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忽然裡面的門被大力打開，一個小護士朝他們喊：
“不好了！病人心跳停了！！！！！！！！！！”
阿維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站在樹底下。
阿維恍惚了一下，隨即想起了之前的事兒，心裡默默後悔了一次——子彈打過來真的好疼啊。
不過自己這是得救了還是臨死前的迴光返照？
阿維抬頭看看面前，是明公館。
哦是迴光返照。
既然是迴光返照，那他還是最後看一眼吧。距離上一次看見夏天的明公館，已經過去了十年了。他原本還想等夏天再替家裡收拾一下草坪——大姐以前在電話里說了好幾次因為沒人收拾已經荒廢，蚊蟲橫飛，她都不敢打開窗戶——現如今是沒機會了。
阿維抬腳往前走，走了兩步，發現一個事兒——他走不出陰影。
仿佛是有玻璃罩著這顆樹似得，只要離開樹的陰影，就統統被擋住。就像被困在了一個看不見的透明罩子裡面，而這時候，外面發生了變化。
大姐從身後走過，沒有看見阿維。她正低頭摟住一個少年，細心的說著什麼。然後阿維的心跳加快，他不由自主的轉頭，看見跟在後面的兩個人。
白博成拉著他，他拉著白博成。
阿維記得這個場景。
這是他第一次跟白家人出去吃飯，他很緊張，也不會用那些餐具。白昊還小，也有些敵對這個忽然出現分注意力的。路上有大車，他大哥就一直牽著他的手。
特別溫暖，特別穩重。
他忽然嗤笑一聲，想起大哥現在的‘穩重’來。不過想來，這應該是迴光返照的回憶。原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居然是大哥牽著他的手去吃飯。
‘罩子’的風景忽然變換。
哭喊聲，尖叫聲，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讓人心生恐懼的呼嘯聲，統統在耳邊炸裂，卻只是模糊一片，聽不真切。可是聽不真切，卻能感受到絕望。敵人來襲的時候，這些無辜的百姓只能跑，跑到任何地常都不是安全的地常。
忽然，空氣中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處在變聲期的少年的聲音透過這些聲音，顯得格外失真，他喊：
“阿美！阿美！”
間或還夾雜著嫩嫩的小孩子的哭腔：
“媽咪！媽咪！妹妹！妹妹！”
阿維起先納悶，這是什麼東西，他也沒經過這樣的場景。可是那聲音不大，卻攪得他頭暈目眩，他伸出手去想阻止這喊聲，他一下下砸在這玻璃罩子上，然而玻璃罩子太過堅固，饒是他頭破血流，也沒撼動分毫。而他漸漸無力，慢慢跪在了地上。
就在昏迷前，他忽然回頭，看見自己身後，桂姨怨毒的抱著一個娃娃看著自己。那怨毒像是有了實體，一下子就刺進了阿維的胸膛，阿維張嘴呼吸，卻怎麼也呼吸不到空氣。
桂姨怨毒的聲音響起來：
“我的孩子沒有了，你就去死吧！！！！！！！！！”
望聲抱住頭的他並沒有看見，那玻璃罩被硬生生的讓人撬開，那聲音也隨之無限擴大：
“阿美！”
“阿維！”
時局動盪，大年初五政府就恢復了上班。不過人人都沒從新年的餘韻中反應過來，各個懶散的很。就算心狠手辣的蘇婉玉，此刻也提不起一點以往的幹勁——昨日裡陪師哥喝了一點酒，她還沉浸在那個美妙的氣氛之中。
明鏡倒是振奮，她一大早就蹦起來，就要拽著白昊和阿香上街去。用她的話說：
“要置辦些東西給未來弟媳婦的呀！”
熬戰到天明、才躺下十五分鐘的白昊只覺得天都要塌了：
“大姐！那是我同學！不是弟媳婦！”
明鏡看著他。
靜靜的看著他。
又溫柔又體貼的笑容。
他結巴道 ：
“怎麼了。”
明鏡雲淡風輕：
“你耳朵紅了呀。”
白昊暴怒：
“才沒有才沒有才沒有！”
“哎喲，我就出來買點招待客人用的東西，你著急什麼？“明鏡蔑視的看了他一眼，又上下打量一下，發出意味不明的嘖嘖聲音。
白昊這回臉都紅了，也不知道是羞還是氣的。
等他洗漱好下樓，客廳已經傳來姐姐開心的笑聲。白昊循聲看過去，見到大姐正在跟人在客廳窗口前，看幾匹皮草。明鏡高興的來回摸那皮草，感受這不同於往常衣料的觸感：
“……榮先生真是實在人，這料子真好看的呀。不過還……”他叫了一聲：“大姐~”
大姐回頭，高興的招手：
“白昊，過來呀！”
白昊搖搖晃晃的走過去，把自己摔在了沙發上，然後抱住靠墊，好像清醒的看著大姐。
明鏡想說幾句，奈何有外人在場，總不好把小弟的面子踩在地上。只好好笑的回頭跟那個男人繼續說道：
“我想買一點靚麗的料子，“她看了一眼正在迷迷糊糊的打瞌睡的白昊，壞壞的壓低聲音：”最好鮮艷一點，適合小女孩一點。”
那人露出為難的表情：
“最近倒是真有一點純東北的好料子，顏色也亮堂，我特意用法國的技術染得顏色，還沒上貨，都是今早上剛到上海的，鋪子都沒來得及送。只是沒想到您要，沒帶過來。不然我明天給您送過來？”
明鏡剛想點頭，倒是想起明天白昊的同學要來，如果安排在明天，根本無法避免碰面，這可是要給小同學的驚喜，不能暴露的呀。不由得苦惱道：
“哎呀，我明天不在家啊，何況明天也來不及……”
“這樣吧明小姐，”那商人想了想，給她出了一個主意：
“您安排一個人現在跟我去庫房，我給您都拿來您看看？”
明鏡眼前一亮，倒是想起一個人來，頓時高興的連連點頭：
“阿維！阿維！”
阿維沒喊來，倒是把白昊嚇了一跳，直接抱著靠枕跳起來大喊：
“阿維哥！”
明鏡和那榮先生詫異望過去。
白昊一動作就清醒了，訕訕地從沙發上下來：
“咳咳，大姐，你叫阿維哥幹嘛呀？我幫你去干！”
明鏡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喊了兩嗓子阿維，直到樓上傳來答應聲，才回頭問他：
“你最近又惹禍了？”白昊猛搖頭：“我才沒有！我多乖的！”
“是是是你最乖！”明鏡對付道，一邊說：“那你最近幹嘛對阿維這麼殷勤，什麼事兒都跑在他前面幹了。怎麼，阿維出事兒啦，不能動不能走，要你去辦？”說完，咯咯笑了兩聲。
白昊嘴動了兩下，還是嬉皮笑臉道：
“我哪有！我就是、就是想多要點零花錢！”
“小孩子要那麼多錢幹嘛？！”明鏡嗔道：“再說了，你缺錢，跟姐姐要啊！”又想到什麼似得，擠眉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