒有什麼好牽掛的。

  秦玉雙忽然笑了,滿是褶皺的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就像是每一次看見妻主歸來那般溫暖。

  站在旁邊的小廝卻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誰都知道,興國公夫妻恩愛無比,興國公去世的時候,太太大病一場,幾乎熬不過去,卻硬撐著辦完了喪禮,怎麼一覺起來,居然就能笑得出來了。

  小廝不敢腹誹,卻見秦玉雙忽然精神大作,還把自己的私房體己都收拾出來,又讓人去把自己的兩個女兒一個兒子都叫回來,至於孫子輩的,卻是一個也沒有提起。

  聽到消息的孔青璇孔青玌和孔青玓很快趕到,他們心中隱隱約約有了不太妙的預感,在看見秦玉雙似乎精神頭還不錯的時候才微微鬆了口氣。

  秦玉雙看了看三個子女,老大如今已經是興國公了,雖然興國公並不是世襲的爵位,但當今是妻主一手教出來的弟子,對於老師的子嗣,自然多有照顧,於是便恩封平襲了一輩。

  老大為人沉穩,保成絕對沒有問題,老二心思活絡,不願意入朝為官,一直以來都是跟著船隊到處跑,倒是也干出一些成績來,這次回來之後倒像是定了心,他也算放心了。

  秦玉雙看向唯一的兒子,心中默默嘆了口氣,這孩子是個有福氣的,以前有母親看顧著,以後還有姐姐沒看顧著,妻主又是個一心一意的,這麼多年下來,他也算是默認了馮璐山的心,就是孔尚瑾對於這個兒媳也是無話可說。

  其實說起來,幾個子女裡頭,居然是唯一的兒媳馮璐山,不管是人品還是謀略,與孔尚瑾相差無幾。不過可惜的是,馮璐山的身體一直不太好,這次岳母過世,她也跟著大病了一場,實在是有些驚險。

  秦玉雙眼中流露出幾分慈愛,笑著看了看三個兒女,才又說道:“父親的東西,已經分成了三分,你們姐弟一人一份,誰也不會偏著誰,你母親走了,你們更要相互依靠,以後啊,便沒有人給你們遮風擋雨了。”

  孔青璇最為細心,聽了這話忍不住皺了眉頭:“父親,這些孩兒們都知道,您也要保重身體,若是母親知道您為了她這般傷心,怕是也要難過了。”

  孔青璇知道在秦玉雙的心中,母親比他們都要重要,所以才會這般說話。

  誰知道秦玉雙一聽,倒是笑了起來:“是啊,你母親就是那樣的性子。”

  那邊孔青玓也說道:“父親的東西自己個兒留著,喜歡賞給誰就賞給誰,哪有現在就分了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不孝順呢。”

  孔青玌也說道:“小弟這話說得對,父親,您便好好養著身體,以後幾個孫女孫兒,重孫女重孫兒,還指望著你去教訓呢,那些皮猴子最是不聽話,若沒有父親看著,怕是要鬧翻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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