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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院的一角堆滿了竹條和各色的油紙,一個身量纖長穿著灰色布衣的少年背對著他坐在矮凳上,手裡飛快地專心致志地編制著燈籠架構。

  孟漁凝視這片身影,喚了一聲,「明環?」

  林明環手中的動作一頓,猛地轉過身來,時隔近半年,本以為此生無緣相見的兩人竟在宮中再次再會,皆剎時紅了眼圈。

  孟漁往前走了一步,林明環想起進宮之前的教導,竟站起來向他下跪行禮,「奴才見過少君。」

  他大步上前將人扶起來,又難過又生氣,「你這是做什麼?」

  林明環眼睛更紅,深深看著他,哽咽至極地叫他「小魚」。

  宮人不明所以地看著這一幕,孟漁抓住林明環的手,「走,我們進屋說。」目光掃一圈,「你們都在外面等著,誰都不准進來。」

  林明環望著氣昂昂的孟漁,眼裡溢出些苦澀。

  兩人進了殿內,孟漁到底不想讓傅至景藉此大作文章,因而沒有關門,餘光一瞄,庭院裡的宮人果然正在注意他們的動向,想必正時刻準備去向傅至景匯報。

  孟漁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他們看,拉著林明環在桌前桌下,急問:「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他們說能夠見你一面,我就來了。」林明環打量著珠光寶氣的孟漁,頓覺自己一身布衣灰頭土臉,不禁連看他都覺著是奢侈,語氣低落,「布政使說帶走你的是陛下,我原以為他在誆我,可見了聖旨我才不得不信,後來我聽說陛下納了少君……」

  孟漁眉宇間染上些悵然,咬唇,「你這一路過來,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林明環搖頭,「你呢,你都想起以前的事了?」

  兩人面對面坐著,放在桌面的手握在一起,給予彼此力量。

  孟漁澀聲說:「是,但那不要緊。」他吸了吸鼻子,「除了讓你見我,還有其它的嗎?」

  「沒有,說讓我來給太妃做壽燈,我要是答應了,就可以見你。」

  孟漁卻很是緊張,「只是這樣?」

  「嗯。」林明環見他緊蹙的雙眉,擔憂道,「這些時日,你在宮裡過得還好嗎?」

  孟漁不想他擔心,勉力一笑,「你看我如何?」

  林明環上下將他打量一番,咧嘴笑說:「好,很好,你穿這身很好看。」

  再多的笑容也掩蓋不了二人眼裡的落寞,孟漁又問了些小漁村的近況,得知何大娘和王大叔身體健朗,如今生活起居都有人照顧,這才正色道:「明環,你聽我說。」

  林明環緊緊地握著他的手,「我在聽。」

  「從前的事我不便告訴你,但在漁村的那五年,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日子。」他如鯁在喉,「我多謝你對我的關懷,也無悔與你結過婚契,我比誰都希望我只是小魚,安安樂樂地過一輩子。」

  「可是如今我已是陛下的少君,你我之間只能緣盡於此。明環,你才十八歲,我比你整整大了九載,你理當叫我一聲兄長,我在此祝你早日覓得真正的良緣。」

  孟漁不想讓林明環知道自己的身不由己,那無非是多一個無可奈何的傷心人,不如勸對方放下過往。

  林明環流下淚來,在孟漁想要把手抽回去時又牢牢地抓住了,痛苦道:「他對你好嗎?」

  孟漁一字字地道:「貝闕珠宮,穿金戴銀,肉山海酒,世人追隨的東西我都有了,沒什麼不好的。」

  這一回,他堅決地將自己的手從林明環的掌心裡收了回來,起身道:「不是要做花燈嗎,你教我。」

  他不等林明環,先往前走了幾步,被院外的日光一晃,險些落淚,只好用力地眨去眼中的濕潤,繼而讓宮人再搬一個矮凳出來,與林明環坐在院中編織竹條燈籠。

  日暮西山時手中的最簡單青玉白的圓弧燈籠才成了形,孟漁點燃了燈芯,提燈笑著送林明環出太和殿。

  林明環很是依依不捨地一步三回頭,身影漸漸消失在幽暗的宮道里。

  孟漁臉上的笑容被風吹散,難辨神色地回殿靜候傅至景。

  戌時已過,食桌擺滿冷凝了的一口沒動的膳食,孟漁石雕似的坐在桌前,聽見殿門的聲響,放在膝上的雙手緊實地交握住。

  他抬起頭,看向已經抵達跟前的傅至景,難以言喻的憤怒和悲涼剎時填滿了他整個面容。

  傅至景一見到孟漁的神情,蹙了蹙眉,似乎不大理解他這種悲憤從何而來,再看一眼冷卻的佳肴,眉頭皺得更緊,「怎麼這樣看著我?」

  孟漁嚯地站了起來,咬牙切齒,「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竭聲的質問讓傅至景一愣,他揮手屏退下人,冷聲反問:「我安排你見林明環,你不樂意?」

  孟漁胸膛微微起伏,「他在漁村待得好好的,你為何安排他進宮?」他不理解至極,焦躁地來回踱步,「傅至景,你已經傷害過他一次了,就不能放過他嗎?」

  傅至景感受到孟漁毫不掩飾的怒火,心中五味雜陳,沉聲,「你不是記掛漁村嗎,他來見你,正好親耳聽他說說漁村的近況,這很好。」

  好在哪裡?

  孟漁提聲道:「你若想拿他們來威脅我,就不要找些冠冕堂皇的藉口。」

  傅至景面色一沉,是,他確實是存過這樣的心思,他知道孟漁有多麼在乎漁村的眾人,但倘若一個個搜羅起來逼迫孟漁就範,只會讓孟漁更加厭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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