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主人?"一聲輕輕的充滿期盼的聲音飄進耳內,狗狗在屋裡屏住呼吸似的壓抑著激動:"主人來了,我聽見了,主人在說話。"沉默籠罩了剛剛才充滿叫嚷噪音的院落,朝陽照耀下,沈定澤卻覺得一陣冷。

  "我聽見了,我聽見了……"狗狗逐漸喘息,他忽然大叫起來,充滿了興奮:"主人來了!主人來了!我聽見主人的聲音,不會錯的!"他更用力地捶牆,仿佛要把牆粉末般砸碎似的,大聲地喊:"狗狗在這裡!在這裡!狗狗在這裡!"

  沈定澤心頭滴下血來,他邁出一步,袖子被緊緊拽住,何曉雅咬著下唇,幾乎咬出血來,滿眼祈求的看著他,用很低但是沉重的聲音說:"如果你愛他,如果你真的愛他,就不要為了自己一時的高興而傷害他。"

  "和我在一起,他會快樂,請你相信我。"

  "相信?我相信你把弟弟還給了我,可現在你又來了。"何曉雅盯著他,一字一頓地說:"放手吧,如果你對他的愛是真心的,就應該放手,不要再給他不切實際的夢想。你連這麼一點犧牲都做不到嗎?那也算愛情?沈定澤,我請你理智一點。"

  讓理智去見鬼吧!沈定澤心裡吼著,可理智還是冷靜地告訴他,何曉雅是對的。

  何曉雅才是狗狗最忠誠的保護人,她會永遠守候在狗狗身邊,她不會動搖,比沈定澤更堅定。而沈定澤,連他本人都不敢肯定自己能用一輩子信守一個諾言。

  假如無法信守,狗狗的命運將令人不忍目睹。

  帶走他,是自私還是偉大?

  "我聽到了!我聽到了!主人在說話!"狗狗的影子在釘上密密麻麻釘上橫木條、形如監獄的窗邊不安地晃動。

  "你會永遠把他關起來嗎?"

  "等他慢慢忘記了你,不再惹事,我就會放他出來。"何曉雅不象在撒謊:"曉傑從前挺乖的,雖然嘴裡總是說自己是一隻狗,可性子很溫順,他愛坐在小院裡看蜻蜓低飛,卻從不去抓。"

  沈定澤深邃的眼睛凝視著何曉雅,兩雙同樣滿是血絲的眼睛靜靜對視著,他們的心都系在另一個人身上。

  "狗狗在這裡!狗狗在這裡!"狗狗焦急地喊,扒著被釘得死死的窗戶。

  慢慢的,沈定澤走到窗外,低聲說:"狗狗。"

  瞬間一切安靜下來,連空氣都凝滯了,好一會,狗狗驚喜地狂叫:"狗狗在這裡!主人,主人,狗狗在這裡!狗狗沒有亂跑,狗狗很乖地在那裡等主人,狗狗沒有亂跑!"

  "噓,安靜點。"

  "哦。"狗狗連忙捂住嘴巴,小小聲地說:"狗狗聽主人的話,一直在那個地方等主人的,可是……"

  "狗狗乖嗎?"

  "嗯,狗狗乖。主人快點帶狗狗回家。"

  "你要留在這裡。"

  屋內沉默了一點,狗狗幾乎哭出來的說:"狗狗沒有不聽話,狗狗一直在那裡,沒有亂跑……"

  "我不能帶你回家。"

  "主人,你……你不要狗狗了?"

  "不,不是。"沈定澤反射性地否認,他隨即後悔了,應該說是的。他已經不要狗狗了,狗狗不是屬於他的,狗狗,不,曉傑,他屬於何曉雅,世上和他血緣最親最願意為他犧牲的女人。

  因為沈定澤的無能和懦弱,他不要狗狗了。

  狗狗看不見沈定澤的表情,他放心地笑起來:"主人帶狗狗回家吧,家裡還有狗狗的牛肉乾。"

  "你要留在這裡。"

  狗狗終於疑惑了,他蹙眉,小心地問:"為什麼?"

  "因為主人不能保護你。"

  "那就讓狗狗保護主人吧。"狗狗驕傲地挺起胸膛:"狗狗會打壞人,可以保護主人。"

  沈定澤勉強地笑:"你保護不了。"

  "狗狗可以,狗狗很厲害。"

  沈定澤沉默了很久,咬咬牙,狠下心腸,沉聲說:"我要走了。"

  "主人不要走!帶狗狗走!帶狗狗走!"窗戶上的木邊被狗狗的指甲抓得獵獵作響。

  "你要聽話,不要惹姐姐生氣。"

  "不要走不要走!主人!"狗狗大哭起來。

  沈定澤轉頭看了看何曉雅,難過地閉上眼睛。

  屋裡忽然安靜下來,沈定澤驀然一震,巨大的碰撞聲傳來。

  "曉傑!"何曉雅尖叫一聲,撲到房門處,從懷裡慌忙掏出鑰匙。

  沈定澤一個箭步向前,劈手搶過鑰匙,開了房門:"狗狗!狗狗!"一隻腳剛邁進房裡,猛然剎住。

  紅木做的書桌打橫倒在房間中央,狗狗呆站在窗邊,看見沈定澤,死灰般的臉色瞬間蒙上一層鮮亮。

  "主人!"狗狗叫起來,笑起來,撲向沈定澤:"狗狗在這裡!"

  沈定澤情不自禁伸出雙臂,卻被人猛然一推,推出房外,何曉雅激動地盯著他,磨著牙,跺腳:"你快走!你忘記了自己的決定嗎?走啊!"

  狗狗驚訝地停住,眨眨眼睛看著何曉雅和沈定澤,他從來沒有見過主人這樣的蒼白的臉色。

  "你還在三心兩意?你不是答應要把寧靜的生活還給曉傑嗎?你不是為他好嗎?"何曉雅對他怒喝:"他受不了你這樣拖拖拉拉,求你不要再折磨他了!"

  沈定澤遲鈍地站直身體,目光轉向急切的狗狗:"狗狗,你要留下。"

  "為什麼?"狗狗大喊起來,驚訝地看著沈定澤。

  "因為我不能。"

  "不懂!"

  "反正你要留下,這才是屬於你的生活!"

  "不懂!"

  沈定澤凝視著一臉驚惶的狗狗,放軟了聲音,輕輕地說:"我希望你可以平平安安,不受到任何傷害。"

  "主人可以保護我。"

  "不,我怕我會傷害你,我會辜負你。"沈定澤閉上眼睛,不忍心看狗狗的臉:"連我也不敢相信我自己。"

  "不要緊的。"

  "好好的留下吧。"

  狗狗驚呆了,直接告訴他主人是真的要離開他了,不是象把他留在攝影廠那樣,也不是象把他留在別墅里那樣,主人要留下他,永遠地不再來接他了。不可能!他瞪大眼睛,咬住水嫩的下唇,血從齒間滲出來,順著下巴蜿蜒而下。

  沈定澤轉身,每一個動作都過於艱難,耗盡他所有元氣,他甚至不認為自己可以堅持走到門外,可他必須要走。當他對狗狗做了那麼多殘忍的事情後,無法允許自己再給狗狗一個或許不能實現的承諾。

  永遠,這個叫人窒息的詞語,他憑什麼保證他的目光會永遠留在狗狗身上?

  放手,把狗狗還去。沈定澤叮囑自己,這次絕不能後悔。

  他總是意氣風發,他總是充滿自信,他曾經鄙視猶豫不決的人,鄙視那些為了愛情而陷於低cháo的人。今天他重蹈前人覆轍,才明白愛情是多麼鋒利的一把劍。

  面對愛情,堂堂沈定澤同樣不理智,同樣動搖,同樣優猶寡斷,也同樣的五臟六腑皆碎。

  "壞人,你這個壞人!"不屬狗狗應有的怨恨尖銳地劃破天空。

  何曉雅震裂人心的驚呼從身後響起,隨之而來的,是重重的倒地聲。

  沈定澤駭然轉身,眼前一抹鮮紅,狗狗拿著鮮血淋漓的碎瓷片,一下一下戳著他在這世界上最後一個親人。

  天地在這一刻陰沉。

  剛巧路經門口的村人,隔著小院前的空地看見這驚人的一幕,連滾帶爬地尖叫著逃開:"啊啊!殺人啦!瘋子殺人啦!"

  "住手!"沈定澤奪去狗狗手裡的瓷片,對他怒吼:"你幹了什麼?狗狗,你幹了什麼?天啊!"轉身,抱起胸膛脖子上一片鮮紅的何曉雅,慌忙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救護車,這裡出了嚴重事故……"

  何曉雅竭力握住沈定澤的手,打斷他的求救。

  "沈定澤……"她微微喘息著,染血的胸膛起伏著,複雜的目光停留在沈定澤臉上:"沈先生……"

  沈定澤小心翼翼地抱著她,他曾看不起這個女人,也曾痛恨過這個女人,這個瘋子和潑婦,如今滿身鮮血躺在他臂間時,他才知道這副瘦弱的身軀原來如此沉重。

  "何小姐,你說吧。"他低聲對她說。

  何曉雅深深凝視著他,她艱難的轉頭,不舍地看著她的弟弟,又把視線重新放回沈定澤臉上,嘆著氣:"我不相信你,但我現在……不得不相信你了。"她滿目哀求地看著沈定澤,沈定澤想說點什麼,但什麼也說不出來,何曉雅在他臂間猛然急促地喘氣,忽然再也不動了。

  沈定澤楞了似的看著,他盯著何曉雅的眼睛,那雙瞳孔已經放大的眼睛,仍然滿是哀求。

  良久,他輕輕地放下何曉雅,走到狗狗面前,深深把狗狗抱在懷裡。

  狗狗襯衣上都是血跡,貪婪地靠著他,親昵地蹭著:"主人帶狗狗回家。"

  警笛聲由遠而近,村人已經報警

  豐鳴半夜睡眼惺忪地接到電話。

  "警局?"兩個字把他完全震醒,渾身打個寒戰,連忙問:"你怎麼會在警局?定澤,你不是幹了什麼吧?"

  "來了再說。"

  匆匆換了衣服,豐鳴十萬火急趕到警局。大批隱藏在別墅附近的記者立即尾隨,這下又有新聞了。

  進了警局,抬眼就看見沈定澤坐在長椅上一言不發,豐鳴瞅見他手上並沒有手銬,鬆了口氣:"害我出一身冷汗,還以為你狗急跳牆,幹了什麼傻事呢。"

  "狗狗殺了他姐姐。"

  低沉嘶啞的話讓豐鳴嚇了一跳,定定神說:"你不會開玩笑吧?"

  沈定澤自言自語地說:"我說那不關狗狗的事,可瓷片上面有指紋。豐鳴,"他猛然抬頭,抓住豐鳴的手腕:"他們把狗狗帶走了,他們說狗狗不是普通的智力障礙,他會危害他人。笑話,狗狗怎麼會危害他人?我要知道他們把狗狗帶到哪去了。豐鳴,你幫我。"

  豐鳴被他悸人的目光盯得頭皮發麻:"定澤,你別這個樣子。我幫你想辦法問問,先回家。"他把沈定澤從長椅上扯起來,問身邊的警官:"他可以回去吧?"

  "哦,他只是證人,下完口供就可以走了。"

  到底是沈定澤多年老朋友,回到家,豐鳴立即四處撥打熟人的電話,狗狗是殺人嫌疑犯,本來應該暫時關押在警察局,但他智力有問題,轉押到其他地方。

  還沒有查到消息,第二天報紙已經滿天飛,頭條大字登著"智障偶像發狂殺人,眾影迷心有餘悸"。

  不但要查問狗狗的下落,豐鳴同時也查問狗狗會受到什麼處置。

  "智力障礙人士,無法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不會判處重刑的。"一位法律界的朋友說:"不過他嚴重傷害他人致死,會被關押在專門的醫院治療。"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