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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著鱗粉的掌心垂落在身側。

  藍紫色的痕跡,輕輕閃出一道光。*

  塞繆爾覺得自己睡了很久。

  也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境片段支離破碎,有時候聽見光明神拉著他去看這片大陸的美景,有時候又聽見對方沮喪地與他抱怨,「我不想當神,也不想掌控任何人的命運,人類的命運當由他們自己決定。」

  那時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因為這是生來就註定的。

  光明神播撒信仰,靠著信徒的力量存續;而他則與深淵為伴,只要深淵裡的魔物仍一天心存怨懟與詛咒,他這個魔王就依然強大、不可戰勝。

  這是他們的使命。

  所以他從來只安靜聽著,不給出自己的回答。

  可是他後悔了。

  塞繆爾想,如果他早知道對方這麼厭倦當神,他就該果斷地拉著人離開,離開這片大陸、離開這個世界,去哪裡都行。

  只要能讓他的心上人開心。

  在光明神因為他的詛咒力量而墜落、經歷了他幫光明神保存心臟與靈魂、重塑身軀等等一系列的事情之後,遲遲明白人類口中「愛」為何物的塞繆爾,迫切地想要再見到他的心上人。

  他被熾烈的光芒喚醒。

  再甦醒的時候,他覺得身上無比沉重,以至於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能控制好自己的身體。*

  地獄之主的詛咒沒有落到陸景行的身上。

  當他的力量即將把陸景行包裹的剎那,就被一股恐怖的力量擋住了,他僅剩的一隻眼睛睜大,試圖看清楚那是什麼。

  但眼前的一切讓他懷疑自己才是被詛咒的那個。

  他看見深淵擁有自己的意識,腳下的、遠處的山巒都在轉瞬間起伏凝聚到他面前,以山嶽止力輕描淡寫阻擋了他的攻勢。

  可是怎麼可能?!

  他已經是這深淵的主人,若是這地方能有意識,他才應該是最先知道的!

  而這種不可言狀的恐怖感覺,讓他覺得自己渺小到極致的感覺……又是什麼?

  陸景行被那堅實的山體圍住的時候,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可是一股很強大的、令他安心的力量,從接觸的肌膚傳入,像是最溫柔的撫慰,把他靈魂深處灼燒的痛壓下去時,他後知後覺地喊出那個名字:

  「……塞繆爾?」

  「怎麼可能!」地獄之主的神情癲狂,第一次在他面前失去這虛假的風度,「他早就死了!涅神之地毀滅一切,無論是神還是魔,你不是早就知道嗎!」

  也就是看到他這副模樣。

  陸景行忽然想起來他為什麼先前覺得這人很強。

  因為他在模仿塞繆爾,模仿曾見過的魔王模樣。可惜。

  他終究無法成為魔王。

  「是,」陸景行喃喃地接過話頭,「因為涅神之地孕育我們,它有強大的意志,誕生一切,又毀滅一切。」

  所以,塞繆爾是怎麼做到的?

  他抬手摸著附近冷硬的岩石,仿佛曾經觸碰塞繆爾那漂亮身軀的柔軟肌膚。

  以厚重的岩石將地獄之主壓在底下,像是五指山下的猴子,匯聚了整個深淵力量的男人姍姍凝聚出身軀,再見不到他金色如朝陽的頭髮。

  如墨的黑髮垂落,漆黑的眼眸如夜幕。

  當他看過來的時候,陸景行落入他眼底,成為這片夜幕里高懸的星星。

  他照亮了塞繆爾的目光,也照亮了塞繆爾的生命。

  曾經的邪神,曾經的魔王,他一步步走到陸景行的跟前,牽起他的手,把上面最後一點傷痕修復。

  「我捨棄了詛咒的力量。」

  塞繆爾很輕地說,「我以欲望成神。」

  「什麼欲望?」

  「對你的欲望,想見你,想跟你在一起,想陪著你再過一千年、一萬年的欲望。」

  塞繆爾低頭去吻他的手背。

  他聞到了屬於另一個惡魔的、留在陸景行這裡的味道,但他沒有進一步的動作,甚至忍耐著沒有把這味道從陸景行身上消除。

  因為他知道,那個也許可以威脅到他的惡魔,已經死去了。

  「你還想當光明神嗎?」他問。

  陸景行搖了搖頭,在靈魂燃燒出黑色火焰的時候,他就找回了記憶,想起了一切。

  想起曾經與這個傢伙度過的漫長時光,回憶起來,裡面的寶貴時刻,竟然還不如凡人的一生精彩。

  陸景行笑出來,他湊過去吻上塞繆爾的唇角,「不想,從來都不想。」只是想當你的愛人。

  發生在這片大陸的慘劇,並非如他們所願,一切到了該結束的時候。

  塞繆爾點了點頭。

  他轉過身,將地獄之主的身軀一寸寸壓進土裡,詛咒的力量瘋狂往外蔓延,卻終究無法與整片深淵抗衡。

  新魔王誕生還沒超過一天,就面臨被封印的結局。

  塞繆爾卻沒有給他一個眼神,轉而以深淵的意志為指令,將所有的魔物召回。

  金色的天空下——一道橫亘整片大陸的裂口,忽而地動山搖,不斷朝中間合攏,仿佛修復傷痕、想將一切黑暗都吞沒。

  深淵不斷下沉,砂石落下,走獸與惡魔慌亂不休。

  地獄之主的身軀像是化石,烙在深淵的牆壁上,塞繆爾抬手幫陸景行擋住頭上的飛石,問他:

  「你害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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