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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不見心為靜。

  游憑星離開後,陸琛沒穿過白色,沒吃過甜品,沒回過寢宮。

  張琳問:「星際部隊已經廢除,戰艦如何處置?」

  他說:「賣廢鐵充軍需。」

  奇川問:「SEED戰功赫赫,要不要放到博物館,留個紀念?」

  他想了想,說:「砸了。」

  姜唯覃問:「城鎮修路,元帥的雕塑如何處置?」

  他頓了好久,才說:「留著吧。」

  留著吧,游憑星留下來的東西本來就不多,他不能再失去了。

  陸琛的主人格想著要忘記,要抹掉曾經的一切;另外幾個人格不斷對他說:毀掉這些你會後悔。

  後悔?

  既然決定放手,就不會後悔。

  陸琛對自己說。

  可在一天下午,當看到餐盤中的梅花糕時,他破防了。

  梅花糕曾是險些殺掉游憑星的毒藥,如今又變成他無法抹去的罪證,整整齊齊地擺在面前。

  嗜甜是游憑星唯一的愛好,有那麼多機會,為什麼不給他做些別的?

  只有梅花糕。

  該死的梅花糕!

  思念就像有毒的煤氣,陸琛不敢吸,每次想起都將它們封存,自以為屏蔽所有就可以忘記。

  梅花糕似點點火花,瞬間引爆儲滿心房的煤氣。

  星星之火點燃壓抑許久的思念,火勢迅速擴張至荒蕪的心海,烈火燎原。

  自聽聞坊間傳言,陸琛夜不能寐、食不下咽,滿腦子都是游憑星。他能滅了張家捂嘴,但不能殺了帝國所有人。

  人殺不得、傳言捂不住、思念無法終止。

  在日復一日永無休止的思念中,陸琛不得不向事實妥協:他後悔了。

  Holy後山,天空飄著濛濛細雨,陸琛站在墓地。

  今天是游憑星下葬一年,陸琛第二次來這裡。

  他今早颳了鬍子、換了純白的西裝、此刻理理被雨淋濕的發,讓自己看上去體面些。

  那場大火燒毀了最真摯的情感,往後給他的都是餘燼。

  每每想起過往,濃烈的煙霧都嗆得他透不過氣。

  雙手輕輕撫摸著墓碑,仿佛是在觸摸愛人的臉龐,目光極盡溫柔:「親愛的,我來看你了。」

  「一年不見,你想我嗎?」

  「沒有你的日子,我過得很好。」

  陸琛頗為紳士地將康乃馨放在墓碑旁,看著墓碑,就像看著許久不見的前任,趾高氣揚地說著虛假的話。

  原本計劃是說到這裡就結束了,維持點到即止的體面。

  小雨變成中雨,淋濕整齊的西裝,陸琛看上去不像剛來時那樣整齊體面。

  若再不走,游憑星就會看到他像只落水狗。

  陸琛說:「我就是來看看你,看過或許就不想了。」

  康乃馨安靜地倒在墓碑旁,陸琛踩著石階向下,每走一步就在心底默念一遍:不許回頭。

  當路過放生池時,他停住了。

  明明沒有風,池內的魚卻碎成幾千片。它們發不出求救的聲音、吐不出血,只能翻著雪白的肚皮、瞪大雙眼。

  魚還活著,但離死不遠了。

  為什麼要等到快死時才發現?

  游憑星之前明明給過自己無數次機會,為什麼步步走錯一錯再錯,非要等到他自殺時才發現?!

  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誡自己:不要去想離開的人,糾結過去無法改變未來的命運,只會讓你更加悲傷。

  就像母親離世時那樣。

  成長環境所致,陸琛曾認為愛情是醜陋欲望的遮羞布,之後又覺著愛情與欲望無法分離,現在終於理解愛情的本質。

  愛情是明知對方不愛,卻還無法控制自己的義無反顧;愛情是非他不可,離了他就不行的絕對控制;愛情是無論分開多久,都無法遺忘,見到所有事物都有他的痕跡。

  看到帝國發射衛星的新聞會想到長明,聽到駕駛官在陸軍部隊成功轉型會想到星際部隊,就連走到毫無關聯的放生池都會想到游憑星。

  在喧囂的雨幕中,陸琛的雙腿不受主觀遺願控制,遵從本能折返至墓碑前。

  皮鞋沾滿泥土,甩起的泥點濺到褲腿,陸琛在雨中狂奔。

  刻意維持的體面瞬間分崩離析。

  他不再體面。

  鹹鹹的液體流進口中,分不清是雨水還是眼淚,手掌顫抖著捂住雙眼。

  他很辛苦,每天都要戴著偽善的面具,他不能哭,哭了也不會有人在意。

  不會有人陪他下棋、關心他的處境、不顧一切地說要與他一起……

  曾經唾手可得的幸福,被他親手毀了。

  現在回想,只剩錐心的痛。

  他像條喪家犬,在空曠的墓地,對著墓碑指責:「你知不知道,我為了不去想你做了多少努力!你不愛我,卻占據了我的所有,輕而易舉地摧毀了我的生活。」

  「我想忘記你,不打擾你的生活,但所有努力都是徒勞!」

  「現在只想回到那個雨夜,攔住你抱緊你,讓你這輩子都無法離開我!」

  他先是為無法控制行為而痛哭,之後又毫無意義地對墓碑進行發泄,試圖通過極端的方式來得到一絲回應。

  回答他的只有淡淡的花香。

  瘦高的身影被拉長,與雨水融為一體,雨水浸透墓碑,成為時光回溯的介質,將過去與現在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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